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沙丘》废北上野山

36、Chapter33 开始拍摄

　　九月初。

　　经过几期剧本围读和演员的基本训练后，《云上人》剧组的开机仪式在深安举行。

　　这部悬疑刑侦剧在此前就已经在社交媒体中荡起不小的水花。其中有人是冲着导演和制作组的功底而期待剧集，也有粉丝是为了易清光退圈前最后一部作品而翘首以盼，总之，在开拍之前，很少有观众的关注点聚焦在剧本上。

　　原著小说中大致内容是主角郑晓阳从小出生在云贵大山区，家境贫寒。后来因为国家的帮扶政策实现了脱贫。他的母亲因童年事故而单眼失明，梦想着以后家庭环境好些后可以去大医院进行治疗，郑晓阳的父亲同意母亲的决定。终于在实现脱贫家庭经济变好以后，母亲单独坐上来前往城内的大巴，却从此之后再也没回来。之后几年妹妹也无故失踪，找寻多年无果。

　　长大后警校毕业的郑晓阳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在母亲失踪的城市扎根，想要调查母亲和妹妹失踪的真相，与此同时一桩桩看似没有联系接连出现的案情使得事情越发复杂，他在一起案件中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原以为事情逐渐明朗，但这似乎终于牵扯出更为黑暗残酷的真相。

　　妹妹当年被父亲遗弃，被拐卖至另一个山区，好不容易逃脱又被有心之人利用，进入了□□交易的陷阱。郑晓阳通过妹妹这条线找到了母亲失踪案件的相似点，原以为顺藤摸瓜就能找到失踪的母亲，却得到母亲早已在失踪当年去世的推论，终于在他的排查之下发现了最终疑点，找到了最大嫌疑人竟是郑晓阳的亲生父亲。

　　原来，母亲当年也是读过书的学生，被人贩子拐卖至山村被父亲买下，她的眼睛也不是所谓童年事故造成，而是早年间试图逃跑被父亲打坏的。自村子种茶脱贫，母亲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使得茶园经营越来越好，家里收入变高之后，郑晓阳父亲就处于一种极度焦躁的状态，直到母亲提出自己要外出看眼睛，父亲心中的猜疑和控制欲终于爆发，在母亲下车之后两个人发生争执，是他失手把母亲杀死。

　　因为当天的天气状况和当年刑侦手段比较落后，父亲没有报案，母亲失踪后，再无人过问。

　　直到多年后已经变成警察的郑晓阳亲手戳破来自父亲的伪装，将他送进监狱。

　　在经历了这么多时间的郑晓阳对生命产生了怀疑，几番挣扎之后却还是决定活下去。

　　正如书中结尾处所说：人生从来都是负重前行，但至少，是在前行。

　　仪式后的采访把重点放在了主创关于剧本的理解上，但温冷丘并没有参与这场讨论。

　　她最近因为工作压力大，睡眠不足而内分泌失调，例假推迟了两个月都没来。

　　孟慈露得知此事第一反应是问温冷丘：“你最近有没有男人？”

　　而温冷丘懂她的意思，只是平静地看她一眼回答说：“不可能，除非空气传播能怀孕。”

　　孟慈露这才正经安慰说：“去看医生嘛，例假很容易受作息情绪影响的。”

　　温冷丘听取了她的话，谁知她随后又接了一句：“不过，做好安全措施真的很重要。”

　　虽然话题不太对，但温冷丘还是认真的附和了她的说法。

　　去看过医生之后，医生也只是说规律作息经常运动，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她在仪式当天只到现场观摩了一阵，为了保护自己的马甲所以就逃避了采访部分，在那之后她就回酒店休息泡健身房了。

　　运动之后她出了一身汗，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接到孟慈露的电话。

　　“你来了吗？”对方是询问的语气。

　　“去哪？”坚信自己今天没有事情做的温冷丘一脸懵。

　　“今天剧组聚餐，群里发的你没看见？”看她一点不知情，孟慈露都忍不住拔高音调。

　　说着，温冷丘赶紧点进剧组群里，最近消息就是今天海边有露营野餐的活动。温冷丘下意识骂了一句，说：“我不去会死吗？”

　　“少废话。”不用看都能想象出孟慈露又换上了改稿时严峻的表情。

　　温冷丘立刻：“好嘞好嘞我立马扛着车跑。”

　　说完她就迅速换了一身衣服打上车走了。

　　在海边跑了五分钟才看到扎营的帐篷，海滩上散步的人大多都是剧组的熟人，温冷丘一路打招呼过来，老远就看到孟慈露坐在帐篷前喝酒，温冷丘直奔她去。停下来一看，正好赶上日落前夕。

　　“你来啦！”孟慈露脸上有着迷之笑容，她正看手机上的视频，见到温冷丘过来还没做表情管理，把她拉倒身边坐下，说：“我正在看今天上午的采访视频，没想到我还挺上镜的。”

　　“这么快就出来了？”温冷丘也把头探过去。

　　“对啊，这次采访问的几个问题我还印象挺深刻的，你今天怎么又提前溜了？”孟慈露把手机直接交给她，把视频进度条拉到最开始。

　　“为了不掉马啊，我不喜欢出镜。”视频一开始就是徐正阳诙谐的说话方式，温冷丘看得脸上也浮现笑意。

　　“那可以采文稿啊，这个机会你不可以趁机提高你的名气么。”孟慈露觉得温冷丘放弃了一个机会。

　　她也是最近才发现，温冷丘和自己对待编剧这份工作的态度很不一样，如果是自己年轻时，她肯定会抓住机会所有打造名气，让自己迅速在这个圈子里站住脚。而温冷丘不同，她从来都是不太在意作品之外的事的，她并不急于表现自己，工作时很认真但不功利，不工作时该躲的活动全靠心情躲掉。她总有种超出年龄的淡然和随性。

　　“你要听实话吗？”温冷丘把视频暂停，表情认真起来。

　　孟慈露当然点头。

　　“我不喜欢面对媒体，这和我之前的经历有关，我曾经真切地感受过媒体带来的冷漠和恶意，那对我造成了重大创伤后的二次伤害。虽然我是学这个专业的，我曾经也一腔热血设想过自己将来要成为什么媒体人。但仔细想想，最后的结局也大概就是屈服于大环境吧。”温冷丘的眼光变得又深又远，她望向大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以前的事。

　　看着温冷丘带些迷蒙的侧脸，孟慈露联系到了她的性格本身，想必温冷丘以往的经历一定深刻，才会让她所表现出的总是和周围环境脱离的。孟慈露见过太多人，温冷丘无疑是很特别的那个，她是一个很容易就吸引到别人的人。由于气质，由于才华，由于她本身。

　　孟慈露包容地表示：“既然不喜欢就不去做，挺酷的。”

　　毕竟不是那么多人能做出选择，有些人光是活着就已经快要耗尽力气。

　　视频播到一半，温冷丘从演员导演编剧的采访混剪之中终于捕捉到了易清光的身影。

　　其中有记者提问关于本剧剧名的看法，许正阳回答说是拨开云雾见得真相之感。

　　孟慈露回答说是从指剧中人物由平地走向正义高处的比喻，也是他们摆脱过去达到理想状态的表现。

　　而易清光说，《云上人》有不同的层面，站在他的角色去讲就是，郑晓阳从高处（山区）一个相对隔绝的地方来到外面的世界，发现是纷乱复杂的。而且，在经历过各大案件包括最终的真相之后，他心灵上的超然，因为在他身上的担子太多，所以只能开展出像“云”一样的心态。想要回归山林，即便经历蹉跎，也始终拥有在云端做梦的权利。

　　温冷丘看到这里，不自觉勾起嘴角。

　　因为当初《云上人》大体骨架出来之后，温冷丘曾一度发愁怎么去给这篇小说取名字，直到一天她无意中翻到自己很久以前写过的一篇随记，随记的最后一句话写着：“随时做好幻想破灭的准备，是成为一个在山里在云里做梦的人的基本准则。”

　　而这正对应了主角郑晓阳的很多经历，他生于大山不闻山外事，对未来曾抱有天真的幻想，他被拯救于贫困之中，原以为自己会到达理想的云端，最终却被现实沉重打击，所有的梦与希望一朝破灭，只剩那仍封闭的山和飘荡的云。

　　他不愿再回到困囿他的大山，只希望自己能如一片云自由。

　　于是这篇作品最终被取名为《云上人》

　　温冷丘的点子被易清光解释出口，那种感觉很奇妙。

　　像是心有灵犀的老友重逢，也像是思维碰触到更深的地方中去。

　　“看见谁了这是，笑这么开心。”孟慈露又拿了一瓶酒，递给温冷丘。

　　“没啊。”温冷丘迅速隐藏起小心思，装作无事发生。

　　但很快，小表情又没忍住跑出来，她看着远远走来的易清光，他今天穿的那身衣服有些眼熟。

　　是.......她的那件灰色T恤。

　　他……是故意的吧……

　　自从剧组筹备进度越来快，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频率就更高了，而且不光出现，还必须带着点什么能引起她回忆的特征。

　　但她的内心os很快被打断:“还说没有？”孟慈露靠近了一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眼睛快长人家身上了。”

　　小心思被察觉到，温冷丘立刻收敛表情，拿着手里的啤酒罐，战术性喝了几口。

　　眼前的暮色已经降临，海浪一层叠一层的推进，时不时有咸湿的风从海面吹过来。

　　坐在露营椅上，温冷丘觉得终于有一瞬间的放松，她惬意地发出一声喟叹，“好想放假啊啊啊......”

　　看她坐着坐着就像一条鱼从椅子上滑下去，孟慈露被她逗笑，说：“你等着啊我去拿点吃的。”接着就向不远处的烤架走去。

　　只剩一个人观赏海边的日落，温冷丘发了一会儿呆就看见许正阳带着凌游走过来，温冷丘以为他们是来找孟慈露的，结果两个人其实就是没有目的地在一起聊天，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就又继续温冷丘听不太明白的金融投资话题。

　　以导演和制作人为中心的剧组很快就有人时不时过来和他们两个打招呼，弄得温冷丘更加不知所措。

　　没过多久，易清光也出现在她面前。

　　不过不是奔着许正阳和凌游过来的，而是手上拿了一个打包盒，他趁周围没人注意的时候，把一份甜品交到温冷丘手里。

　　不想让她喝酒的意图很明显，温冷丘记起之前在海牙席凡宁根海滩那天，他们一行人喝酒聊天，易清光被梦姐和井逍连番灌酒，这应该算是他和她的独家记忆。

　　握着手里的甜品，温冷丘内心涌上一股暖意。

　　刚想打开甜品看看是什么，温冷丘又接收到了来自孟慈露的投喂，她把一盘烤好的肉串蔬菜递给她，说看到她手里的双皮奶后问：“随便拿了点，不够再去拿。”

　　见易清光站在两步开外加入了许正阳和凌游的专业对话，孟慈露压低声音一脸八卦地问：“你不是不吃双皮奶的吗？”

　　“嗯？”还不清楚自己手里拿着的是双皮奶，温冷丘看了看手中的盒子，这才反应过来。

　　“哦吼，帅哥给的就吃是吧？”孟慈露故意调侃。

　　温冷丘只好认栽，她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易清光就是故意的。

　　“好好尝一尝吧，这可是凌老板店里打包过来的员工福利。”孟慈露拍拍温冷丘的背，笑着说。

　　吃了点东西之后，温冷丘觉得自己看那盒双皮奶没那么不顺眼，也一点点乖乖吃完了。

　　和记忆中的味道差不多，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许正阳就趁温冷丘和孟慈露在一边闲聊的时候端着一大桶自制的水果鸡尾酒来了。

　　孟慈露十分了解导演的作风，跟温冷丘吐槽了一句：“酒蒙子来了。”

　　听见孟慈露的吐槽，许正阳嬉皮笑脸地回复说：“尝尝，这我新研究的！”

　　好在孟慈露还是很给他面子的，一杯鸡尾酒下肚，她竟然觉得还不错。

　　温冷丘也跟着喝了几杯，入口是清新的果味，丝毫没有酒精的烈和苦，让人不觉得是在喝酒，所以也容易在不知不觉中就喝醉。

　　不知道自己和孟慈露一共喝了多少杯之后，温冷丘的脸显然已经烧起来，她觉得身体发热，脑袋轻飘飘的，倒还不至于醉得厉害，因为在这么多人的场合她还是要保持着冷静和理智的。

　　看了一圈，易清光早就不见了，身边只剩一群安静喝酒不知道到底醉没醉的人。

　　温冷丘坐在原地，不知道是谁提出来要在海边浅滩玩儿，有人还说要去海里游泳，身边的声音变得有些嘈杂。

　　记不清是谁问温冷丘要不要去散散步清醒一下，但温冷丘不想说话不想动，只是摇摇头。

　　之后身边又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海风吹拂，海浪拍打。

　　天色早已黯淡，身后的点点路灯照亮，刚才还在聚会的其他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有的好像在露营地喝趴了直接睡觉，精力还旺盛的就在玩水冲浪。

　　温冷丘一个人静坐着看着笑闹的人们，终于决定自己也要加入。

　　但起身的瞬间一下子感觉到气血上涌，脑袋一下子很晕，她扶着帐篷差点摔倒，踉跄了几下感觉到自己被人扶住。

　　温冷丘一转头，原本虚焦的眼神逐渐定格，是易清光。

　　陡然放大的双眼盯着她，眉头微蹩，一脸关切。

　　眼神停留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温冷丘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快要炸裂的跳动。

　　到底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他。

　　温冷丘不知道。

　　“还好吗？”他看温冷丘能自己站稳，就合时宜地放开了手。

　　温冷丘还是没说话，只是摇摇头，但头一动，就又有些晕。

　　她努力让自己站稳，却已经不记得自己要怎么在放松状态下和他独处。

　　好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孟慈露招手叫她，温冷丘这才不用沉浸在不知如何反应的尴尬中。

　　“丘阳——这儿有只水母！你要不要下海啊——”孟慈露大声喊过来。

　　一听海滩那边好像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温冷丘心里的好奇因子作祟，觉得不去玩儿一下有些可惜，再就是不想又被易清光绊住自己的脚步，她看了一眼眼前的人，突然有些心烦意乱，索性晃了晃头，假装看不见。她弯腰把裤腿卷起，又利落的脱掉外面穿着的T恤，穿着里面的运动背心就跑出去了。

　　他觉得这样的她散发着自信，由内而外地正吸引着他。

　　像一条灵活地小鱼，摆脱束缚之后便一跃而去。

　　他想，他喜欢她追求自由随性的样子。

　　这夜，一群人围着海边放起了烟花，火光四溅，如同星花轰鸣着坠地，灿烂却也危险。

　　就在温冷丘因为跑的不够远差点惹上火星时，在一群人的角落，他伸手将她拉到一旁，一只手还护住了她的眼睛。

　　她躲在他宽大的手掌后和他对视，心跳也随之炸裂。

　　易清光望她的眸，此刻静谧却闪着莹亮的光，他心头一动，好像又坠落在寂静的时间之海里，再次与那只小鱼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