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误会与纠葛之间的微妙平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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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魏-6
“你的想法我会采纳，但不是现在。”
兰波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听不出高兴，还是沮丧的语气，但清晰地传入我耳中制造巨大的震动。
此时此刻，我被他的回答惊到了，不得不重新回忆一下刚才的对话。
我确定自己是在骂他有病，让他看一下脑子是否健康。
而他非但没有生气，还说会采纳我的建议。言外之意……似乎是不打算放弃任务了。
为了印证心中猜想，我再次观察着他的表情。
兰波眉宇间那股淡淡的忧愁不知不觉间已经散去，他的眼眸清澈，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镇定，丝毫不惧我的目光。
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我们两个之间谁才是正常人了。
思索一番后，我想这个问题不重要了。
他连死都不怕，本来就不是正常人，说不定他的脑子里装着些比我还要奇怪的东西。
兰波不知道我暗自将他的反常归结为了“病得不轻”，他看我没接话，自作主张地往我面前送了个手提袋。
“这个天还是太冷了，你先穿上大衣，我们接着说。”语调平稳没有一丝异常，我却觉得这就是最大的错误。
我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虚伪的成分。
这一刻很漫长，我可以确定他现在是在关心我，赤诚而友善地对待我这个怪物。
但我们才认识多久，他对每个同伴都是如此温柔吗？
最终，我还是从袋子里拿出衣服穿上了，但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味。
“我不觉得还有什么可以聊下去的了，回去之后，我会告诉他们我要更换搭档，你现在就可以带我回去了。”
我一边扣上大衣的纽扣，一边划清和他的界限，全然不顾他的想法。
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兰波有他的坚持，“今天发生的事情，如果被问起我会如实报告上去，至于其他的安排，那是我接到其他指令需要考虑的。”
他的反应再次出乎我的预想了，同时他的态度也使我产生了极大的困扰。
他不会主动隐瞒，可却愿意帮助我躲开不必要的审问，甚至可以在回话时避重就轻。
但我不能确定他到底会怎么处理此事，我更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和安排，要知道，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我。
——不要相信人类。
我在心里默念一遍又一遍，对兰波那看似体贴，实则狡猾的说辞有了几分真实的厌恶。
或许我太敏感，太邪恶了，但兰波的举措让我肯定了一件事。
他不仅仅是上级的命令才来接近我的，他自己本身就对我这样的矛盾体存有特殊的想法。
我不能自大地说他是想来探究真实的我是什么样的，但他绝对是想影响我的意志，继而做些什么事情达成自己的目的。
哪怕猜想是错了，我对他的警惕程度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位置了。
说到底，他先是法国人，后才是我的搭档。
世人偏见从一开始就注定我得不到公正的对待，尤其是我还故意伤害他人，本身就没理。
政府会怎么处理，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你不相信我吗？”兰波显然看出来不对。
“我和你不一样，我犯了错要被人放大一百倍看待。”我接下来告诉他我所知道的残酷事实，“他们有自己的判定办法，你还是如实报告为好。”
在这个车水马龙的城市，我和人行道的树并无二致，人们想把我往哪移动就往哪移动。
我是什么想法对他们来说不重要，重点是我做了什么，他们通过我做了的事情下达命令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兰波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发生这种事有一半原因在于我没有提前告知你‘面对别人诽谤’的处理方式，这是你第一次遇到”
“你认真的吗？”我打断他的声音，“你想过你会受到什么处罚吗？”
兰波颔首一笑，视线聚焦在我的脸上，出言安慰我道：“造黄谣本来就是犯法的行为，是他们有错在先，也是我没有尽到自己引领者的职责。”
“而你的问题在于行事激动，缺乏理智。”他犀利地指出问题所在，“说白了，就是动手之前没有和我商量清楚，犯了职场大忌。”
我摇头，“本来就是口舌之争，我却想要他们的生命，谁对谁错已经分明了。你这样说反而是纵容我犯罪。”
兰波反问我：“你杀死他们了吗？”
“没有。”我补充道：“可他们也回不到从前了。”
兰波笑了笑，舒展的笑容令人心情放松，但不包括我在内，“你只是吓唬他们。如果你对他们真的有杀心，他们连恐惧的时间都不会有……”
接下来他说什么我已经不在意了，我现在非常理解为什么他们派他做我搭档了。
兰波太让人无话可说了，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他还拥有着左右其他人的能力。
如果我真的那么渴望得到认可，我会很喜欢他的表现，可我知道他的脑子里一定不存在背叛国家的想法。
甚至，他要是有幸得知我试图背叛他，他一定不会用温和友善的态度对待我。
他和我是截然不同的人，我们只是交换名字，并非交换真心。
上级的命令始终是兰波的出发点，目前他和我建立深厚友谊的重要性显然高过普通人的安危，而且那还只是几个烂掉的普通人。
说到底，损失的价值太渺小了。
如果那几个因为我而受伤的普通人是某个王子大臣，结果将截然不同。
其实，在他心中我哪有那么重要，这些好是建立在我还是他的同伴的前提下……所以，未来某一天我们肯定会重新成为敌人。
毕竟，我不可能归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我迟迟没有理他，兰波也沉默了，他忽然问了个和此事毫无关联的问题，“那天……你没有杀死我，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听到他的话，我的脑子最先冒出来的情绪是“无奈”，嘴巴随后才反应过来，说：“漏掉了。”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我不理解他在意这个做什么。
别看我们现在关系还不错，但真给我一个机会回到过去，我百分百抹平一切痕迹，杀死他也是我绝对要做的事。
但兰波不认同我的说法，他轻笑一声，神情温和了许多，笑道：“你又撒谎了。”
我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他是自作多情，别理就好。
平复好心情之后，我也有问题要问他：“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没有杀死我。”
“你不告诉我原因，我现在就能回去。”为了不让兰波打断我说话，我表现得咄咄逼人。
他眨了一下眼睛，再次妥协一步，坦坦荡荡回应我的问题。
“第一，你让我活下来了。第二，我不敢保证杀死你会发生什么。第三，我觉得你会成为我的同伴。”
毕竟我生来就与魔鬼共存，失去牧神的控制，死后会发生什么异变犹未可知，他的做法无疑是最正确的决定。
可他到底怎么做到那种极端危险的情况下，还保持理智、分析利弊的。
情报员的职业素养要这么高吗？
这就为难我了，我压根就没有职业素养，我甚至会想过怎么弄死我的搭档。
我们之间再度陷入沉默不语的境地，气氛又回到了最初那次见面的时候，对彼此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不理不睬，我单方面这样认为的。
在我打算转头原路返回时，我听见兰波说：“走吧！还有很多日常用品需要采购，不要浪费时间了。”
我哼了一声，跟上他的步伐，心想他太固执了，迟早要遭罪的。
余光瞥见他的身影，心里闪过一个疑问。
兰波做这些是为了改善我和他的关系，进而帮助法国更进一步发展，那他究竟哪来的底气可以看住我。
默契，没有！
友谊，没有！
信任，一直是怀疑的！
我就差直说，你想找死那就来做我搭档吧！保证让你有来无回！
可我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他还犯傻，难道这个国家除了他其他人都不可靠吗？
总之，我必须得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才行，这关乎我能不能顺利离开法国。
我对未来的各种揣测影响不了兰波前进的脚步，他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一点也不像个能力超凡的人。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我也会认为他就是个普通人。
站在各自的立场上，我其实也不认为兰波做错了什么，他听从命令，我委曲求全，他有自己的小心思也很正常。
说到底，我们都对权力低头了，甚至我比他更加阴险，随时准备着背叛盟友。
现在千言万语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我不可能相信他，但也不希望和他为敌。
我希望他对我的关心到此结束，不要再对我抱有任何期待了，哪怕是虚情假意也请到此为止。
可他不理会，我也没办法直说：“你和我产生联系会倒血霉，聪明点就该撤退了。”
其实，我有什么可信任的，他有什么可期待的，合作伙伴而已，别太当回事，说不定下一秒就再也见不到了。
短暂失神后，我决定暂且忘掉那些不愉快。
——逃跑是个长久的任务，一时半会行不通。
路上，我和他保持沉默，五颜六色的色彩挤入眼眶，大脑被这花花世界所吸引注意力。
我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里，有和我们擦肩而过的路人语速流畅地说话声，有冷风穿梭在巷子的回响，也有鞋面和大地的摩擦震动，还有汽车的鸣音……唯独没有我们对话的声音。
沉默寡言才是兰波的原本性格，忽然我想看看他的表情了。
介于我们之间的身高差，我侧过头时要微仰起下巴，向上抬起眼睛，才能看清身边人的侧脸。
他穿得很多，围着厚厚的灰色围巾，戴着雪白的耳罩，黑夜般寂静的卷曲长发遮掩住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
也是如此，更突出他消瘦的脸庞，以及冷淡的气质。
近看下，我发现他大概率存在营养不良的症状，身体不健康的人畏寒，间接反映他平时的生活水平。
国家不会对强者吝啬！
可见，做情报员的压力很重，心理素质再高也会产生负面情绪，继而影响人体健康状况。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
介于我能看到的只有这一部分，搞不好一切都是想多了。
反正，我看不懂他这个人，读不明白他的表情是否真实，或许都是伪装……
我仔细端详他的脸，苍白的皮肤，平整的额头，浓黑的眉毛，凸起的眉骨，凹陷的眼窝，褶皱的眼皮，稀疏的睫毛，干净如琉璃的金绿色眼球。
眼袋很明显，我猜测是疲劳过度后未能及时休息，不容易忽视的虚弱现象，这也说明他睡眠质量不好。
鼻梁高挺，泛着红晕的鼻头圆润饱满，作为整张脸承上启下的中间体，它表现得十分和谐。
我暗自点评，视线往下移。
兰波的嘴唇不厚不薄，有些起皮发白，下巴很干净……方方面面都有些寡淡，和其他身体部位凑在一起也不浓烈，是很安静的长相。
就算是我这个不懂美丑的家伙，也觉得他比之前那些人好看些，顺眼多了。
主要还是他这个人的性格很好，不会对人指指点点，也不会随意改变自己的立场。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他的确会反思自己。
收回视线前，兰波转过脸看向我，我没有及时躲开他的视线。
我从他眼里看到了呆愣的倒影。手指不自觉屈起，心跳快了一点，步伐变慢，试图拉开距离。
身体反应很迅速，我的意识落后了。
“保尔？”兰波有些疑惑，眉目散发着淡淡的忧伤。
我偷偷摸摸地观察兰波，结果被抓了个现行，他对此感到不舒服也是理所当然的，说点什么好呢？
“什么事？”我迟缓又机械地回复着，且缓缓转过头不再看他的脸，不想再被他抓住自己犯蠢的把柄。
但我听见他笑了，很轻的笑声，刹那间就消失不见了。
而我懊恼了一下，心里便产生出了莫名其妙的不满。
我一点都不好奇他是什么表情了，一点都不，无论什么样的笑容我都不好奇。
可恶！他取笑我！我无力回击！
这显得我很笨，所以我现在宁可和一个真正仇视着自己的敌人相处，也不想和他待在一块了。
兰波问：“保尔，你对我的样貌有什么看法吗？”
保尔，保尔？兰波，兰波！
意识到他叫谁后，刚才那点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我已经决定对他保持最高戒备，可交换的名字却在提醒我犯了一个多么要命的错误。
在他的任务结束之前，交换后“保尔”就是我的名字了，而我将默认他是阿尔蒂尔·兰波。
我已经不打算成为保尔·魏尔伦了，我也不想让他得到我的名字，那是唯一属于过我的东西，他有什么资格使用。
他甚至都不会在意那个死掉的兰波。
痛苦、憎恨的情绪在我心间缠绕，像是长满了毒刺的荆棘，它们无时无刻不在，一个不注意就会侵蚀我的理智。
算了吧！已经无法挽回了，在他的任务失败之前，我得忍受他使用【阿尔蒂尔啊·兰波】这个名字的权利。
而我也得被动地接受对方称呼我为【保尔·魏尔伦】。
结束一段关系，然后又重新开始另一段关系，苦涩的味道永远无法散去。
我没有感到开心，我竟然有点绝望，可我究竟为谁痛苦呢？
比起死去的人，我该知足了是吧，可一想到从此以后有人拿着绳索勒住我还是受不了。
“你想杀了他！”有个声音如是说道。
我的确想杀了他，我还想杀了暗中威胁我的人，包括所有阻拦我的人。
没有得到回应，良久之后，兰波开解起了我：“可能开始有些不习惯，你多听听自然就会习以为常。”
听着宽慰的话，我低下头看着脚尖，小声地“嗯”了一下应付他。
多有道理啊！恐怕习以为常的事物才是最深的束缚吧！
一边走神，一边迈步，慢慢地，我落后下来，和兰波保持一点点的距离，我留意到他一个人提着几个纸袋子。
这些都是他给我买的衣服，理所应当该我自己拿着的，可一路上他都对我没提过这件事。
我跟在兰波的身边也不想主动开口，他带着我去了一家没多少人的鞋店，这里的人都很安静。
一位老人慢悠悠走过来，笑着询问兰波需要什么，他们之间好像是认识的，一番交谈，熟络又自然。
我呆呆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周围陈列着很多样式的鞋子。
那位老人叫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过来让他为我量脚的尺码。
我要拒绝，但被兰波按在座位上，像台机器一样被动参与这项活动。
从始至终我的态度都很差，板着脸，恶狠狠地盯着他。
我讨厌触碰，忍耐着杀意，克制自己的肌肉发生条件反射。
少年看出我的不耐烦，尽量快点做好工作，中途过程中他试图说笑让我开心点，但效果不佳。
因为我听不出他的话在意指什么，兰波倒是笑了笑，神情温和地看着我们。
直到一切结束，少年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他打起精神询问我对鞋子样式的想法。
我不懂这个，兰波上前和他交谈着，那少年点点头，脸上的斑点动来动去，笑容灿烂如花。
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转身去了存放鞋子的房间。
没过一会儿，少年又出现，几双样式差不多，但不同颜色的鞋子，放在我的脚边。
“先生，请试试看。”他比我高不了不少，说话很软很舒服。
我穿上鞋子，看了看镜子，和先前不合脚的那双鞋子相比，现在的确舒服多了。
所以那群人果然是在针对我！
兰波不可能不知道的吧！
“这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少年松了口气，声音轻快活泼。“要知道定制一双合脚的鞋子可需要两周左右。”
“据我测量观察，先生你的脚不管是尺码，还是脚背曲线，抑或者行走的频率，落地时双脚各自承受重量感几乎是没有差异。”
“我见过很多客人，还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客人，你就仿佛从来没有遭受过寒冬和日复一日的磨损，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我觉得你真是太完美了。”
我心情复杂地盯着雀斑少年，他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劲，正常人会这样评价他人的吗？
我看了眼兰波，兰波眼底有些冷意，那不是对我的，但让我意外的是他不知道这个少年的底细吗？
雀斑少年意识不到自己的敏锐感知有些已经暴露了我的隐私，惹上了杀身之祸。
他笑容真诚，夸张地吹鼓着：“看！你穿上合适的尺码后变得多漂亮啊！如果你去做模特，你未来一定会成为最闪耀的那个太阳。”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连连道歉起来，“抱歉，我的话太多，你应该是贵族吧！请不要在意我刚才的行为，我只是太激动了，你们千万不要——”
“停！”兰波不得不开口打断他，“我们只是来买鞋，没有别的想法。”
他并没有让少年再继续说下去：“麻烦你把那几双包起来。”
那少年瞬间把之前的话抛之脑后，眉开眼笑去拿包装盒。
兰波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去付订金。
我肯定过了今天自己就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了。他已经记住我的怪异之处，不能再让他发现真相了。
经此一事，我也意识到了自己身体存在的诸多问题，太协调了，太崭新了，像一台刚做好的机器。
就算是一个婴儿，他的身体也会出现不对称性，更别提在生长过程中因为发育、习惯等等的影响，导致一个整体出现客观偏差。
我侥幸于没有人能想到真相，也明白自己要避免暴露某些不起眼的细节。
还好，他还没有细想我这种不合理现象的产生原因。也幸好，不会有太多人像他一样能发现这种问题。
给我足够多的时间，我保证没人会发现我的怪异之处。
之后，我们又去了杂货店，他告诉我什么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物品，什么是时常更换的，什么样的品质舒适。
兰波侃侃而谈，看起来十分有心得。
我依照他的指导选了不少小玩意，夹住头发的夹子、有绑住头发的发带、散发香气的护手霜、保暖的手套、围巾……
他也提醒我有香味的东西一定要考虑场合，我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味道是会被嗅觉灵敏的动物察觉的。
兰波还带我去了花店，他一边寻找合心意的花卉，一边给我讲它们的名字。
鲜艳夺目的玫瑰，香味浓郁的百合，圆润饱满的郁金香……
我听得认真，无意间被一抹深蓝吸引住视线。
兰波抽出一支递给我，并且告诉我那是鸢尾，法国的国花，圣洁而高雅的花儿，能在夏天以外的季节看到可不容易。
他问我：“你喜欢吗？”
我望着那如蝴蝶翅膀般绚烂又美丽的花瓣，轻轻地点头，他又抽出几枝品相完美无瑕的鸢尾放到我的手上。
“盛夏鸢尾会成片盛开，到时候我带你去看吧。”兰波挽了挽头发，“当然不只是鸢尾，我还能陪你去看很多风景。”
我忽视他许诺的东西，低头去嗅花香，一股淡淡的芳香钻进我的鼻腔。
在这花香弥漫的环境下，鸢尾花的气味显得十分寡淡，不算好闻也不难闻，意外地清淡苦涩，散发着植物独有的生命力。
他人的凝视总是若有若无地挠着我的感觉系统，这次视线离得很近。
我抬头望去，发现兰波正一脸认真地观察着我的脸，他也想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吗？想看到我的真实吗？
可我的真实并非外表那般平和，我很混乱，就如同打翻的试剂，各种类型的化学物质在空气中混作一团，不断转化形成的污染。
因为成分太复杂，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真实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
兰波苍白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连眼神都是柔软细腻的，可他却沉默着不回应我的疑惑。
我需要做点什么打破平静，抬手摸摸自己的脸，不解地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什么。”推托之词，兰波挠了挠脸颊，笑容变得腼腆起来。
他垂下眼看着我手里的鸢尾，其实是回避我的视线，语调舒缓地说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你真好看，你开心，我的心情也开心了。”
我会有开心的样子那真是奇迹吧！
我觉得他有点胡言乱语，眨眨眼，凑上去问：“我刚才是什么样的？”
兰波不好意思地后退一步，“这怎么说呢？”
他眨眼的频率变快了一点点，“其实也没有太大变化……没那么冷漠了，眼神很温柔，也很专注，重要的是你嘴角上扬了，总之很美好。”
“没人会讨厌你。”兰波认真地说道：“只要你愿意。”
我觉得他在说胡话，“不懂。”
有镜子吗？我想看看自己的样子，他说的那根本不是我啊！
我找了一圈没看见镜子，于是，我又凑到兰波面前，他那干净的眼睛不就是一面镜子么！
我紧盯着他的脸，仔细地检查，看了看他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
在对方尴尬地想要逃离我的惊慌中，我只看到了冷漠的自己，我什么美好都没发现，一如既往地无趣。
而兰波已经忍耐不下去了，从我的手上拿走了鸢尾花，抬高声量说：“我去付钱。”
我转过身，兰波大步往前。
他步履有些仓促，像逃一样躲着我，不战而胜的感觉让我产生了点不一样的想法。
我的脸是讨人喜欢的，我完全可以抓住那短暂的窒息时刻，杀死被我外表迷惑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误会与纠葛之间的微妙平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