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香》听金坎

1、第 1 章

　　酷暑时节，蝉鸣扰人。

　　娇蕊急匆匆地走出一身汗，正德苑那催得急，说老侯爷只肯喝她喂的药。

　　刚进院子，却被大丫鬟翠竹拦在烈日下。

　　“我说孟姨娘，你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啊，让人去请你，总是姗姗来迟。你以为侯爷宠你，就能目中无人了吗，也不想想你那卑贱的出身。”翠竹脸微圆，模样算得上清秀，但生气后，一双眼睛变得狭长，多少有些刻薄。

　　当着满院子的人，娇蕊却被一个下人指责，里子面子都没了。

　　她是唱戏时，被老侯爷看上，娶回来的第八房小妾。

　　算命的说她命格好，会旺夫旺家，老侯爷听了，更是高兴，时常把她带在身边。

　　面对翠竹，娇蕊没有不悦，反而柔声道，“对不住了翠竹姐姐，我想着侯爷午睡没那么快醒，才先回去。我也知道，侯爷见不到我要生气，牵连了你们，实在抱歉。”

　　“你别和我来这套，旁人不敢说你，我可不怕。”翠竹咬着牙，“不过是个下九流出身的小玩意，等侯爷腻了你，看你还能猖狂多久。”

　　头顶着烈日，娇蕊的面颊浮上红晕，可翠竹明显要刁难她，还在说数落的话。

　　怕是侯爷醒了，也是翠竹传的假话。

　　翠竹是正德苑的大丫鬟，已经被老侯爷收用了的，但一直没有个名分。

　　娇蕊知道，翠竹是嫉妒她。

　　她垂着长睫，汗珠从脸颊滑落，直到翠竹自己先受不了，才让她去药房看看。

　　这时屋里出来个小丫鬟，看了翠竹一眼后，翠竹不太情愿地改口，“行了，你先进去，待会我会把药送来。”

　　进了屋子，一阵凉风拂面而来，叫人舒爽不少。

　　娇蕊跟着小丫鬟，进了里屋，看到床上白发斑斑的老侯爷，坐到床沿后，娇弱地喊了句“侯爷”。

　　永宁侯年过半百，却爱美人，看到娇蕊红着脸，心头一动，牵起她的手，“我方才，好像听到你的声音，是我听错了吗？”

　　“侯爷没听错，是翠竹姐姐在和妾身说话。”娇蕊说话时，翠竹端着盘子进来，她瞥了一眼，刚接过药碗，低声说了句烫，慌张地把药碗放到了翠竹手里。

　　永宁侯：“怎么了？烫到你了？”

　　“嗯。”

　　娇蕊张开自己的掌心，一双手保养得极好，五指白嫩如葱段，但指腹和掌心泛着微红，她的眼眶已经蓄了泪水，娇滴滴地往永宁侯那望了一眼，“侯爷，您别怪翠竹姐姐，是妾身自个儿不小心。”

　　看她含泪欲泣，永宁侯心疼不已，爱抚般地帮着吹了吹，看向翠竹时，眼神不满，“你也是院子里伺候多年的人了，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既然你烫到孟姨娘，你就捧着药碗，直到药温了再说。”

　　老侯爷说一不二，翠竹刚张口想辩解，却被娇蕊抢了话。

　　“侯爷还是放过翠竹姐姐吧，妾身刚到侯府时，得过姐姐不少提点。若不是她，妾身怕是要犯不少错。”娇蕊的指腹已经不红了，她挠着永宁侯的掌心，看似无意的话，却引得老侯爷往深处想。

　　“她是下人，本就该告知你侯府规矩，这都是她应该做的。到底是你仁善，还会想着她的好。”永宁侯不耐烦地看了翠竹一眼，“罢了，既然孟姨娘帮你说话，你就放下吧。不过你做事不妥当，今日起，让兰香顶替你的位置。”

　　对翠竹，永宁侯早就腻了。有些事，他不说，不代表心里不清楚。

　　比起翠竹，兰香要年轻许多，正是他最近宠爱的丫鬟。

　　“侯爷，奴婢不是……”

　　“闭嘴！”永宁侯沉下脸来，屋内瞬间寂静。

　　侯府里，永宁侯威严十足，从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思。

　　翠竹崩溃哭了，永宁侯却没半分心软，让婆子把人给拉出去。

　　从始至终，娇蕊就静静地坐着，乖巧地垂着目光。

　　她的听话，一直让永宁侯很满意。

　　永宁侯摸着娇蕊的手，看着眼前的美妾，尽管有心，却不敢上手，长长地叹了口气，遗憾地松开娇蕊。

　　“侯爷，妾已经嫁到侯府三个月了。”娇蕊的声音轻又柔，像根羽毛，挠着永宁侯的心口。

　　“我知道。”永宁侯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但是大仙说了，你命格太旺，得在我身边待满一年，我才能和你圆房。”

　　对大仙的话，永宁侯是深信不疑。

　　就算每次见到娇蕊，他都有浴火，可大仙说了，他要是控制不住自己，便会折寿。

　　永宁侯怕死，非常地害怕，所以这些日子，他和娇蕊，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娇蕊抬手擦了擦眼角，“可是侯爷对妾那么好，妾想......”

　　“不着急，我们来日方长。”永宁侯怕娇蕊再哭，打断了娇蕊的话，转头看向药碗。

　　娇蕊会意，端起药碗吹了吹，开始给老侯爷喂药。

　　只是药才喝了一半，就有小厮激动地敲门，“侯爷，四爷回来了！”

　　“什么？”永宁侯以为自己听错了，让小厮进来说。

　　“回老爷，真的是四爷。他听说您病了，特意回来探望，大爷正带着他，往正德苑来。”

　　永宁侯一共有五个儿子，大爷和四爷都是嫡出，剩下三个庶出。老四裴恒叛逆乖张，五年前永宁侯原配过世后，他与永宁侯大吵一架，便离家出走了。

　　整整五年，连一封书信都没寄回来。

　　现在听到幼子回来，永宁侯当即骂了句，“他这个逆子，竟然还敢回来！”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说话声。

　　转眼间，便有人进来。

　　娇蕊也寻声看去，只是刚抬头，便对上一双冷如鹰鹫的黑眸，手中的药碗应声落地。

　　“噼啪。”

　　药碗碎成几瓣，残余的汤药溅了满地。

　　众人纷纷朝她看来。

　　三年前的记忆蜂拥而来，五指下意识地发颤。

　　怎么会呢？

　　她可是亲自替他收了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