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瞳》千千泉

9、吴珩立规矩

　　有专人伺候还不觉得。
　　直到后面有一次，她毛手毛脚打翻了吴珩的茶盏。自此，过上了一段忍无可忍也得忍的日子。那可是真磨人啊！吴珩自是没那么多的时间来磨她。自哑伯之后，藜妈出现了。
　　茶要怎么煮，碗箸要怎么摆放，衣物要怎么叠方整，香料要怎样薰，花要怎么插，饰品要怎么搭，墨要怎么磨，剑要怎么擦拭……总之，只要是能扯到吴珩生活起居的一干活计，都要学！
　　不管在黄花川、清溪涧学了还是没学，反正她都要学。
　　不管在黄花川、清溪涧夫子教了还是没教，反正藜妈都会教。
　　真真是磨人啊！
　　从她一餐可食三碗饭，磨到剩两碗，一碗，最后到一碗不剩、食不下咽。
　　磨的不仅是她的体力，更是磨她的心力。乌寄那时就盼啊盼，十年何时到头啊！
　　这不，一言不合就甩脸色了。若是让藜妈知道了，非得来拔她皮不可。
　　乌寄不再多想，举起茶杯啜了一口，上好的西湖龙井。淡淡的清香，有点涩，口感和茶色都差了一点。
　　她招手唤来守在门外的黑衣青帽小厮，“给我上一套最好的茶器。”
　　小厮愣了一愣，乌寄单手托腮，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茶罐。“再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茶叶也拿来一些。”
　　不愧是飞鸿阁，小厮动作不慢。乌寄的动作也娴熟，但这次却也不敢在三下两除二地应付了事。
　　室内一时变得静谧。门外小厮偷偷往里瞄了一眼。前一刻他把红裙女子所提去与主事的说了，主事的听完他的描述，一拍脑门，才惊觉主人特别要求留意的贵客，竟然不声不响来了飞鸿阁。主人特别交代过“勿扰。”是以主事的在犹豫要不要给贵客换雅间，就叮嘱小厮在门口多留意屋内动静。
　　红裙女子，金发垂腰，鬓角憋着一朵灵动的紫花，一溜金发调皮地从紫花旁溜出，贴着她耳畔滑落，她也顾不上去拨弄，因为一双纤细的手慢条斯理地持茶匙，挑茶粒，拨匀、冲水、洗杯、温壶、冲泡……
　　而看那男子，黒服玉冠，眉目清冷，挺鼻薄唇。修长如玉的手指持黑子，又持白子，一颗颗稳稳地送入棋盘。身后窗白纱薄，窗外青竹翠翼高攒，小厮却浑然觉着，这里不再是飞鸿阁，而是一幅画。
　　茶炉烟起，棋子声疏。
　　茶香满室，盏无水痕。
　　“茶好啦。”红裙女子声音甜软，甜软中又像是有点别的。“你过来看嘛，本该茶色鲜白，但没那黑盏，不过好在这越瓷青，青则益茶，茶作红白之色，刚刚好！”
　　“下次不可再那般敷衍。”尽管吴珩声音淡淡，不过乌寄还是听出了那么一些满意。就好比一段好春藏不住，粉墙斜露杏花梢。
　　对于乌寄来说，吴珩舒展的眉峰，手持棋子落下去的清脆之声，就是那份变好的心情、就是那朵露墙来的梢头杏花。
　　“是是是。”反正规矩是你立的，我只负责打破。
　　门外偷偷留意着的小厮原本乐呵着，这下不用换雅间也行了吧。正寻思，陡然对上一双眼，好比那千年寒冰玉、万年雪顶刀，顿时寒意彻骨。
　　“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个惊吓，连滚带爬地跌下了楼去。
　　乌寄听闻，本想问句：何必吓他？
　　但又怕眼前这尊佛坏了心情。于是转了话题，轻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发现月长石的？”乌寄怕吴珩没听懂，立马体贴地把问题补全了。便问边瞧着她这双胜过葱根的手，若是用它强行插入水晶壁……
　　吴珩抬眸瞄了她一眼，颇为顺畅地抿了口茶：“你需要另想办法得到月长石。”
　　“哦，这么说水晶壁里的月长石就是程家在找的东西喽！”他怎么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乌寄才想着要不要直接破壁抢夺，还有些犹豫，毕竟万象城的势力不容小觑，暂时还不能得罪。
　　“还有，游子京，”吴珩顿了顿，说道，“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
　　乌寄覆在茶杯上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他怎么又知道了！！！刚刚她是在想，既然不能直接破壁取月长石，那就截胡游子京，来个螳螂捕蝉，当一回黄雀！
　　吴珩皱了皱眉，“手。”
　　乌寄这才发现无意识的老毛病又犯了。吴珩为此说过很多次：手，不能覆盖在茶杯上。第一次被说时乌寄张口就反问：为什么？
　　脏。
　　是可忍孰都能忍！乌寄默默消化心中愤懑，乖乖缩回搁在杯口的手，用它“啪啪”拍了两下自己的脸，“我打的主意有那么明显吗？”
　　还会说，这家伙对自己用了什么妖法？仔细想想，刚刚少年的出现，也巧得太是时候了。她心中想着要怎么从游子京眼下溜走，少年就出手制造混乱，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乌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吴珩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脸是自己的，拍坏了不值得。下次不许了。”
　　乌寄愣了愣，这人管得也是够够的！又没打他脸！到底要怎样才能拿到月长石？
　　“月长石得靠你自己拿。”
　　吴珩沉着脸，又叮嘱了一句。
　　乌寄心中有几分了然。毕竟游子京也好，万镜街也罢，都涉及五族之人，无论从谁手中直接夺取，必定要付出大大大的代价。五族之间，联系甚密。开罪他们，实乃下下策。
　　“什么叫‘你自己拿’，你不出力的吗？”乌寄颇有底气地质问，毕竟这人曾说过要助她一臂之力。
　　“……”没啥分量的质问等来的是沉默以对。
　　吴珩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搁下，“倒茶。”
　　好气啊！你丫自己不会倒啊！
　　还没开骂，吴珩骤然一记刀眼飞向她。这吴珩是会读心术吗？她紧忙小心翼翼替吴珩续杯。一点水痕也不要出杯盏。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你是不是已有了谋算？”
　　“……”吴珩不答。只是偏头看了看外面的大街，又自顾自斟了一杯茶。
　　有这么好喝吗？她都饿了，怎么迟迟还不上菜？
　　乌寄告诉自己：淡定淡定。闷嘴葫芦又不是没见过。终有一日，必定要让这人尝尝被无视的滋味！吴葫芦！吴葫芦！
　　吴珩顿了顿喝茶的动作，压眼又抬眼，后深深吸了口气。
　　啊！忘了他好像会读心术！该不会她在心里喊的这几句“吴葫芦”他也知道？？？
　　“聒噪，还急躁。说你是只乌鸦还不认。”说完抬眼望向窗外。
　　“我说你是一只闷嘴葫芦！你认不认？”乌寄急了眼打嘴仗一般都不肯服输的。
　　“再嚷嚷就出去。”吴珩脸冷了几分，偏头看向外面。
　　乌寄才不想出去饿肚子，又曝晒。便安静了下来。心想，吴珩已经往窗外瞟过好几眼了。莫不是除了她还约了什么人？什么人竟能让他这般有耐性等？乌寄跟着也往外瞟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