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wigkeit（泡影）》自称福尔摩炮

7、PILOT-7

　　尽管有线上平台私信消息的提醒，提早知道了行动警官赶到急救大厅的消息，柴端宁还是被越梦河推门而入的动作吓了一跳。
　　怎么，难道她不能从通风管道钻出来，出奇制胜地打晕犯人吗？或者扔个震撼弹直接攻坚，怎么着都比这样泰然自若地走进来要好吧？
　　“不好意思，麻烦您把录影设备先关掉吧。”越梦河站在摄像机的后面，礼貌地对柴端宁要求道。在她赶来中心医院的路上，越川已经留意到泛社交世界中出现了挟持现场的直播影像。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越梦河非常吃惊。她不认为这是约翰尼的本意——如此张扬绝不是安保公司能锤炼出的风格，但竟然有人说服了他。
　　她大概能猜到这个媒体人为什么要这样做：第一当然是为自己博取影响力，实时展示犯罪过程的影像是当之无愧的稀世珍宝；其二也是为即将到来的警察提供来自现场内部的宝贵情报。可就在越梦河看到预览图像的那一刻，她忽然醍醐灌顶：约翰尼的首要目的其实是为了最终和她针锋相对，挟持人质诱杀袁医生只不过是一场劳师动众的掩饰。
　　于是她就这样来了。在这样密闭的小型空间里，怎样的闪电战都难免会有伤害人质的可能，尤其其中一位人质还处于极端危险的状况中。给予约翰尼一点儿他想要的，也许可以换取人质先行离开为回报。

　　虽然有些遗憾，但柴端宁还是配合地关掉了摄影机，让它飞回来，放进挂在腰带上的收纳袋。
　　整个过程中，约翰尼一言不发，只是用深沉的目光紧盯越梦河。先前在公寓里，虽然不能移动，但他也算是见过她，可现在的她看起来似乎又有了些变化。
　　“能让他们先离开吗？徒增连带伤害没什么意义。”处理完摄像机的事，越梦河转而向约翰尼问道。
　　“姓袁的不会来了，对吗？”
　　越梦河诚实地摇摇头。
　　“但你要是现在拔刀，我能在下一秒内制服你，把他立马送进手术室。”
　　约翰尼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知道她说的不错。他应该事先换一边站，这会儿病人在靠近他惯用手的一侧，使得拔刀这个动作会极大地阻拦他的攻击动作。即兴策划就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细小的问题，他有些恼火地想，而细小的问题就能决定成败。
　　“这两个坐在病床上的可以走。”过了一会儿，他妥协地说。留下胸骨破折的病人仍然可以起到一点令行动警官顾忌的作用，而那位媒体人，既然她想要大新闻，为什么不留下来？
　　“谢谢。”越梦河没有讨价还价，做了个手势，示意李连姆带着胃痛病人赶紧离开。李连姆看了柴端宁一眼，什么都没敢说，迅速地帮自己和胃痛病人解开绑缚，逃出门外。

　　门锁“咔哒”一声再度合上的那一秒，罪犯和行动警官都动了起来。约翰尼先是开了一枪——枪声将柴端宁吓得往角落里钻——子弹连越梦河的边都没挨上，就楔进了门框。越梦河躲过子弹，左腿向后一点，肌肉瞬间爆发的力量让她直直冲向约翰尼。她的左手五指握拳，金属关节上跳动着能一击致人晕厥的电流。拳头直直地挥向约翰尼，但出乎她的意料，约翰尼在最后时刻躲开了她的攻击。
　　“反应增强？”
　　此刻越梦河站在约翰尼曾经站在的位置，约翰尼则在她右侧，在侧滚翻后狼狈地站起身来。他没有回答越梦河的质疑，抬起枪口，再次扣动扳机。为了保护身后躺着那位肋骨破折的病人，越梦河没敢完全躲开，只是稍稍移开身体，让子弹射进没有重要器官的侧腹，与此同时，左拳再度挥出。
　　拳头打中了约翰尼的右肩，后者的身体向后一倒，响亮地砸上病床的一脚。足以致人晕厥的电流却没能产生应有的效果，约翰尼身上穿着的作战服将它转化成了可用能源。
　　他计划过这场战斗，越梦河心想，他想过她会怎样动手，并且已经做好了相应的防备。这不应该，不同的行动警官显然有不同的攻击偏好，而约翰尼第一次见到她，是半小时前在公寓里，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有谁提前知道了她负责餐厅凶杀案的消息，转告给了约翰尼。为什么？行动警官的调派虽然不算机密，但也不是普通警察能随意查阅的内容。能混到拥有权限的那些警察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不可能犯下不小心泄露消息这样的错误。他们帮助约翰尼准备和自己的战斗……究竟能达成什么目的？

　　“我看过你的资料，自从你当上行动警官后，只有过两次杀死犯罪嫌疑人的记录。”约翰尼干脆靠在床腿上，脸色涨红，喘着粗气，“一次是帮派清剿，一次是绑架案长距离狙杀。对你来说，这份工作一定很难吧，每一个嫌疑人都该死，但你几乎每一次都忍住了。”
　　“我说过了，生死的审判，我没有这个权力。”越梦河的脸色稍显苍白，但侧腹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约翰尼注意到了这一点，嫉妒地咬了咬牙。
　　“放屁，你只是懦弱而已。这就是他们所做的：挑选一些懦弱的、干净得不现实的榜样来彰显文明。真正有胆识的人只好走上战场自相残杀，到最后，他们就收获了一群小绵羊。”
　　越梦河虚弱地一笑，“这时候来表达政治态度，未免有点儿晚了。”
　　约翰尼也笑了，“你说得没错。这不是我的政治态度。那玩意儿就是一堆废话。这是别的……那个说法叫什么来着？”他停顿了一下，看起来在吃力地思考，片刻过后，他认可地点了点头，“这是为你的噩梦所准备的。”
　　说完，约翰尼举起枪，对着自己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越梦河愣在了原地。再一次地，事件的发展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忽然有些后悔。也许从一开始就使用更强硬的手段，也许现在约翰尼还能活着，她的问题还有可能有答案。
　　唤醒她的是一连串急促的铃声，越梦河转头一看，发现那位媒体人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按响了急救铃。
　　对着仍有些木讷的越梦河，柴端宁不好意思地抿起嘴唇，局促地点了下头，然后对另一头紧张接线的护士说：“罪犯已经被解决了，请赶紧派医生来。”
　　“谢谢。”等柴端宁断开通讯，越梦河对她诚挚地说。她刚刚的确是忘记了，这间屋子里至少还有一个重伤员需要被照顾。
　　“没什么，刚刚发生的确实是……非常令人意外。”柴端宁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但是我必须承认，对于媒体人来说，这是一段好材料。”
　　越梦河对她回以微笑。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粗暴地撞开，一队医生护士在两名警察的护送下冲了进来，直扑那位肋骨破折的病人。越梦河皱了皱眉，走过去抓住柴端宁的手，拉着她来到房间里离病人最远的角落。
　　“我希望你不要将后边的内容泄露出去。”越梦河看着媒体人的眼睛，认真地说。
　　柴端宁本就因为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而有些发热的脸颊更红了。她舔了舔嘴唇，干脆拔下记录微件，递给行动警官，“送给你了。也许你能从里边获知一些答案。”
　　越梦河为她的主动感到有些吃惊。她从媒体人手中接过微件，端详了一下，自嘲地笑笑：“人都死了，答案也许没有意义。”
　　“他是死了，但是指导他的人还没有。也许他的微表情里就隐藏着相关线索。”
　　注意到行动警官的疑惑，柴端宁赶紧解释：“你看看录像就知道了。在说到真正聪明的时候他想到了某个特定的人。考虑到他令人惊讶的表现，我觉得有人指导他的可能性很高。”
　　越梦河的目光闪了闪。这条信息可能有着很重要的含义，但她还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她将微件收进防护周全的暗袋，对媒体人说：“我可以今晚约你吗？别担心，不是什么坏事儿，只是有些细节我想和你确认一下，但现在我还有工作要做。”
　　你最需要做的可不是工作。柴端宁的目光忍不住飘向行动警官的侧腹，那里的创口已经基本愈合，可弹头仍被包裹在血肉之中。为了避免感染，弹头应该被立刻取出，然后敷上消炎促愈合的药物。拖得越久，造成的痛苦就会越多。
　　但她没有对此发言的立场。
　　“当然可以。算算辖区，你应该是西区分局的吧？我晚上去分局找你？”
　　令柴端宁感到意外的是，越梦河摇了摇头。
　　“晚上九点，钓白亭餐厅。你今天受了惊吓，理应吃点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