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瞳》千千泉

21、乌寄出识海

　　识海深处。
　　乌寄彻彻底底软成了一团，趴在蒲团上动也不动。本就仅剩无几的力气，像是突然被一股力量抽丝剥茧般，一点点吸了去。她连掀起眼皮的力气都没了。
　　然而力气没了不是最惨的，还有更糟糕、更痛苦的东西在缠着她。
　　“嘶，嘶”咬牙、切齿、倒吸气！！！
　　痛感袭来，宛如暗夜中的浪潮，没有头，没有尾，漫无边际……
　　她的额头、眼睛像是被烙铁烤灼般难受，要死了吗？乌寄用所剩无几的清明神志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不就是绝个食吗？
　　吴珩！是吴珩在惩罚她！这么多年她都差点忘了，吴珩是会计较的。他若计较，她准没好果子吃……
　　“痛吧，痛吧。大不了小命一条。想要，你就，拿去——”乌寄就赌，吴珩不会真要她命！
　　呵，果然，没那么痛了。
　　有什么东西贴上了她的额头，好比冰山之巅的千年玉石，清清凉凉，灼热感被逐渐驱散，在缓解了她的疼痛，慢慢的，身体像是有些气力在缓缓回流……
　　乌寄生怕它会消失，所有的意念都想抓住突如其来的救命稻草。
　　从来冰雪凝严地，力斡春回竟是谁？
　　吴珩搁在乌寄额头的手，就像是被无数只八爪鱼紧紧缠住。罢了，看她遭罪，他心里像是吹进了寒凉晚风，划破了那积雪冰层。
　　乌寄不想松手，也没松开，有气力了，她愈发用力拽着吴珩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灼痛之感顿时消减不少。
　　乌寄能听到了，但就是睁不开眼。
　　眼前的一幕幕，青碧都看在眼里。犹豫片刻，她还是出声打破了这样的沉默。
　　“公子，乌姑娘像是魇着了，婢子听我家姑娘说过一个把人唤醒的法子。”
　　吴珩偏头，眉眼一抬，示意她说下去。
　　“鼻翼处有左右迎香两穴，以气疏解，通利鼻窍。在颈外侧部的扶突穴处，轻轻按压多次，理气逆降，应该就能醒了。”
　　乌寄听到这里，秀眉微蹙。青碧说的“以气疏解”是什么法子？
　　乌寄的细微神情变化自然没逃过吴珩的眼睛。
　　哼，看来是想醒了。
　　他多了一份玩味之心。一张冷峻的脸渐渐向乌寄鼻翼处靠近。灼热的气息像层层的毛羽般，片片落在了她的脸上，也飘在了她心上。
　　乌寄心中大骇。她已经意识清醒，也闻到了淡淡的沉水香。
　　沉水香，吴珩惯用的香。
　　吴珩这厮，他要干什么？乌寄细密而翘长的睫毛像小刷子，刷啊刷。一颗心恍若被晨露洗涤过后，又被风高高吹起，眼看就要破碎在风里。她的脸上似乎有东西落下了。乌寄一惊，在识海里喊一句“润下君，我要出去！”
　　当日问及出识海的法子，逍遥扇贼笑着给出的这个答案，在乌寄心中已经酝酿过多次，只不过始终没有喊出口。她不知道“润下君”是个什么东西，揣摩着跟五族，甚至跟吴珩脱不了干系。
　　这次，她真的不愿向吴珩低头的。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也奇怪，话一出口，她就猛地睁开了眼，眼眸一片清亮。终于出了识海！
　　吴珩似笑非笑，正用一根手指戳在了她的脸上。他对上了乌寄眼底那点恨恨的眼神。
　　一旁的青碧，见着刚刚那幕，早就低垂着头，只当自己不存在。见人醒了，立马端着
　　杯子，浅浅笑着上前来。“公子，这个还要不要？”

　　乌寄见着她的笑，就像院西墙檐下正开着的秋菊，给人明快了然的感觉。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这是公子让准备的药引，用姜辣素浓的上好老姜煲出来的水。”青碧笑着想要把杯子递给乌寄。乌寄一听到“姜辣素浓的老姜”，还没喝就觉得刺鼻难耐。完全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吴珩绝对是故意的。她特别不喜欢——喝！姜！汤！
　　“人虽醒了，但药还是得喝。”吴珩伸手接过杯盏，轻轻晃了晃，又从寸长的圆肚白玉鎏金瓶中倒出药丸，“一点也不能剩。”连同一个淡淡的眼神，一并递给乌寄。
　　乌寄只想伸手打翻杯子，却也只是想想而已。
　　“明日就是程婆大寿，你看着办。”吴珩撂下这句话，直勾勾地看着乌寄。
　　乌寄一把接过，几口闷下去，喝完了。口腔被这么一番刺激，整个人顿时更加精神了。
　　“天亮了。”吴珩说完，起身往外走。
　　“哎——”乌寄想要问话，可人家头也不回地走了。
　　“姑娘总算醒了！”青碧上前，麻利地收走杯盏。
　　“你快说说，我睡着时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发生？”乌寄眸中星光璀璨，一脸好奇。
　　青碧口齿伶俐，很快就把冯灵、齐琴等人来程馆，紫风消失，冯灵来探视遭程紫陌阻拦等，一一说给乌寄听。
　　听完，天已大亮。
　　窗外九里香花开正好，一簇簇，一串串，白得优雅。偶尔雀鸟啁啾，调子有长有短。她还听得到离梦居外的人语声。
　　多数在为程婆的寿宴忙碌。
　　她发现经过识海一番修炼，耳目越发清明了。也丝毫不觉劳累，反而整个人因此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吴珩那厮特意去而复返就叮嘱了一句“今日别出离梦居。”
　　见乌寄大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架势，他轻飘飘补一句“否则，我唯你——那只鸟是问。”
　　鸟？乌寄一拍脑门，才想起她带回的领头燕飒飒大人。一回来，她就服下了穆知白给的药丸，进入了识海，在识海里待了多久？对，整整十日。那飒飒，该不会……听那话的意思，应该是落入了吴珩手中。
　　可怜的飒飒……
　　可怜的她，自从进了这程氏地盘，不是在昏睡中过日，就是在昏睡中过日。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结果被吴珩禁足了！禁就禁吧，省得碰上冯灵一干人找她麻烦，能得片刻清闲就先得片刻。
　　乌寄吃饱喝足，一颗脑瓜子片刻也闲不下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那三人已然找上门来，她这段时间的清净日子也算到头了。
　　程婆的寿宴，想必难得不太平喽！
　　穆知白不会缺席吧？有些事情还得借他之手来做。
　　蜗牛精紫风怎么说也是一半只妖怪，难道就因为她多拔了几颗牙就一命呜呼？
　　还有那谁跟谁，难不成真的要议亲啊？
　　去去去，议就议呗，关她什么事！
　　她眼下最要关心的，就是如何拿到月长石，虽不知这月长石与程婆的眼有何关联，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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