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灵魂诞生的伊始 ...
-
楔子
一个人的诞生应该是怎么样的呢？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再次从尸横遍野的战场回归，身上带着浓厚的血腥味回到实验台上，被充满恶意的目光牢牢笼罩，身不由己地配合一个疯子的激情演讲。
哪怕我的精神已经萎靡，但身体却仍然百依百顺地忍受他的各种坏脾气。
这是我痛苦的根源，是我此身的原罪，也是我无法遗忘的仇恨。
兰魏-1
不知重复多少次的检查，在厌烦目光的注视下，冲刷干净的身体再度连接上检测机器，直至推进幽暗冰冷的营养液中，忍受着强制休眠带来的不适。
牧神那些讨人厌的话语和情绪，与我隔着一层青黑色的液体，短暂性地消失不见。
而皮囊深处真正的怪物，和我展开无声地交流。它咆哮着，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混乱的色彩，向我发泄无法摆脱束缚的恨意。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在恐惧和焦虑之间不断摇摆，像个不知疲倦的摆钟似的。
我知道现实中，关乎我消弭殆尽的不只是声音，连同意识一块不见了。毕竟身为工具，就不曾拥有过自我。
我会一遍遍回忆自己的经历，而深入骨髓的寒意会席卷全身，带来寒冰粘住皮肤的刺痛。
可我若什么都不想，迷惘就会加倍放大，于是更加痛不欲生。
我的造物主——牧神，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同时也是个暴虐无道的恶魔。
他自私、贪婪、肆意妄为，如同漆黑下水道中狩猎的老鼠，用最恶毒诅咒的贬低所有人的意义。
虽然自诩是拯救世界的神，但“牧神”的所作所为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个妄想放牧万物的小人。
我憎恨他，我看不起他，哪怕他是我名义上的“父亲”。
当然，他也不承认我是他的“儿子”。
在牧神眼里，我是实验体，是杀人武器，是承载力量的桥梁，代号黑之十二号，除此之外别无他选。
——数据是不会拥有任何感情色彩。
可我并不是单纯的数据，我是2383行代码的虚拟人格，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失去自由的痛苦，以及生命被消耗的仇恨。
但创造我的人不在乎这点事情。毕竟牧神创造我是为了铲除站在他对立面的敌人。
他最好永远不要露出破绽。可在此之前，我不得不帮他执行杀戮，用不受控制的身体去观察世界的本质。
我撷取色彩斑斓的画面藏进记忆深处，努力地让自己变得像人一点。然而生命再鲜活，也会变成冰冷无比的尸体，他们不会与我交谈。
这时，我会感叹人类多么脆弱，为什么我要活得如此坚强，为什么不能去死一下啊！
连死亡都做不到。
我，无权掌控自己的身体，十分不理解颅骨包裹的脑神经怎么能那么完美地遵从牧神的命令。
这是科学和异能力就可以解释的事情吗？
随着时间推移，死掉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恐慌在人心深处蔓延。这只能证明创造我的科学家真是个疯狂到了极点的男人。
他的眼中的情绪越来越危险了，嘴角向上拉得越发夸张，仿佛胜利在握了一般骄傲自满，实际却陷入了危机之中无法挽回自己的决定。
他对我倒是从一而终，眼里根本就没有我的存在。
我得承认，他只是喜欢我那具听话又实力恐怖的身体，以至于他更加坚定地厌恶真实的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可惜啊可惜，我们都要忍受彼此的存在。
无法开口的时候，我会在心里嘲讽他：“牧神，你怎么就不能把我的意识也抹除呢？如果是那样该多好，你不用这样怨恨又责怪地盯着我了。”
我不可能真心服从牧神的命令，他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也不在乎我的想法，霸道夺取属于我的控制权。
虽然我满脑子都在想怎么离开地下迷宫，怎么彻底摆脱牧神的控制，然而现实是我无法忤逆的囚笼。
靠我自己真的做不到，除非牧神放下对我的戒备。
可是，他已经越来越离不开我的力量了。
脱离绝对的保护，牧神会被人千刀万剐的。
谁让他挑战了法国当权者的底线，妄图通过“武力”和“革命”改写法兰西历史进程。
光是暗杀者都开始变多了，我知道这是牧神咎由自取的结果，可我很厌烦杀戮。
我知道众怒难平，他不死，这个国家不会罢手，两者之间只存在一个胜利者。
还有第三个方案，世界毁灭。
我看不到阴霾密布的天空，心情越发糟糕，注意力不集中心情烦躁，看见牧神心情烦躁。
既然我不想面对自己的缺点，那么我只能批判身边的人。
‘牧神，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好好地非要杀人，这不是讨人厌的行为吗？你觉得你能活多久？你的生命也不过是脆弱易碎的尸体。’
‘祝你早日脱离尘世。’
我心里面的碎碎念挺多的，特别是在意识被身体深处另一位家伙霸占后，我就忍不住想事情分散我的痛苦。
这个时候我就更烦了，默默地用牧神的话骂牧神——真是个废物、白痴、蠢猪……
这些粗鄙的形容词并不能消解我心中的怨恨，我想做点实际性的事情，而不是忍受那家伙发疯破坏。
记不得时间过了多久，但至今为止，我懒得管牧神做了什么了，连骂他都觉得没意思，反正他听不到，何必浪费时间在一个耳聋的家伙身上。
我开始重新思考我存在的意义，人类存在的意义，世界存在的意义。
我无法得知造物主创造我时怀揣的复杂心思，我不明白我与人类的客观差别，我搞不懂世界的虚伪。
“你不是人类。”
牧神总喜欢这样说，他用这句话定义了我的一生，确信我永远不会理解人，也不会理解他。
他的眼神比我接触过的任何事物都要冰冷，他只在乎他自己。
他只当我是听话的武器。因为不在乎过我的感受，自然也无所谓我脑子里面乱作一团的万千思绪。
我干嘛要理解他，我变成这样自然是牧神的错，而不是我的错。
这个自称是神、妄想奴役所有的男人，是个名副其实的亵神者，残暴又贪婪、懦弱又胆小，高傲又卑劣……他矛盾重重，和所有人背道而驰。
他的下场不会太好，身为他的附属品，我的下场也不会比他好到哪去，或许什么也不会留下来。
……
从睁开眼睛，到被迫清醒，再变得麻木不仁。
我接收了太多太多的知识，偏偏我所知的一切都是扭曲的，连同我对词语的理解。
世界、时间、物种、生命、死亡……再美好的事物到了我这里都会染上颓败的颜色，因为我感受不到美好的心情。
一切多亏了脑中不知怎么就存在的语言，以及牧神支离破碎的言语，还有更多是在我手中没有呼吸的遗骸。
可是……变成这样，不是我乐意的。
人类会说话的动物，他们聪明，但很复杂，十分奇异又邪恶。
——可我呢？
——我是什么呢？
我拥有着恐怖的力量，随便动动手指都能夺去【人类】的生命，可我并不是无所不能啊！
我的生命，我的身体，我的未来，全部被他人掌控住，他不需要我有自己的意见。
唯一开口的机会也被牧神剥夺了，他真的好讨厌啊！
我从来没有认清过自己。
感知不到太多情绪，思考问题时像只被解剖的动物，答案总是下意识抽搐着冒出来，我被支配了……但我到底被什么操控住了思维。
事实上，在我观察中，我和人类并没有多少差异。
有幸从反射的镜面上窥见我自己的模样，我发现自己和【人类】的相似处太多了，我为什么会是牧神口中的恶魔“guivre”。
明明样貌上我和人类也没什么区别。
头发、眉毛、眼睛、睫毛、鼻子、嘴唇、耳朵、牙齿、舌头、身躯，以及手脚和皮肤……我和我看到的人类到底存在什么差异。
他们到底有什么我没有的东西，我想知道血肉相连的关系意味着什么。
牧神为什么一定要将我归属到与人类不同的物种上呢？就算这样又怎么了，我是不是人类重要吗？
他总说我是他的武器，武器不需要思考能力。他就是在自欺欺人罢了，企图掌控我的所有。因为我是个被他控制的可怜的人造人。
反正我有思想，他就算说千百遍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一个他恨不得撕碎我的理由。
可抛却这些呢？
日夜颠倒，杀戮仿佛永无尽头，恐惧自人群中蔓延开来。
我习惯了牧神的存在，我并不害怕他继续做什么，杀人而已，大不了，我也倒下去，再次回归黑暗世界。
只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连一件符合自己心意的事情都没有做过！
和我相处时间越久，牧神的精神越紧绷，他的状态越来越癫狂不安了，我也不再是最初的样子了。
我的自我中掺杂了属于牧神的意志，我剔除不了他带来的影响，我的精神世界早就扭曲了，是个东拼西凑的怪物。
敌人对我恨之入骨，入侵者随时可能出现，死亡如影随形。
我要在有限的时间想明白不太可能……
说到底，牧神也是个可怜的家伙，既不被同类接纳，又超越不了现实世界，困在狭小的空间强装镇定。
我感受到他越来越害怕了，而他越害怕就越疯狂。
可怜的家伙偶尔会神色安静下来，自言自语。
他看着我时，眼中流淌着鲜血般黏稠的感情，那倒不是“恨”什么的，但也是挺复杂的眼神，我曾经在濒死者即将涣散的瞳孔里看到过类似的挣扎。
——是放弃，是妥协，是认输。
“想和敌人和解已经晚了，蠢货。”我又在心里嘲讽他了，因为我知道他绝对是想利用我换取价值了。
穿着白大褂，衣冠楚楚的男人不甘道：“我是最厉害的科学家，我有最先进的异能技术，我怀抱着最伟大的理想信念，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啊！”
“没人能控制特异点，我做到了，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相信我呢！”
……
当然我也不想理解牧神的理想是什么样的，可牧神近来的废话尤为多，谁都堵不住他的嘴！
他为自己所作所为骄傲，却不知道他骄傲的东西是我恐惧不安的源泉，更是无数人心中的噩梦。
他口中的【特异点】是我力量的来源，它在我的身躯中就是那颗无时无刻都要跳动的心脏。
呼吸之间，我感受着强大无比的力量，也承受着难言的压力。
最初，它的律动让我感觉到心惊胆战，毕竟它并不是毫无意识的能量体，毁灭是它的本能。
我依靠【吉维尔】屠戮生灵自然会惴惴不安。毕竟它蒙受了巨大的欺骗，随时都想吞噬掉我的理智，淹没我的记忆，摧毁我的人格。
隔着一扇无形的【门】，拿走【吉维尔】的力量，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无法忽视共生关系带来的压力，永远都不可能。
特别是我知道它的来历后，我就更加不可能心安理得了。
Rimbaud——兰波。
我不知道提供特异点的孩子怎么死了，我不知道他的家人是否知道实情，我不知道在此之前还有多少像我这样的人造人沦为了牧神的工具。
我不了解【吉维尔】，只知道没了它，自己就化为虚无。
从无到有，身不由己，从有到无，恐惧如斯。
可牧神这个人完全不懂我的痛苦，不懂被他残害的人是否愿意，他总是想用就用，像个盗贼一样占据着他人的宝物洋洋自得，无耻至极。
如今，我慢慢习惯了体内的存在，知道如何和它保持平衡，没有得知真相时那么不安，可我也只是假装平静地面对它而已。
我们都是凶手，杀死那个孩子的凶手，属于我的报应早晚会降临的。
只是现在每失控一次，我就得多担心一下，如果有一天它失去控制把整个世界变成地狱，那么最好也把牧神带入地狱吧。
反正，我一直生活在地狱里呢！
当然我也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万一牧神制造出了黑之十三号，我的苦难会提前结束，祈愿也会落空。
但在牧神创造不了下一个取代我的工具时，他也说过自己如果失败，就要所有人陪葬。
那是很残忍的事情，连我这样冷血的工具都会觉得对世界太过苛刻了。
可惜！法国人还不了解与我为敌所要面对的灾难，他们最好别让牧神那么做。
其实，我能真的消失掉也好，总比我忧心着自己被牧神贪婪的欲望吞噬掉来得强，人类的死活注定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毕竟法国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坏的水平不一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牧神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幽深了。
我很怀疑他想剜下我的耳朵，挖掉我的眼睛，割断我的舌头，一寸寸分割我的皮肤与肌肉，将我制成标本。
牧神曾经那么对付过不服从他命令的下属，我动手的，他一定也设想过下达命令使我那么对我自己。
所以，牧神才没有他口中那么伟大。
他是恶毒至极又无情至极的人渣。他能活到今天，多亏了他那神秘的异能力，不然谁也受不了他的脾气和性格。
……
白炽灯照亮简洁的实验室，牧神夸夸其谈道：“人类是因为思想和灵魂的存在才得到异能力的青睐有加，而你只是欺骗手段！”
“几千行的代码怎么会创造出真正的人类呢！”他否定人造人的尊严。
“不能的……巴黎那群人都是废物，他们都是蠢货，他们只知道维护自己的傲慢，看不到未来的曙光，不懂人类文明的敌人到底是谁。”
“如果我成功了，我会让所有人获得平等。”
“没人可以挑战秩序，只需要牺牲一部分人，可控的、持续性地发展才是人的出路，未来比我疯狂的人会越来越多。”
“世界终将毁灭在人类的手上，我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努力啊！”
我挺佩服他自欺欺人的样子，除此之外，唯有沸腾的杀意回敬所谓的伟大情操。
反正，我想杀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能不能让我杀一下啊。
这一天不知道何时才来，但敌人的力量已经渗透进了地下。
“白痴！饭桶！这样的错误都能犯下，你们核桃大的脑子里面装的是屎尿吗！”
牧神的焦虑日渐加重，他骂所有人，完了还骂我，“明明没有灵魂，却渴望自由，浑身上下散发着该死的野蛮。”
我是什么很健康的人格吗！
我当然会诅咒他一辈子缩在地下惶惶不可终日，就像一辈子见不得光的蚯蚓一样啃食腐烂的泥浆，与黑暗和潮湿，还有细菌 、病毒，各种毒虫做伴。
是的！牧神骂我，我嘴上骂不了，但心里的毒汁直接沸腾起来，拜他所赐。
‘可恶的烂人，没了我的存在，你又有什么可以和整个法国高层抗衡的，靠那些法国工位上的食尸鬼的支持吗！
他们背弃你只需要一个眼神。
需要我，又贬低我，有本事弄死我呀！
没了我，这具身体就会变成真正的一次性武器，用了就报废。
欲望是人类的原罪。
而我的原罪，是你！牧神！你个王八蛋！缺心眼的家伙！你注定被人背叛！’
或许是察觉到了人心浮躁，牧神用自己的办法折磨手底下的人，也摧残我的意志，给我灌输人类对异类的各种驯服手段，还说自己多么仁慈。
他是什么表演型人格吗？
身体和意识不同步，我只能默默在心里叹息：憎恨是多么延绵不绝的情绪啊！给我机会，早晚弄死你！
不为别的，就感谢这傻逼玩意创造了我这样独特又荒谬的存在。
——牧神赠我生命，我却想赠他死亡，我果然是彻头彻尾的怪物啊！
——那就这样吧！反正我就是如此的邪恶，就像那些人说的那样，是个魔鬼，是个杀人机器，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在很长的时间里，我是这样认真且虔诚地等待报应降临，身体的痛苦和言语的辱骂也无法动摇我的意志。
敏感、多疑、狡诈、阴险……继续和牧神待在一起，我心中的毁灭情绪越来越多。
——可悲又可恨，所有人的精神状态都一如既往的糟糕……
不！说错了，是越来越糟糕。
一双双黯淡无光的眼睛从我眼前掠过，我偶尔也会认真想想自己的未来，虽然有些不切实际，但我希望死前摆脱牧神的束缚。
谁会帮助一个杀人者获得自由呢？很无奈，又或者说是——苦恼。这世界存在那样的人吗？
如果我的敌人能聪明一点，或许该意识到他们需要帮助谁。
我总是颠三倒四地乱想，感官混乱到了极点，近期尤为频繁地想要杀死牧神，嗜血的念头一出现，隔三差五地骚扰我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刻。
我没法控制自己，归根结底，是“恨”太深沉了，肆意生长，蚕食掉了我的理智。
牧神不会让我死得那么轻松，他肯定要挖掉我的全部意义，直到下一个成功品研制出来为止。
爆炸忽然响起，监控系统一半瘫痪，杀戮悄无声息。
一个男人？少年？总之，是一个性别男的人类给我带来机会。
那个男人闯入了基地，他穿得很多，但不影响行动，看起来很苍白，但神情十分平静，眸子没有任何情绪，感觉就像另一个我一样只会执行任务。
身上散发着虚无的气息，但与我是不同的感受，起码我绝对不可能穿成那个深沉的样子，太臃肿了。
他一路走来，看都不看一眼失去生命的可怜同类，仿佛他们都是尘埃，永远无法动摇他的心神。
黑色的长卷发将他的容貌半遮半掩。
真是非常大胆地闯入牧神基地，对死亡无所畏惧的姿态。
“可恶！他怎么敢的！”牧神愤恨道。
是啊！他怎么敢的，和我以前见到的很多人都不同呢！
他们基本上没有不害怕的，也没有这么平静的，他有恃无恐的资本是什么？
敌人眼瞳深处的恐惧，在我眼中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明显，只是他们装作自己好像很勇敢一样无视内心真实的情绪，实际上他们也害怕啊！
那他真的不害怕死亡吗？
我觉得不应该啊！又猛然意识到，人类其实很喜欢撒谎，对其他人如此，对自己也是如此。
我的身体在干什么来着，哦！我在杀入侵者，我真是个……恶魔。
这时，有人将操控我的装置被破坏了，我的身体有一瞬间呆愣，失去指令的控制，显然就是失去电源的机器。
我好像获得了那个等待已久的机会！
这一刻该有人付出代价了，我偏了偏脑袋，眼珠不受控制地移动起来找寻目标。
本能胜过我的控制。
取而代之的是牧神一脸惊恐地看着我，那双眼睛里暴露出了我在其他人身上见过极度恐惧。
他原来如此畏惧我的力量啊！
‘太可笑了，原来你在害怕我，原来你也是会对我感到绝望的人类。’
有点失望呢！我又被欺骗了，对象是——伪装强大的牧神。
我回赠牧神一份迟到的心意，即使姗姗来迟，也代表我对他的怨恨从未消减。
送他去见神吧！让他名副其实！让他付出代价！
——让我们同归于尽好了！
那一瞬间，可怖的力量从我身体涌出，黑色的光将创造我的造物主无情吞噬，我的内心前所未有的满足。
但很快空虚感涌上心头，眩晕头痛折磨着我，我怎么能忘了那家伙呢？那才是真正的魔鬼啊！我不过是个可怜的家伙。
一时之间，我又陷入了更无望的恐惧中，脑海一片混沌。
——我杀了创造我的人，我唯一期待过的人，我为什么没有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呢？
身体失去控制瘫软下去，我丧失了所有力气，大脑空空如也，我是谁啊？
我变得迟钝，但心里响起一个声音。
——「我很愉悦」
……谁在说话呢？
不重要了，剩下的或许就是死亡。
在失去意识前，我挺感谢这些不知死活地闯入者，十分感谢他们，为此我在得到自由的瞬间没有连他一起抹去，我大概做了一点点的好事吧？
但我后来醒悟了，我错了，我还是付出代价了，我为自己一时的仁慈埋下了更深的祸端。
早知道都杀掉好了啊！
本以为没了控制我的粉末异能和讨厌的人，我能过得好点，结果从黑暗中醒来，只是从一个牢换到另一个牢。
我马上回想起昏迷前那个男人的背影，牧神的敌人，法国特殊作战部队的成员。
应该这么说，和牧神对峙的男人趁我睡觉的时间把我重新关了起来，我会怎么样呢？
为何我过得如此波折呢？
在我看到点光明时，我又失去自由了，等待我的是什么？
我想了想人类的酷刑，委屈得不想睁眼了，恨不得把所有人撕碎、湮灭。
虽然我理解我作为一个杀戮机器实在可恨可恶，并且没有被当场处置已经是敌人的仁慈，但人类怎么都一个德行呢？
对于不可控的东西一定要控制住，我也不说自己是人了，因为我实在不懂人类。
我也理解人类的恨意，可还是觉得有些受伤，明明这一切都不是我想的，可我却要承受一切，这不公平。
有本事就该找牧神啊！废物！
不过，牧神我不可能留给他们的，他必须死，可现在他死了，我怎么办？
在我思考时，圈在我脖子上的铁环好吵，嘀嘀嘀个没完，十几个电子激光点落在我身上的致命点。
需要做什么辩解吗？
——好麻烦啊！
将情绪压抑至平静，我知道我心率快了点，我会安静下来的，别烦我了！
直到一切回归死寂。
我没有力气去反抗，即使我能反抗的。
站在冷冰冰的牢房，孤独如浪潮席卷而来，我陷入深深的迷茫中，我再次意识到——我的存在是个莫大的错误。
我没有第一时间掰断眼前的镣铐，人类还是打心底里害怕我，我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但这么关着我也没意思啊！来个人和我谈谈不好吗？哪怕是告诉我一个结果，我想知道我在这个世界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
牢笼外的观察者静静地看着安静美好得像一尊雕像的美少年，钢笔尖锐的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实验体黑之十二号恢复清醒意识，醒来时情绪波动较大，面部无明显表情变化，但心跳频率瞬间回归平稳，十分安静，没有反抗，鉴于其危险性，仍有待观察。」
观察员有条不紊地写下观察报告。
交接人员从执行者“魏尔伦”手中拿到【特异点】的相关资料，并且转交给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他们在对实验体身上取得的素材样本进行分析。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隐瞒下【特异点】最重要一份资料的魏尔伦，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纸张陷入回忆。
资料有加密，乍一看像是□□故事的情节，令人感觉莫名其妙。
面对高层的质疑，他否认了自己隐瞒的资料，并且将消失的资料推脱给牧神。
至于那个拥有神明之力的美丽少年被他带回交给了组织的其他成员，下场大概不会好过，但也不是绝对没有存活下来的机会。
黑发少年十分老成，他收起了手里的东西，裹着厚厚的毯子坐在壁炉旁边，伸出双手烤火，脸上闪过惋惜。
在此之前，他还带着黑之十二号去旅馆休息过，任务比想象中顺利太多，“自己真走运，居然活下来了。”
不过在看到那样不可思议的力量和惊人魅力的实验体后，“魏尔伦”心中也产生了一点不一样的感慨。
他始终无法抹去那个人的身影，那双氤氲着眼泪的蓝眼睛闪闪发光，充斥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像阴霾密布里闪过的蓝色火花。
只是一瞬而已，他便失去了其耀眼又神秘的光芒，变回了任人摆布的人偶。
他对死的东西可没什么兴趣，如果能再多看看就好了，他的人生里很少见到那么美丽动人的眼神。
不过，活下来也很痛苦，毕竟这不是一个美好祥和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灵魂诞生的伊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