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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逢走水谜团生复生 ...

  •   晚膳前岳殷通禀说寇梢恳求赐见,从寇奴到寇戒盈,最终竟回到最初。薛蔻颔首授意,岳殷即携寇梢进殿,她在脚踏前跪倒,“娘娘救奴性命,奴甘愿誓死偿答。现愿将悟德阁诸事悉数奏禀。”岳殷见势退到屏风前环顾周遭,俟他举臂薛蔻方接口道:“听闻你伤病期间屡屡求见,吾顾念你伤势未曾复原焉能劳动,遂辞。既已逃脱猛虎恶狼之口,畴昔事便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寇梢闻言大喜过望,遂顿首再四,“奴虽随侍向娘子,却不敢道极解她事。向娘子祗应诸多,无官概管众事,只是各执任一桩事务,彼此监管。她平素惯独处,连盥栉都不需人伺候。且向娘子盥洗时辰颇久,每常进御,翌日总要在净房停留两时辰。且她甚爱洁净,凡沾身衣物以及器具要烫净再五,倘或有微点尘埃,执事人俱会被重惩。向娘子针黹制得不甚好,虽琢磨要给官家绣些玩意,却始终无所得。她平素不瞧《女德》篇属的书,更不瞧《春秋》之属,只是终日翻些趣闻轶事的集本,抑或是滑稽戏。禀性孤僻乖戾,御驾临阁则温婉和顺,御驾离阁则浮躁易怒。便是内人熏的香料未能合她意,便也要发落宫正司。”

      薛蔻缄默半晌,向她微微颔首,原想叮嘱她的任属诸事,却见她的殿前祗候陡然闯到殿中,岳殷即要斥喝却见他拜倒顿首道:“臣惊动懿驾,罪该万死。只是臣有要事禀告,悟德阁无端走水。”薛蔻霎时抚腹,复瞧向岳殷,“即刻抽调后省①宦官救火。”吴巳勤即刻进殿搀她,“娘娘莫慌,尚且不知火势,您不能肆意挪动。”薛蔻却很快吩咐,“备辇。官家尚未废黜她的品秩,我仍对她有照管之责。”

      悟德阁。昔日禄景追极的寝阁如今却破败不堪,唯见着绿袍的黄门端盆送桶,最终火势偃息。岳殷向她拱手道:“向娘子无恙,涉事内人已尽数革鞫。”而薛蔻微微喟叹道:“你留候督看罢。兹事体大,吾要去紫宸殿求圣意。”

      紫宸殿。有道是近世有下汤运匕,别施妙诀,使茶纹水脉成物象者,禽兽、虫鱼、花草之属纤巧如画,但须臾就散灭。此茶之变也,时人谓之‘茶百戏’,而他正费心斟酌这一幅水丹青,顿腕将莲花温碗递给薛蔻,“梓童好似心不在焉,似有愁懑,不妨告知给我,由我替梓童解忧。”

      薛蔻欠首道:“官家容禀,一刻钟前悟德阁走水,妾速命后省内侍黄门等携水而救,幸得天鉴而救。只是悟德阁几近烧毁,怕是不能再供安住。遂妾听奉圣意。”他睨着碗中霎时即散的安字,莞尔只问:“火势缘何而起?纵火的真凶可已鞫清?”薛蔻闻言敛容复道:“尚在勘明。”他则微微笑道:“那便静俟罢。事不曾勘明,焉可挪罪人。何况弄狱安得清幽居室,倘或待罪亦成安享事,则国律焉得勘成?此事皇后毋须顾虑。”

      薛蔻立时噤声,原想就近给向清络挪一住所,且命其仍拘禁、静思己过。然圣意既晦她亦不敢擅添,遂起身道:“妾遵谕。”忽而想起一事薛蔻温声问道:“昨日获秩的两位御侍照例应当挪院,循礼由妾操置此事,不知官家欲将富、杨两位御侍挪至何处?”今上莞尔道:“清晨我同富氏提及此事,被富氏婉辞。她言及‘婢妾焉和嫔御同礼,妾鄙薄故不敢受’,朕不敢强人所难,故作罢。富氏尊礼,该是已到坤宁殿给皇后顿首过了罢?皇后意何如?”

      薛蔻缓和心势,却觉心嗵如鹿撞之亟,仿佛难安,“富、杨两位御侍俱礼数周整,处事缜密,答复得体,更是才隽满前,毓秀于行。”他轻笑道:“梓童是不是满在腹诽,想杨、富两个姿貌粗陋不盛,朕岂青眼?”薛蔻猛然收紧手掌,“官家误解,妾知内秀内蕴有德方应选。何况心辨德,眼辨貌,前者恺悌君子,后者粗疏小人。而官家必属前者。”他撑着御案徐徐起身,踱步向前支起薛蔻下颚,“果真?皇后不曾欺瞒?”

      薛蔻如鲠在喉,怔愣须臾方道:“官家万金之躯,妾岂敢诓瞒。”而他倏地由疑换笑,搀她坐稳道:“正是,倘或略平头整脸些朕便要临幸,安有得真清静的一日?靡曼皓齿,郑卫之音,务以自乐,命之曰伐性之斧。莫不如貌丑而不至惑,彼此相安。”薛蔻和颜颔首,而他道:“既皇后已到紫宸,索性今夜便留在紫宸憩息罢。”薛蔻骤要辞,御侍方转合该受幸,倘此刻她尤牵缠岂不落得嫉恨,今上却早明其意而道:“倘或皇后不愉紫宸,朕便随皇后回坤宁殿。”

      薛蔻见势纵有厚想却只能应承,“妾感激官家厚爱,只是皇嗣关系宗庙社稷,先前官家于惠康所言能够再忖?”他将将拿起的狼毫倏然摔地,薛蔻欲俯身捡拾却被他阻挡,“嫡嗣昌隆则国兴盛。皇嗣诸多未尝是桩佳事。皇后以史为鉴,还不能幡然醒悟么?同母尚且不能同心同德,异母便愈有兄弟阋墙之事。同室操戈,衅起萧墙,平添无数血腥。与其留下隐患,不如全然斩断。”说罢他招手示意闻艄,“去端熟水来。梓童喜哪种熟浆③?豆蔻的,抑或是紫苏的?”

      豆蔻,她依稀记得才逾冬至,惠康煮的便是豆蔻熟水。恐沾染暄王她不敢贸然提起,故只道:“酷暑方饮浆,消暑最适宜。待今岁值夏妾亲给官家制罢?妾畴昔于家最擅此道。请闻都知给我一碗紫苏熟水罢。”他则顺口打趣道:“蔻,梓童的高堂何以择此字?”她和暄王同龄,然择名时期俱是襁褓孩童,孰能虑定他的好馔和喜食?薛蔻莞尔笑道:“无甚深远寓意,母亲孕喜时凑巧染丹蔻,遂取名蔻。”

      说罢他冁然而笑,“这倒甚巧。孃孃怀朕时以梭织造,皇考便取得梭字为朕之讳。梭同缩,可叹朕生得畏缩怯懦性情,不受父母所爱。”薛蔻闻言语噎,半晌不曾回得话,半炷香后闻艄来禀,“启禀官家,悟德阁的向娘子恳求官家赐见。”他嗤笑道:“朕与她有甚好说?你遣掷蝇去听听罢。”而向清络仿佛早有预料,闻艄即刻道:“说是有要体禀,乞望圣驾躬临,否则罪妇死不瞑目。”

      然而他只是低低嘲哂,忽而道:“死不瞑目?陋妾之辈也敢以死相逼?”闻艄答遵旨而后避退,然而他很快和颜对薛蔻道:“不知梓童要来,不曾提前知会折避④。”说罢他吩咐身侧祗应道:“重新备膳罢。”薛蔻如言向他郑重道谢:“官家垂爱,妾感恩戴德。”说罢他牵她手到绿窗之前,“皇后,你瞒过朕何事么?”倘或那只病猫真的转醒,成了真正的乳虎,抑或是猛虎,则应对必要慎而再慎,薛蔻只是摆首,犹如说笑,“妾岂敢欺君。”

      而今上则哂道:“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由此观之王之蔽甚矣。这场无端而来的火情,究竟是谁的手笔?”薛蔻侧身瞋目,少顷道:“官家是疑忌妾要暗害向娘子?既官家存疑,妾甘愿待罪受审。”他抬首端量她,“皇后何出此言?皇后是朕见过最颖-慧的女子,慧黠则不办蠢事。明杀废人岂是智者作为?只是皇后欲勘探,只怕也是罔然。”薛蔻满腹疑窦,却只能静静地端立周侧听他说些怪辞,“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他是指向清络欺瞒和诓骗了他?可是哪个后苑内眷不曾瞒他两桩事。他对向清络便是满真的赤诚?这昔年旧事牵绊着至今的向氏腌臜,当真是教她措手不及。俄而内侍恭敬言膳已备妥,他即紧了紧腰间鞓带,“黄昏日暮,原来是这般凄凉。”

      膳食停当,他即将那碗紫苏熟水递给她,“市井倒是酷爱此水,今岁龙团甚嘉,俟皇后就馆⑤后可命人做,色鲜味精,朕觉甚好。”薛蔻应道:“据说今岁贡不过四十饼,且专拟上供。实有珍宝之贵,且得官家夸赞至此,妾必是要尝尝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逢走水谜团生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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