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沙丘》废北上野山

7、Chapter7 海边的日落（2）

　　五个人下了电车，走过一个坡道，就看到了一家很大的白色海边度假酒店。再往前走，海浪的声音若隐若现。

　　井逍拉着温冷丘跑起来，两个人孩子般地跑过去人行通道，下楼梯后沙滩就会出现。

　　海平线一望无际。沙滩上有些人坐着休息，也有成双成对的人在海边散步，偶尔经过一辆在沙滩上开过的越野车，留下飞扬的沙尘和深深浅浅的轮胎痕迹。

　　天上盘旋着鸣叫的海鸥，仔细看还有飞机经过后留下的尾迹。空气中是海水湿咸的味道，时不时还从海面上带来微凉的海风。

　　此时天空明亮，距离日落还有段时间。

　　还没等后面的人跟上，温冷丘和井逍这两个就脱下鞋子拎在手里，艰难的走在混着许多贝壳的前半段沙滩上。

　　因为贝壳数量太多导致这里的沙滩走起来很硌脚。

　　好不容易走过一大段沙滩才到了海水可以冲刷到的地方，那里沙子没有混入贝壳，潮湿又柔软，会把整只脚细腻的包裹住，走起来很舒服。

　　但天气还不是很暖，所以海水触到脚的感觉是冰凉的。

　　大概光着脚在海边玩儿了半个多小时天色终于变暗了一些，后方关停的摩天轮已经亮起了外面的霓虹灯。此时的海面并不平静，海浪朝沙滩袭来，卷起的白色浪花拍打着沙滩，唯一一个立在海中的三角指示牌已经歪斜。

　　咸湿的空气打在脸上，海浪翻涌之声在耳边回响，海面上空层层薄云透出点淡淡的粉色，远处几艘航行的游轮停泊，眼前的一切带来无边孤寂之感。

　　温冷丘看着，记起自己第一次来这个海滩时的情形。

　　那个时候也是冬天，甚至比现在还要冷一些。

　　她一个人在海边走了很久，等着日落。

　　那时如现在，海滩上有情侣、有父母带着小孩、也有主人牵着狗狗。她拍下了很多好看的照片，本来应该是开心的，和那些有人或宠物陪伴的人相比她也并不觉得自己形单影只。

　　但是她却在想，如果他也在就好了。

　　海风吹过她穿着的羽绒服，海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她突然又觉得自己是孤独的，但在孤独的时候，总会想起他。

　　现在，他却真的在了。

　　和她一起，出现在她曾经想要和他一起去的地方。

　　温冷丘笑着摇摇头，只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她还没从这种确幸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不远处的井逍大呼小叫地朝她跑来，张牙舞爪活像一个跳舞的海星。

　　“我墨镜掉了！”她指了指自己的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你什么时候带了墨镜？我没见你戴上啊。”温冷丘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她墨镜的这一部分。

　　“我出门的时候放口袋里了，这个墨镜很贵的！是我姐送我的生日礼物！”她又翻了一遍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确认没有之后焦急地喊“快帮我找找！我去那边！”她慌张的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就跑开了。

　　温冷丘拿她没办法，只好立马低头开始帮她找。

　　原本湛浮梦和詹斯汀是坐在从家里带来的野餐布上劝易清光喝啤酒的，结果还没等他们喝几瓶，就被井逍也叫去找墨镜了。

　　温冷丘原路返回了一段儿，没有任何发现。她偶尔俯身用手翻一翻沙子，眼神一直锁定在地上，所以没有注意到易清光朝自己的方向跑过来。她是起身时误以为自己撞到了陌生人，刚想要说声sorry才看到是他站在旁边。

　　她抬起头一看，发现他耳朵变得比之前还要红，问他“梦姐又灌你酒了？”。

　　不用想都猜得到。

　　易清光摸摸耳朵，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偷喝酒被抓包的感觉，他轻轻点头。

　　“她的墨镜是什么样子的？”他说起正题。

　　“不太清楚，我之前也没见她戴过。”温冷丘皱着眉头，在仔细回想。然后她又抬头环视了一圈，发现湛浮梦和詹斯汀跑到井逍那边，三个人朝来时的路分开去找了。

　　“找到什么算什么吧。”温冷丘最后得出结论，无奈耸耸肩。

　　然后两个人为了效率也稍微分开了一段距离去找。

　　大约这段地方来来回回走了两三趟，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左右。

　　埋头苦找许久却丝毫没有收获的温冷丘心情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却突然接到了井逍打来的电话。

　　“我找到了！！”不用看她的神色光是听声音就能感觉到她的激动。

　　“在哪找到的啊？”温冷丘松了一口气，直起身。

　　“在来的路上!!”温冷丘看了一眼他们来时的方向，正巧被井逍注意到她的身影，于是井逍就跳起来朝她挥舞着手中的墨镜。

　　看到她蹦起来的样子，温冷丘无奈的笑着，又从电话听筒中传来井逍的声音：“累死我了，我去和姐他们坐下休息会儿。”

　　“嗯。”温冷丘应了一声就挂断电话，朝百米处易清光在的地方跑去。

　　“不用找啦，她找到了。”她伸手拍拍他的肩，在他转过身来时双手背后。

　　他点点头，或许是海风吹拂，他的耳朵已经冷却成了淡粉。

　　“要不要走走？”温冷丘只觉得他喝了酒之后，眼神柔软迷离的样子很可爱。

　　他勾下唇角，还是点头。

　　天色渐渐暗下来，海滩上两个人的影子无声中靠的很近。

　　温冷丘悄悄拍下影子的照片，抬起头转向海岸。看到眼前的景色，她不忍停下了脚步，声音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日落了。”

　　远处海洋上空的晚霞已经将太阳包裹，由缝隙中透过金色落日余晖一路向四周晕染。像是太阳对云朵一天之中最后的亲密拉扯，于是赋予了周边层层叠叠的云彩一场彻头彻尾地微醺粉红。

　　稍近处存留着海水的浅滩处映照着天上这无声的暧昧。若是以一种模糊朦胧的姿态去看，似乎是想与天边融为一体，将遥远的浪漫与暧昧带到地面上来，将这片地面都要变得羞涩似的。

　　这景观美丽的令人无言，甚至觉得在此刻少看一秒都是浪费。

　　远处的情侣无意中走入温冷丘的镜头中，他们在黄昏落日下拥抱亲吻。

　　一瞬间，温冷丘心中某块地方正坍塌陷落。

　　“好美。”她关了手机照相机，只用眼睛看着。

　　“是。”易清光看向她站在那里的侧影，海风正吹拂着她的发尾，他轻声应着，不知是在肯定景色还是人。

　　“你感觉怎么样？”温冷丘转过头问。

　　易清光没料到会突然转过头来和他讲话，眼神一时没来得及避开。

　　他也不想避开。

　　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像是加了什么神奇的特效一样，他们的眼神中，出现了彼此的倒影。

　　但耐不住被他盯着的温冷丘最先转回了看他的脸，一时之间不知是剩余酒精作祟，或是云朵中粉色的光辉加持，她的脸也开始热起来。

　　“第一次来这个海滩的时候，”她看到远处漂泊着的游轮已然发出了亮光，伴着稍纵即逝的日落缓缓开口，“我就觉得这里的日落好美。那个时候的我刚来海牙不久，在预科学校和梦姐井逍他们刚认识。第一次出国，虽然我不是什么恋家的人，但总归心里还是有种背井离乡，没有归属的感觉。那天我一个人在海边散步，也是像今天等了很久的日落。而我满心欢喜的拍下照片的时候，却没有想到有谁可以分享。”

　　她说话的语气缓慢，娓娓道来，却始终没有转过身看他。

　　“我那时其实心里有一个算得上很奇怪的念头出现。”她终于转过身，看着他鼓起勇气说：“我希望你也在这里。”

　　此刻的温冷丘再次背光，身后唯美绮丽的余霞及闪着光的波涛也和她融为一体一样，为她渡上一层银边。

　　她不再明媚的笑着，也看不太出情绪。

　　“那时候的我在想，如果你能来，如果你也在这里看到这一幕，你一定会开心。”她眼神中像是有珍藏的回忆，已经微微闪烁着泪光。但她却还是嘴角带笑，说：“因为在这里，你是自由的。”

　　在世界的另一端，异国的城市里，面对着大海看日落。不用担心媒体、狗仔、摄影机，也不必继续费力伪装表情，而是扔掉枷锁做着在这里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淹没在人群中，不必惹人注目。

　　那他一定是会感觉到自由的。

　　而此刻被这句话踩中内心的易清光眼神微动，他悄悄握紧了拳头，心中已经有了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不过，比起太阳日出日落，我更喜欢月亮。”她垂眸，眼中的情绪遮掩盖过，但嘴角的笑意不减。

　　“为什么？”他喉结动了动，才沙哑地发出声音。

　　“月光让我平静。”她重新对上他的眼睛，一切恢复平常，“你还记得我失眠做早餐那次吗？”

　　他点头。

　　“我没睡着的那晚，看了很久的月亮，”她停顿了一下，才又说“越看越觉得，那月光是你。”

　　一阵自海面而来的风恰巧经过，带起二人的衣角，也为易清光带来了鼓动强烈的心跳。

　　这让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易清光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假装镇定地说“你这些话，听起来很有意思。”

　　“我知道，听起来很像电视剧里的告白吧？”说实话，讲出这些话用了温冷丘很大力气，她现在有一种耗尽体力的感觉，干脆放肆笑出了声。“那你就当成是告白吧。”

　　正当易清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听到她末尾补充了一句：“来自室友的告白。”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涌上一股不易察觉的酸意，说不清是失望或是松一口气，只是让易清光的眼神失控一般黯淡下来。

　　但他作为演员的本能又立即掩盖过去，装作内心毫无波澜，如往常一样轻声说了句：“好。”

　　他们两个结束散步回去找其他三个人的时候，发现摩天轮下有人布置了求婚场地，周围围了一圈人。

　　仔细一看，他们三个也在里面凑热闹。

　　场地的正中央，男生已然单膝下跪，用荷兰语询问着女生的意见。

　　场地周围欢呼一片，有人高呼“Marry him!Marry him!”

　　那个女生走近自己的爱人，弯腰和他亲吻，然后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接着男生抱起她来，兴奋地原地转圈。

　　围观群众的欢呼声更加强烈，所有人脸上都是兴奋且感动的。

　　井逍一副已经喝醉了的样子，她激动地原地跳起来。

　　詹斯汀和湛浮梦两个人跟着别人一起鼓掌，好像也融入了这个浪漫地氛围。

　　易清光环视一圈，注意到好像只有温冷丘脸上的笑是平静的。

　　求婚结束之后，五个人重新找了个地方坐下，吹着海风又吃了点东西。

　　“刚才的求婚好浪漫啊。”井逍说。

　　“海边这种地方，最适合情侣了。”湛浮梦接话。

　　“知道了，下次就在海滩上写单身禁止入内。”温冷丘默默吐槽。

　　井逍举起酒杯和温冷丘捧杯，“致万恶的小情侣。”

　　温冷丘颔首表示赞同，两人把酒一饮而尽。

　　“我就不信你俩不期待求婚这种事，女孩子都会吧？”湛浮梦翻了个白眼。

　　“No! 这是性别刻板印象，我就不想结婚，而且觉得求婚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被关系亲近的人见证求婚固然浪漫，但我个人还是更喜欢两个人私底下聊比较好。女生不用被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绑架着答应，男生也不用担心被拒绝之后会尴尬。个人看法，对真心相爱的未婚夫妻们我尊重祝福。”温冷丘提出不同意见。

　　其他人听了之后没什么反应，湛浮梦说：“求婚我想的跟你不一样，但不结婚这件事我赞同你。”

　　“不结婚不生小孩，一身轻松。”温冷丘振臂发表宣言。

　　“孩子我应该还是会生，活到我这个年纪，就觉得男人不靠谱，孩子还能提供陪伴价值。况且女生决定丁克，万一想法改变了就不好生了。”湛浮梦很认真地说。

　　“我觉得我挺靠谱的。”詹斯汀突然自己代入湛浮梦说的话，被湛浮梦看过去又闭了嘴。

　　“那你觉得呢？”温冷丘转身问易清光。

　　“自己考虑清楚做决定就好，怎么样都会后悔。”他说。

　　温冷丘和湛浮梦十分认同地点头。

　　两个女生又看向井逍，井逍立刻：“勿扰，我女同。”

　　温冷丘&湛俘梦：那求婚更浪漫了好吗？！

　　詹斯汀插不上话，跑去上厕所。

　　易清光坐在一旁，侧头看向温冷丘，像是在很认真地考虑她说的话。

　　回程的时候温冷丘怕易清光觉得留宿在梦姐家会觉得不方便，就打算在等电车的时候和梦姐说清楚要先离开，却还是没耐得住梦姐的一顿劝说给带回了公寓。

　　进门的时候三个女生非常有默契的一起窝在沙发上，准备打开投影机器商量着看电影。

　　见此状况，詹斯汀表示习惯。他对易清光说：“原本这俩来的时候还是知道帮忙收拾一下的，后来每次都被浮梦拉走不让干活儿。不过这次，兄弟，有你在这儿我心里好受多了。”说着他指了指桌上那些吃过饭之后的碗碟。

　　易清光挑挑眉，表示理解。他没说什么，只是一声不吭开始干活。

　　在看电影的时候温冷丘有些心不在焉，她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盘着腿，眼神根本不在屏幕上，嘴里还咬着弯曲着的食指指节。

　　湛浮梦从刚才递茶给她的时候就发现她不对劲，内心腹诽：这孩子不会真恋爱了吧？

　　于是戳戳她，凑近了直接问：“你今天跟易清光都干啥了？”

　　突然被提问的温冷丘支支吾吾地说："没、没干啥啊。大家不都在吗能干啥。"

　　“不对，”湛浮梦露出怀疑的目光：“我们可没和你们在一起，独处时间最多的就你俩了。”

　　“你把你之前那些事儿都跟他说了？”醉懵懵的井逍也来凑热闹，声音也像正在说话的两人一样压低，语气俨然就像是个老酒鬼。

　　“没有。”温冷丘原本只想简洁的回答之后就终止这个话题的，结果看到两人投递过来炽热的目光，她就觉得自己躲不过了。

　　只好破釜沉舟似的说：“只是说很久之前就想和他一起去海边看日落而已。”

　　“哇哦，那我祝福你，下一对在日落时分接吻的小情侣就是你们俩！”这话好像缺了逻辑中的几个环节，不过看着井逍这迷离的眼神也知道她现在不太清醒。

　　湛浮梦推开井逍靠过来的脑袋，“他怎么说？”

　　“他说……”温冷丘有些迟疑，“他说很有意思。”

　　湛浮梦里立马露出一个满脸问号的表情。“这什么意思？”

　　“估计就是……”井逍插话“就是……是……有意思呗。”

　　温冷丘，湛浮梦:………………

　　晚上分配床铺的时候，易清光要睡二楼书房的气垫床。

　　詹斯汀在易清光临进房间的时候还特地贫嘴一句:“委屈你一下，睡我平时做错事情睡的地方。”

　　温冷丘在一旁听到，补刀说:“还不是你活该”然后就带易清光上楼了。

　　帮他准备好床品之后，温冷丘走出房门跟他说完晚安。刚想要帮他带上门时，易清光做出了他平时不太会有的动作——他伸手挡住了门。

　　这动作做出来有些唐突，温冷丘微微睁大了眼睛，疑惑的看向他。

　　易清光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冒失，所以没有直视她的眼睛，而是稍稍偏过头，哑声说:“谢谢……我今天……”果然还是想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说出这句:

　　“很开心。”

　　听到这句话的温冷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嘴角的幅度变大勾出脸颊上的酒窝，笑得明亮。

　　她轻轻点头，然后又重复了一遍晚安就转身上了楼。

　　看温冷丘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易清光关上房门，觉得自己刚才表现并不那么尽如人意，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他掏出温冷丘给他的备用机，看着以他做背景的主页打开了微信。

　　“怎么才能在不是自己主场的地方掌握主动权？”他没忍住发问，把消息发送给小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