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光》六木叶

12、遇光

　　转眼而过，元夕的高一已经到了末尾，马上要到期末考试，又加之高考的来临，校园的紧张气氛都溢了出来。

　　自己这半年的成效还算不错，期中考试自己还考了个第七名，按张浩来说，如果能保持这个成绩，或者在这个成绩上再加把劲，上个985不成问题。

　　元夕心里高兴极了，这半年她确实除了学习没做什么，但如果按照她上一年的学习效率来看，自己肯定没办法到达这个高度，自己如今这个成绩，还得感谢她的同桌。

　　元夕扭头，看着江余寒正在写东西，她微微靠近，小声说了句：

　　“谢谢你，江余寒。”

　　江余寒听到，手里握着的笔立刻不动，他愣了愣，随后才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她是为什么谢谢自己，但总归来说，愿意和自己说话，不算是坏事。

　　经过这半年的相处，元夕发现自己的同桌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而且是仅次于杨晴的那种好。

　　他会在自己钻研不出题来时，主动给自己写解析，知道自己不好意思总打扰他出去接水，他便每次出去都会带上自己的水杯，晚饭时还会给自己带饭，更惊讶的一点是，他好像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带回来的煎饼果子里面从来不会放香菜葱花，买的烧饼也会是自己喜欢吃的五香、豆沙口味。

　　自己明明没有告诉过他，可他总能知道自己的喜好，连自己喜欢什么颜色他好像都知道，一开始元夕以为是两个人的喜好相同。

　　但现在她却有种感觉，一种旧人的熟悉感。

　　现在是课间，教室里没有几个人，元夕盯着他想着，入了神。

　　她看着江余寒的脸，想起杨晴之前就老告诉自己，她感觉江余寒就是整个银滩最好看的人，一开始元夕还没有这个概念，她对于帅的认识就是电视上的明星，在荧幕上闪闪发光，看他微微一笑就感觉好好看。

　　但如今看着自己的同桌，他瘦瘦的，但也不是那种干柴的瘦，就是正常身材稍微偏瘦。身材也很高挑，穿着银滩中学的黄黑校服，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嘴唇微薄，眼睛不算特别大，眼尾上翘，双眼皮浅浅的，泪沟下方有些阴影，虽然不能说话，但这双眼睛总能替他传递很多情绪，每次看见他时，元夕便有种错觉，好像荧幕上的人走出来了一般。

　　可能感受到了元夕灼热的目光，江余寒的手写速度都慢了下来，他额前泌出了些细汗，脑子里的思路一瞬间被打乱。

　　在元夕一开始看他时，江余寒就感受到了，原以为她也就看自己在干什么，一会儿就扭过去了，谁知道她看了自己长达十几分钟。

　　江余寒还以为是自己的巴掌印没消去让她发现了，但一想自己把口罩都摘了好久了，她也没有问自己。

　　又过去了好长时间，江余寒感觉旁边没有动静了，他以为她转过头去了，便扭头去看，谁知，元夕此刻正歪头盯着他，在江余寒转头的一瞬，两人的眼神刚好对上。

　　霎时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但还是能听前周围嘈杂的人流声，但场景却定格了。

　　突感一阵燥热涌上脸颊，元夕急忙扭过头去，而江余寒也在于她对视的那一瞬，匆匆低下了头。

　　“不好意思，我......我刚才......有些愣神。”

　　感觉自己有些冒犯，元夕急忙道歉。

　　江余寒此时心跳得飞快，注意力全在刚才的对视，根本没听见元夕的道歉。

　　看江余寒没反应，而且脖子上红红的一片，元夕觉得肯定是自己刚才的行为冒犯到他了。

　　“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在想......一个数学题，没在意到自己的姿势。”

　　元夕说完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她没大撒过慌，此时心虚得很。

　　见旁边的人还是没反应，元夕有些着急，她凑近了些，扭过身子，但自己慌张了些，脚还没转过来，身体一下不受控制，倒了过去。

　　江余寒见元夕歪了过来，也不再想刚才的对视了，立马扶了过去，但有些晚，元夕已经倒在了他身上。

　　他愣住了，身子僵硬，一动不敢动，只觉脖颈间一阵阵温热的吐息。

　　脖子的红晕立马渲染倒了全身，他本来就白，此时整个肤色就是粉红色一般，脸颊处更深。

　　现在脑子里没有对视了，全是这个不像拥抱的拥抱。

　　元夕没控好，自己的双手出于本能的保护，牢牢地抓着江余寒的身子，自己整个上身都趴在江余寒身上。

　　“对......对不起。”反应过来元夕立马从他身上移开，“我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她连连道歉，头快低到桌子下了。

　　而此刻教室里也没有剩几个人，都出去玩去了，仅剩的几个也都在座位上做题，没有注意到这边。

　　江余寒感觉身上顿时空了，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也赶紧扭过身子。

　　他摇摇头，但心脏还是砰砰跳，他深呼吸，尽量使自己保持冷静。

　　随后他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往这边看了才放下心来。

　　他偷偷瞅了一眼元夕，她现在整个脸通红，趴在桌子上拿着笔，看似是在写东西，但实际笔连动也没动。

　　第一次见她这样，江余寒还觉得有些惊讶，惊讶之余是感觉可爱，脸红红的，嘴唇被自己抿得红成了樱桃，整个人呆呆地趴在桌子上，像只乖巧的小兔子。

　　刚才的紧张感瞬然消逝，他嘴角笑意挂起，眉眼弯弯，好似中了什么珍宝一样。

　　下节课是张浩的课，不过这节课他没讲知识点，而是宣布了一个比赛，全国数学知识竞赛。

　　这场比赛是国家级的，十分有含金量，一等奖有机会保送名校，至于为什么要让重文班的去参加这场比赛，主要是因为要借此机会好好提升一把。

　　重文班的数学大多都不好，但其他科目都差不了多少，所以数学是拉开成绩的关键，这场比赛的准备也可以让他们看到更多不同的题型，可以开拓思路。

　　而且最重要的，学校将提供此次比赛的住宿费，比赛在京照，所以学生只交路费就好。

　　介绍完之后，张浩问有谁报名，有这样一个好机会，许多人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元夕也是如此。

　　她最薄弱的科目就是数学了，这场比赛她没指望拿奖，就是希望能看看题型，拓展一下新思路。

　　但杨晴这次没参加，她最讨厌的就是数学了，而且为了这次比赛学校还要进行假期培训，她可不想浪费美美的假期找罪受呢。

　　江余寒本来也没有意愿去的，他暑假有好几十篇稿子没交，但他看见元夕拿了报名表，心里的拒绝的想法顿时消失。

　　如果集训的话，自己好像还可以和她多呆上几天。

　　至于稿子，可以晚上写。

　　于是在元夕拿完稿子后，一个愉悦的身影也紧跟着，去讲台拿了稿子。

　　“天哪，江余寒也去。”讲台下乌泱泱的一片，盯着讲台上嘴角挂着笑意的男人。

　　“这不完了，他绝对是一等奖，我们还去干什么？”

　　“对啊，你看他的笑意，胜券在握啊。”

　　杨晴听他们嘴叭叭不停，有些烦。

　　“你们没听老师说吗，让你们去是开拓思路的，又没指望你们去拿奖。”

　　前面的人感觉有些被刺痛，白了杨晴一眼，闭了嘴。

　　期末考试很快过去，转眼间到了暑假，元夕这次数学考的非常差，这次数学试题是根据今年高考数学的难度来出的。

　　今年高考数学是近三十年来最难的一套，许多考生出来考场直接哭成一片。

　　元夕也被这次考试打击不少，她其他科目还好，就是数学拉太大了，排名直接降到了二十开外。

　　集训是在八月份开始的，所有集训的学生都不能回家都得住校，元夕的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虽然有些孤单，但也清净，不怕打扰别人睡觉了。

　　这次集训的人数一共是一百多人，三分之二是重理班的，学校把这一百多人平均分成两个班。

　　开训那天，正是暴雨天，外面阴雨绵绵，像是老天酣畅淋漓举觞撒酒，好不快活。

　　元夕看过天气预报，她早早地便收拾好宿舍到了教室，也就是自己刚坐下没几分钟，天空便阴了上来，不一会，雨来了。

　　江余寒到教室时，教室里已经差不多满人了，他昨天写稿子写的晚，今天一早差点儿没起来，淋了一路雨。

　　元夕抬头见是他，往周围看了看，发现自己旁边还有个位置，便忙招手让他往这边来。

　　坐到位置上后，江余寒看见旁边有只手递过来包卫生纸，他扭头，看见元夕指了指他的额头，做了个擦拭的手势。

　　他点点头，顺着她的意思擦去自己额前的雨水。

　　江余寒的位置是一个靠着窗的位置，他低着头，听见外面雷雨交加，雨水冲刷着地面、树叶、墙壁，拍打着窗户，发出砰砰的声音。

　　若换作之前，他只觉心慌，他记得妈妈走的那天，也是这样雷雨的日子。

　　他当时在后面疯狂追着妈妈的坐的车，不能说话，嘴里就呜啊呜啊叫着。

　　那天雨水很大，遮住了他的眼睛，模糊了妈妈的背影，也遮住他的耳朵，除了唰唰的雨声，他听不见别的声音了，甚至于自己的声音。

　　后面他进了孤儿院，在无数个雨天里，站在门外，等着妈妈来接自己。

　　可他等了好久，也没看见那辆载着妈妈走的车子。

　　雨水习惯性地流过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衣服里，寒冷跟着雨水在他的身体流淌。

　　但突然有一天，他不是一个人在等了，他低头看着旁边的小姑娘，明明自己不够高，还使劲踮着脚，伸着胳膊给自己撑伞。

　　雨水很大，但落在伞上的声音和落在自己身上的声音总是不一样的。

　　而今天和那天一样，雨水依旧很大，他不仅能听见窗外的雨声，还能听见旁边人的小小的呼吸声，心慌好像也少了许多，取而代之，还有些安心。

　　第一节课很快就下了，集训的上学模式和平常不一样，一节课两个小时。

　　元夕做了两个多小时的题感觉自己脑子快要缺氧了，果然这里强度很大。

　　“元......元夕。”

　　正当自己刚想歇一会儿时，身后有个声音在叫自己。

　　她扭过头去，看见尚群笑着看她。

　　“尚群？”

　　他点点头。

　　“我没想到咱俩还能再见，你进重文班后我就没见过你了。”

　　元夕也有些惊讶，她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尚群，高一上学期的时候他们还是数学课代表，他数学好，没少给自己讲了题，元夕对他印象不错。

　　两人聊了一会儿，一开始尚群还有些紧张，但元夕语气特别平和，总给人一种不急不慢的感觉，慢慢的，两个人便聊起来了。

　　“对了，你旁边的是江余寒吗？”刚才江余寒进来时，尚群就觉察到了。

　　他的模样整体都挂在学校的光荣榜上，想不认识他都难。

　　元夕看了看旁边的空位，点了点头。

　　“他去宿舍换衣服了。”

　　尚群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你们关系很好吗？”他看见元夕朝他挥手了。

　　“他是我的同桌，人特别好，经常给我讲题。”

　　他不是哑巴吗？但如果讲题的话，就能在你眼里算是好人吗？

　　尚群心里渐渐生成一个想法，他对元夕笑了笑。

　　“以后你可以问我题，我一直在这儿。”

　　“真的吗？谢谢你。”

　　元夕高兴极了，她知道尚群的数学是级部里数一数二的好，没想到他学习好，人也特别好。

　　和江余寒一样好。

　　窗外雨小了些，江余寒将雨伞仔细擦好，收起来，才走进教室里。

　　刚进来他就看见了元夕朝后和一个人聊的特别开心，看清脸后，江余寒顿时感觉心里不舒服。

　　就像心那块被人故意堵了一样。

　　“江余寒，你回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重理班的尚群。”

　　江余寒没看他，点了点头，后把伞挂在元夕桌子旁边，随后他把纸条递给元夕。

　　“谢谢你的伞，我擦过了，但可能还有些水，挂在这里晾一会儿就好了。”

　　之后便拿出练习册做了起来。

　　元夕尴尬笑笑，她和尚群聊了最后几句，便扭过头去。

　　她偷偷瞄了眼江余寒，他面无表情，手里刷刷写着题，但仔细一看那些题都是一些基础的，对他来说再做就是浪费时间了。

　　感觉他有些生气了，元夕觉得应该是自己刚才说错话了。

　　她眉头蹙起，有些无措，但更多是自责。

　　肯定是自己给他介绍尚群，他不会说话，连打招呼都不能。

　　一想到这儿，元夕感觉自己真是个猪脑子，她紧攥着手中的笔，本子上的解写了好久也没有下篇。

　　正当自己愁苦怎么哄好他的时候，一张纸条悄悄传到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