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瞳》千千泉

11、大战燕子桥

　　穆知白也从马车里出来，点了点头，站在乌寄身旁道：“燕子桥已有七百九十六年历史，东西横跨通灵河，桥长二十丈，宽四丈，桥有九孔，桥身嵌鹤。极少有鹤光顾，倒是成了燕子聚集之地。还得劳烦乌姑娘，找到领头燕。”
　　“既然让我来出力，找到了便是我的。”乌寄说完，纵身轻跃，金发红裙的她如火焰般在空中闪过，眨眼间，无声无息落在了桥中央。
　　马车距离桥身少则有十丈远，竟然就这么掠过去了。穆知白眼中的赞叹之意，化成了细碎如星子般的眸光，“但愿乌姑娘不会让我失望。”

　　“呼”的一声，桥身下陡然窜出数道黑影。乌寄淡淡一扫，共有八人。一色的黑布箭衣，黑布蒙面，神情冷冽，身手矫捷。手中长剑雪亮，直指乌寄。
　　乌寄心里嘀咕，吴珩那厮，正在飞鸿阁享受。可怜她饿着肚子还要来对付这来得莫名其妙，又势在必得的刺杀。
　　“就让我来看看这燕子桥上，你们要怎么飞？”乌寄摩挲着小白瓷碟。
　　她话音刚落，四道黑影如箭一般冲向乌寄。四道冷冽的剑光瞬间交织成密网，铺天盖地之势袭向乌寄。
　　乌寄的身法亦是快如鬼魅，红裙飘飘，顿时一道红光自乌寄手中闪出，继而又闪出一道金光，夹带着雨泽万物之势，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像是被万道金芒射穿了眼，“当当当当”几声，剑已断，四人握着剑柄，纷纷捂着的眼睛，静静地倒了下去，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乌寄流云般的长袖一扫，四把剑尖如同四道白光，射向惊愣在场的另外四名黑衣人。四人慌忙执剑去挡，“咔咔”几声，长剑竟在空中一断为二，像冰凌般掉落在地。四人惊恐地握着剑柄，紧紧盯着乌寄，大气不喘，慢慢后退。
　　乌寄已经站在原地，金发披肩，宛如流云。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执着小白瓷碟，脸上晕开了浅浅的笑容，恍若夏莲初绽，白露凝珠般动人心魄。
　　这般神态悠然，风姿卓绝的女子，此刻便是燕子桥上最特别的风景。

　　穆知白站在离桥边十丈远的马车上，凝视着桥上的人。
　　穆榛静立在他身畔，也凝视着桥上的人。
　　“穆榛，能令你多看一眼的人，整个鸿羽屈指可数，乌姑娘竟然令你看得如此入神，说说你都看到了些什么？”穆榛虽是他的车夫，但向来眼高于顶，极少服人。
　　“二爷，乌姑娘手中的武器，是金乌铃！”传闻这武器失传已久，没想今天让他见到了！对于痴迷于武道的他来说，怎能不激动？
　　穆榛自然不知道，当时乌寄得到这件宝物时的滑稽。
　　那日，乌寄顺着吴珩所指，纵身越了好几次都没越上那株九里香，吴珩脸都黑了。她只得手脚并用，当了一回狗熊，爬到从九里香树上拿下捧盒，打开看到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激动。她早年无意间在养父那里就知道了有这样一件武器！竟被装在捧盒里，她原以为里头是什么好吃的。吴珩为了考验她的轻功，故意高挂在树上的。
　　有了这件武器，乌寄练功都老实了，刻苦了。实在是不敢辱没神器。
　　“金乌，乃传说中住在太阳里的三足乌鸦，神力非凡。金乌铃，是取流星铁陨石中的精铁打制而成。既可当利剑，又可作暗器，轻巧精致，杀伤力你也看到了。而她又把精通的药与毒融于武器，这点才是最致命的。更何况她的修为已经深不可测，她手中的金乌铃说是神品，一点也不为过。”穆知白说完，又引发一阵轻咳，“世人都以神器为傲，殊不知神器也以人为荣的。”
　　“二爷，您这病不能再拖了，领头燕真的让给她？”
　　“领头燕不是人人都能觊觎的。我为了取它几滴血，付出了多少精力去准备，你最清楚不过。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乌姑娘能收服领头燕吗？您这药引至今没有找到可替代之物。”
　　“我相信她。”
　　“她用了噬魂散，最先对她出手的四人，吸了铃铛里的噬魂散，内力消逝，又被金乌的锋芒刺了眼。但都活着。”穆榛说完，满脸不可置信，仅剩的一点淡定在他摸向自己腰间之后，彻底打破。只见他瞳孔慢慢放大，里头的怒火一点点烧了起来。他身上的噬魂散！竟然不知不觉被拿走了！
　　“你这愤怒与不甘未免来得太晚。这东西早在她上马车的时候就从你身上顺走了。”
　　“二爷，穆榛知错，甘愿领罚。”
　　“领罚倒不急，这样的乌姑娘，若再加上她那个上司搭档，穆胤这次要吃不少苦头喽。”
　　穆榛知道自家主人已经很多年没叫过那人兄长了。甚至连提都不想提，直呼其名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大公子的人已经吓破了胆，丢下倒地的同伴撤了。”
　　“穆胤向来诡谲多变，这般肆无忌惮背后，定然另有隐情。只不过这次惹了不该惹的人。有他受的了。”
　　“您是说乌姑娘？”穆榛猜完又道，“乌姑娘下手虽果决，却也不愿伤人性命。未必会对大公子穷追猛打。”
　　“他怕是忘了，我也是不该惹的人。”穆知白看向桥的尽头拐弯处，不起眼的荆棘丛附近的人影，并不意外，“早就听闻那人是极不好惹的。这一路上，派来跟着我们的人也都非等闲之辈。”
　　“您说的那位，可是乌姑娘的上司，吴氏那位少当家？”
　　“权柄在手的少当家，算半个当家了。”从父辈手里夺权，这其中的苦与难没有人比他更懂。穆知白说完，静静地看向乌寄。

　　乌寄见那四个黑衣蒙面人，执着手里的半截断剑，抱头鼠窜，眨眼间逃得无影无踪。
　　她踢了踢离脚边最近的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说道：“人生似鸟同林宿，大限来时各自飞。说的就是弃你们而逃的同伙，我劝你们啊，赶紧换个林子待。”
　　一个黑衣人率先爬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搀扶起其他三人，踉跄着走下了桥。
　　乌寄就当没看见。只是在靠着桥墩耐心地等着。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过去了。
　　“总算等到了！”
　　乌寄等到了第一只窜出来的燕子，黑羽剪尾，从她头顶掠过。第二只，拍打着翅膀，从后方滑翔而来，擦着她脸庞飞过。第三只，从一个桥墩里，探出头来，停在白鹤浮雕的脖颈处，盯着她看。第四只，第五只，第六只……
　　眨眼间，乌压压一片，在她头顶盘旋。乌寄只觉得，太阳的金芒瞬间黯淡，大有暴风雨欲来的压抑。万鸟齐飞呀！
　　乌寄还真有些怕了！怕鸟粪！
　　“领头燕，不管你躲在哪里，我都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万物皆有灵。一些根骨奇佳之物，受天真地秀，日月精华所感，久而久之，有通灵意，遂成仙胎。通灵河畔本就是一个神奇之地，领头燕能盘踞燕子桥，成万鸟之王，又岂是寻常之物。
　　“我没有恶意，但我肯定，想要在这燕子桥上为恶的人却不少。你已入了某些人类的眼，不如趁早择我这棵良木而栖。”乌寄边说边在桥墩上翩然坐下，伸出一双胜过青葱的修长手指，看了又看，“我这双手，绣帕也拿得，刀剑也断得，你若跟我，偶尔弄点美食吃吃，也是做得的。”
　　桥下石墩的某个洞里，某鸟正拿着一根骨头在剔。听到这里，停了下来，歪着脑袋看了看没有几多肉可剔的骨头，又继续剔。
　　“好吧。今日我着实饿了。既然有人替我接风洗尘，我就不辜负这番美意。毕竟啊，人心叵测者多，人间美意不可多得。”说罢，乌寄抚了抚裙摆，手中又把玩起那方小磁碟，优哉游哉走了。
　　桥上的众鸟，在乌寄走下桥的时候，也已隐匿了身影。燕子桥上，恢复了往常的宁静。通灵河宛若白练，静静铺排在平坦的明镜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