48、第四十七章 亡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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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你知道吗，其实我面对归邪毫无胜算。”
“怎么会？”
“力量被封印不过是借口，即便封印解开，也不过是在面对她时有可以逃跑的力量，我无法杀她，也杀不了她，她的力量太强大了，得到那样强大力量的她本身已经……”
“……已经？”
“称不上活着了吧。”少女低下头，“所以我也只是想在这和死神争夺的有限时间内寻找有关她的资料，我只是想知道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知道最亲近的人隐瞒了她什么，为什么朝夕之间，大家都被杀了。
无法忘记那日回到家中，鲜血流淌到脚边的恐惧。
……
在急速的坠落中，不断的有风从归邪和几斗身边掠过，往上飞去。
此刻他们头下脚上，所有血都开始逆流朝着大脑涌来，他们头昏脑涨没有任何办法改变或者缓解眼下状态，如果这样坠地必然粉身碎骨。
归邪再一次的被几斗护在怀里，体内依旧是空荡荡的，什么魔力流动都感觉不到，这种无力的感觉让她涌起一种难堪的不甘。
她讨厌弱小的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她甚至忘记了现实中需要自我恢复的身体，只是拼命地感受魔力，往意识更深处探索。
然而这样拼命压榨自己潜能的行为非但没有得到魔力的回应，反倒引起了反弹的震荡让她张口就咳出血来，无数的记忆蜂拥而至，她只觉得冷入骨髓。
“放开我！”近距离的温度，几斗的靠近，都无不让她感到恐惧，她拼命地挣扎，推开了几斗，更拒绝了他努力伸过来的手。
“归邪！”几斗感觉到了归邪的不对劲，被推开的他甚至来不及再度将她拉回就猛然的落入水中，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眼睛也睁不开，因为在落水的前一刻还想叫归邪的名字，导致毫无防备的口腔鼻腔都被水涌入，险些呛死，他努力的浮上水面将水咳出，就看见不远处与他同样狼狈咳嗽的归邪。
不等他们松一口气，巨大的浪涛再度袭来，带着铺天盖地之势猛然的落下，砸得两个人措手不及，完全的将他们吞噬，几斗甚至在海浪中失去了意识，等他再次醒来时，可以淹死人的海水已经消失，只余两厘米高的浅水。
“你醒啦~”柴郡猫忽的探出一只脑袋浮在空中十分灵异。
几斗站了起来，毫无意外的全身都湿透了，头发衣服都贴在皮肤上。
“湿淋淋的好男人啊~”柴郡猫见几斗不理会自己，便嬉笑着，围在他脚边打转。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可是无处不在的柴郡猫呢~”柴郡猫伸出舌头舔了舔猫爪开始洗脸，“而且我不在这里，该在哪里呢？你的伙伴不喜欢我，既然不喜欢我，我自然就不会出现在她身边，喂喂，你要去哪里！”
“去找她。”
“你在欺负我腿短么，不要走这么快呀~”柴郡猫虽然在抱怨，但是它肥胖的身子没有给短小的腿造成任何负担，十分悠然的赶上了前方的几斗，“你要找她？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你已经可以和她踏上不同的路了，为什么还要去找她，你和她的愿望从根本上就不一样不是么？”几斗停下了脚步，它悠然的绕到了他的前方，“她想离开这里，而你想留在这里，并不想离开，不是吗？”
“这些与你无关。”
“好吧好吧，这的确和我无关，但你也不用这么着急，这么紧张啊~”
“呵。”柴郡猫的话在几斗看来是如此可笑，面对这样危险的世界，这么可能不着急，不紧张，“她现在只有一个人。”
“你也只有一个人啊，虽然此刻我在你身边，不过嘛不要担心，你既然都没有出事，她就更不会有事了~”
“你怎么能肯定……”
“当然肯定，难道你不知道吗~”柴郡猫绕到几斗身前打断了他的话，看到他的表情发出惊讶的感叹，“哦呀哦呀~看来你真不知道啊~你的伙伴，那个叫做归邪的小女孩，我在她的身上没有闻到和你一样的人类应有的气味，或者这样说吧，除了看到她站在那里，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所以这个世界的危险不会主动找上她……”
“退一万步而言，就算危险真的主动找上她，她也一定比你安全，因为……”柴郡猫露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的笑容，“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怎么都不会死第二次了哟~”
那一刻，几斗只是看着柴郡猫那张诡笑着的猫脸，大脑里一片空白，就连对方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也只剩下一片嗡鸣的杂音。
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是谁？
归邪她已经……
死了？
……
躺在浅水中的归邪一动也不想动，她看着空旷的没有一只飞鸟的天空怔怔出神。
好不容易触碰到的一丝魔力却险些造成她身体的全盘暴走，所以她及时的推开了几斗落入水中被翻腾的海水所吞噬。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浸泡在培养液中，像个罐头一样被无数人围观记录数据的日子。
从她睁开眼，有意识以来，就在一片白色的空间内，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却不曾和她说话，都拿着笔和本子忙碌的记着什么。
那时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什么都不懂，不知晓喜悦，不会悲伤，不知晓幸福，自然也不会寂寞。
无知，无惧。
每一日每一日，任凭别人在自己身上插满奇怪的管子，输入奇怪的东西，看着他们忙忙碌碌，她都只是全然无感的活在自己的世界，或者抬头看着苍白的天花板出神。
直到一个男人来到她的身边，改变了她的生活。
那个男人带她接触了外面的世界，带她看天空，看大海，睡前给她讲故事。
教会了她什么是笑容，什么是快乐，让她开始学会期待每个夜晚过去，太阳升起的第二个清晨。
她的记忆逐渐被填满，变得完整而幸福。
然而那梦幻一般的时光……
全是假的。
归邪逐渐闭合上那血色的，倒映着天空的双眼。
那一天，她也是像这样，躺在鲜血堆积而成的地面上，周围全是死相凄惨的研究员们。
那一天，她杀了所有人，包括那个被她所深爱的男人，可她丝毫没有感觉轻松，或者愉悦。
被欺骗的愤怒一直充斥着她的胸腔。
她觉得她是憎恨的，憎恨那些玩弄她命运，欺骗她感情的人类，可是更多的是迷茫，不知所措的悲伤。
原来她不是人类，原来她只是一个人造生命，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只可提供研究的小白鼠，一只人形的使魔。
她只是他们研究的一个强大的工具。
就连她最爱的那个男人也是将她作为一个人的替身。
那炙热的目光，从来就只是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的，他爱着那个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妹妹，这种爱意是扭曲的，是□□，他不敢告诉妹妹，所以才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偶。
——就算做出你来，就算将她所有的记忆都给你，你也不能替代她啊，她的笑容要比你更加的温柔。无论怎么期待，你也都和她不一样，你无法背负我们的期待。
——既然你发现了，那我不用继续假装下去了，作为一个失败品，我不再需要你，消失吧。
原来她不曾离开过这个禁锢着她的研究所，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感情，都是那些研究员，那个男人从他挚爱的妹妹那里复制过来的。
她所拥有的没有一项属于她自己，全部都是假的。
她的生命，她的世界，她的感情，她的记忆，都是别人的，是复制的。
她曾以为自己拥有全世界，而现在全世界都背弃了她。
那一刻，她的信仰，她的一切，她眼中的景象，全部崩塌了。
地面开始震动，意识的失控，魔力的暴走。
——大家对我的温柔，告诉我的所有话语，哥哥的亲昵，都是假的么？
——我只是作为她的完美复制品？
——因为不忍研究她，所以造出我来代替她承受？
——因为他们是兄妹不能相爱，所以将我当做替代品？
记忆，情感，一切，都是假的？
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发出碎裂崩塌的声音，正在逐渐被鲜红的血所淹没。
无论怎么逃避，怎么自欺，假的就是假的，是不该存在于世的现实。
全身的魔力开始逆流，企图改变自己一切的构造，改变自己的生命，无论变成什么样，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不作为她存在于这个世界，只要没有她……
血液逆流脉络都要断裂一样苦不堪言，但是这剧烈的痛苦比不上被否决的那一刻痛，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才能放声的哭出来，不逃避自己懦弱的心，不否决那悲伤到恸哭的心。
不是人类，只是作为创造出来的人形复制品，高级使魔。
手触碰的东西无一例外的全部碎裂。墙壁，玻璃，试管，仪器，一切的一切。
似乎下一刻她自己也会随着这力量消亡。
她忽然觉得无所谓了，死了也无所谓了，只是，她究竟是什么，是作为什么而存在的呢？
不想挣扎了，躺在冰冷的石板上，看着天花板，墙壁全部碎裂，坍塌。
倒在血泊中的她以为自己会死去，带着满心的不甘和憎恨。
却意外的活了下来，以另一种方式。
她失去了很多，唯独记下了恨。
她把资料中教导的一切都否决了，记忆中的那些都不是她的，那么她不需要。
她的魔属性全部改变了，虽然说从死亡边缘走了一圈，却也不算完整的活下来。
与其说人类，使魔，不如说她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本身，而成为了更接近于魔力本源，由强大的魔力压缩凝聚的人形——简直就像是回应了她的憎恨和诅咒一样。
拥有了强大的无人能抗衡的力量的同时，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归邪抬起手，看着上面的禁咒烙纹，这是她的印，是经历过的伤痕，是那次近乎死亡的毁灭与错误唯一留下的东西，一个证明。
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个燃烧的魔力炎块，为了保证自己的行动正常，不得不对自己下咒印控制魔力的消耗，所以每一次解开咒印就好像开了一道出口，积攒的魔力会猛然爆发释放出去，等于加速燃烧自己的生命。
每消耗大量魔力，她的身体都会自行重组，所以她的模样就会越来越小，当魔力耗尽，她的模样会退化成婴儿，最后消失在这个世界吧。
说起来为什么会想起过去的事情呢，那该被封锁起来永埋黑暗深渊的历史，那被鲜血和怨憎包裹覆盖的记忆，是因为月咏几斗说的喜欢吗？
想到月咏几斗所做的无谓的保护，归邪唇角勾勒起讽刺的弧度，月咏几斗究竟喜欢她什么呢？
——你以为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一切？你还没有察觉吗，大家都在欺骗你啊，你活在一个谎言中却还不自知的以为谎言就是幸福。
——你说那个男人喜欢你，那个男人真的对你笑过吗，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笑容，别和我说你那可笑的记忆，你简直可怜到我都不忍心继续欺骗下去了。
——还没有察觉吗，还是说你察觉了不敢承认呢，你的记忆都是伪造的，那个男人笑容的对象从来就不是你，如果你要反驳的话，告诉我你的记忆里除了海洋，天空外，还能想起什么？
——你知道天空除了蓝色还有什么颜色吗，你知道暴雨海啸的景象吗，你根本没有离开过这个研究室，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们让你看到的，你所感受到的情绪，你所拥有的感情，都不属于你自己，都是我们让你感受到的……
——结束你那可笑的自欺欺人，醒醒吧！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呢，你既然知道我在自欺欺人，那么利用这一点将我欺骗到死不是很好吗？”湛蓝的天空让归邪感到无比刺眼，她用手背覆盖在双眼上。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明白，那个研究员为什么将这一切说出来，如今甚至想不起来那个人的长相，也多亏了他的自以为是，给了她将这一切打破毁灭的机会。
都怪那只大肥猫，那只黄色的大肥猫的眼神让她想起了那些人看她的眼神，而那肥猫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像是知道了她的所有而，对她生命进行的绝妙嘲讽与讽刺。
这时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天空带来的光亮，一只手伸到了归邪的面前，“找到你了，该起来了，再不寻找出路天就要黑了。”
是月咏几斗。
归邪并没有握住已经伸到面前的手，不是因为不想理会，而是魔力失控的副作用还残留，不过是短时间内无法用力，无法动弹，比起身体完全崩坏消失已经算运气极好了。
“你说，我还是人类吗，月咏几斗。”
月咏几斗被归邪这突兀的问题砸的一愣，半响没有回答。
归邪放下遮盖在眼睑上的手，目光扫过他的表情，不用问就猜到他一定从肥猫那里知道了什么——无非是她已经不是活人了的这件事。
“你果然已经知道了，是那只多事的猫告诉你的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几斗权当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你当然是人类。”
“呵，很多年以前，有人说我在自欺欺人，现在看来自欺欺人的人是你呢，月咏几斗。”面对月咏几斗毫不犹豫的肯定，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的归邪，最终只能凉薄的扬起嘴角，“你见过心脏被刺穿了的人还能爬起来和你走到这里的人么。”
“你当然是人。”大概是那一瞬她的表情太悲凉，几斗忍不住蹲下身来伸手捏住她的脸往两边扯，“你还站在这里只能说明你的心长偏了啊。”
“……”怎么都没想到会得到几斗这样一个回答，归邪一时哑然，顶着被几斗拉变形的脸，模糊道“……偏你妹。”
“恩，我妹妹的确长偏了，歌呗她远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只听咔嚓一声，被揪脸的归邪因为恼羞成怒，狠狠的咬上了月咏几斗的手腕。
作者有话说第48章 第四十七章 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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