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暗獭

5、一杀

　　天与地挤压在一起。

　　席笙不知道幻阵是否对着巨龟有用，她一点点微躬着身体，把手藏在后背，开始写阵。

　　巨龟注视着眼前的人类，它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来者，不知道这个外来者的来意，但对方十分弱小，弱小到它随意一口就可以咬下她的头颅，尝尝新鲜的味道。

　　关于大荒她了解甚少，好在原作里提到过一嘴，系统之前也说过，两百年后有若狭会入大荒寻妖兽，也就是说大荒中是有修仙者进入的，或许也有可以暂避危险的地方。

　　席笙先是写了一个目盲阵。

　　眼前一片漆黑，巨龟却也没慌乱，对于大荒里的生物来说，黑暗是朋友。

　　席笙趁机扔了几块碎铁块儿，是她自己放在储物手镯里平日里用来压纸的，巨龟听见响声，庞大的身体也只是略动了两下，它并不在意那些小动静。

　　此刻可作阵眼，席笙将碎铁块扔出，巨龟那双眼睛仍发亮，席笙写好新阵，这幅幻境是她第一次写，所以不太熟练，需要压阵的石块。

　　她重现了腾蛇在黄沙中出现的模样。

　　果然，巨龟本能地开始颤抖，它的四肢一瞬间就缩进了龟壳，席笙则趁机逃往沼泽深处。

　　却没能走掉。
　　她此前没有注意到巨龟的尾巴，她没想到这巨龟的尾巴如蛇一样细长灵活，巨龟四肢虽缩进了龟壳，一条尾巴却出手卷住了席笙的身体，席笙努力地扒着沼泽地，但那流沙如此残忍，从她指缝间溜走。

　　不想被吃掉，即使同样是死亡，也不想被吃掉。

　　席笙转身，双腿踩在巨龟的硬壳上卡住，不让自己一并被吞进壳中。席笙慌忙从储物手镯中扒拉出一根晾衣杆，这个世界没有晾衣杆，还是早些年她还是孤女的时候自己用在和山山脚下砍到的竹子做的。

　　她往晾衣杆上贴了几张增益符咒，往巨龟的尾巴根部用力地刺下去。

　　巨龟痛得一颤，尾巴发狠般地绞着席笙的双腿，把她拍在地上，发泄着疼痛，席笙趁机往嘴里乱塞了些草药和麻痹疼痛的仙草，又把找出的毒粉洒进龟壳缝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巨龟的尾巴失去了力气。

　　席笙翻身到龟壳上，连砸了数个攻击阵法在巨龟身上，龟壳的一角被她砸凹，在黑夜里渗出深色的血迹。

　　席笙躺在龟壳上。

　　“死了吗？”

　　“已确认死亡。”

　　她喘着气，眼角湿漉漉的。

　　四周的飞虫仍静谧地发着光，仿佛刚才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很久过后。

　　“系统，可以查询谢韫的位置吗？”

　　“错误。没有相应功能。”冷硬的AI声响起。

　　但意外的是，她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地图，席笙之前十年从没见过这个东西。

　　“解锁：引导功能。”

　　席笙点开详情，认真看起来。

　　这个引导功能和平时玩游戏的小地图差不多，大概是考虑到大荒内既危险又黑暗，所以它会显现方圆大概二十米的基础地况。她所在的地方有一个在地图上闪着微光的小点，一下，两下，突然消失。

　　这大概就是这只龟。

　　这个地方的北方和南方的等深线都画得十分密集，席笙把这两个方向排除，另外，她总觉得东边的那种发光的小飞虫要多一些，假如大荒中真的有人迹，大概也是在比较亮堂的地方。

　　“我和谢韫是不是被分开了？”
　　原本是在自言自语，没想到系统居然也回复了她。

　　“已解锁地区内，没有人物谢韫。”

　　这个引导系统居然这么人性化么。席笙松口气，打定主意缓慢往东边走去。

　　储物手镯里除了吃的喝的，还有许多伤药和符咒，她把晾衣杆放回去，想起来谢韫当时瞧见时的反应。

　　“我就说我养在山脚的千年紫竹怎么不见了呢，原来是被席女侠砍去了。”

　　在和山上时谢韫对她很好，门派中的万宝阁也带她去过好几次，不过席笙那个时候并没有仔细去看她得到的法宝。

　　竟然有一颗夜明珠。
　　她把夜明珠取出来，拿在手里总觉得这珠子在往上飘，席笙松开手，这夜明珠就飘在她额前，随着她身体移动而运转。

　　这么便利。

　　珠子似乎还能随着她注入的灵力变得更亮，不过席笙还没有这个胆子，她害怕招来什么奇怪的生物，只让夜明珠发着最低功率的光。

　　席笙在沼泽地里走走停停了许久，沼泽里并没有白天黑夜，没有阴阳变化，时间与寂静的黑夜一同行走着。因此她便让系统每隔两个时辰给她报一次时间，沼泽地的阴湿渗入骨髓，寒冷使她忘记饥饿，她需要系统提醒她按时进食。

　　尽管她给自己贴了几个驱寒的符咒，多走了一会还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好在有这个引导系统，沼泽地里偶有巨兽游走，基本上也都能躲得过。此前被她麻痹的疼痛提醒着她，她再也来不起这样一次打斗。

　　大概过了半个月，她终于在黑暗中摸到了一块似乎是被打磨过的石头。

　　没人知道大荒有多大，有多深。

　　她此刻是在大荒的哪个方位？席笙亦不知晓，她站在打磨过的石头上，拉下夜明珠，仔细观察自己的一双脚。

　　她原本以为在沼泽中走了这么久，指甲缝里应该全是泥土，但却很干净，或许因为这沼泽地里全是细腻的溜上，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脚上被割了几个口子，还有几条小虫往伤口里钻……席笙忙坐下，撒了点驱虫的药粉，又胡乱吃了点仙草伤药。

　　真的很安静。

　　即使能听见四周窸窸窣窣的爬虫声响。

　　在这共通的自然中，她几乎快要忘记自己身在一个有神仙妖魔的修仙世界。

　　待休息好后，席笙又往前走了几步。

　　咦？

　　她感受着脚下。

　　不像是流沙，也像是被打磨过的什么。

　　她拉下夜明珠，蹲下仔细观察着，沼泽在黑夜里更加混沌，席笙只好把双手伸进去，用心感受手下的形状。似乎也是一块石头，不过要小上很多。

　　她把这石头捡起来，继续前进。

　　这边没有，席笙倒退几步，换了个方向。

　　果然，这里的也有打磨过的石头。

　　她怀疑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就没再把石头找出来，用双脚在沼泽地里摸索着。这些石头似乎在领着她前往哪里。

　　她最终走到了沼泽中的一块坚实的泥地上。

　　席笙稍微放宽心地把夜明珠调亮了一点，这才看见泥地中有一间稻草房，倒是朴实，她推门走进。

　　稻草房里并没有设置禁制，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墙壁上挂着一些席笙没见过的工具，她觉得有一点像农具，但要比农具大许多。

　　不太像是仙家歇脚的地方。

　　席笙这几年虽然没怎么出过远门，但也同谢韫见过些世面，万宝阁中道具繁多，如果是能进出大荒的能人，即使只带着一个储物空间来，大抵也能搭出一个豪华的休憩阁楼来。

　　门派中的万宝阁里还有可以开辟小洞天的道具，若是在大荒中辟出一个小洞府来也未尝不可能。

　　难道大荒中有原住民？

　　席笙摸了摸小矮桌，上面没什么灰尘，想来这里即使不是其主人常住的地方，也有人经常进入。

　　不管怎么样，席笙刚碰到床的一瞬间，无法控制的挤压在一起的疲倦就差点压垮了她。

　　她迷迷糊糊给自己贴了张符，双眼一闭，仿若死人般昏睡过去。

　　极度的疲倦中，席笙居然还做了一个清晰可见的梦。

　　无烬大会。
　　不烬人源源不断地涌来，像赤潮一般涌动，拍打着她脚下观景台的基柱，观景台分明是木制的，但却像钢筋水泥般坚硬，潮水滚来又滚走，她的眼前映射出一会映出红色的光，一会又晦暗无光。

　　直到银白色的球体自空中追进赤潮中。

　　梦境杂乱无章，原本站在观景台上的席笙此刻只能看着那球体坠落，将她砸进更深更深的梦里。

　　胸口涌现沉闷的慌张，席笙猛地睁开眼睛，眼前银光乍破。

　　看不见剑柄的银刃自上而落，来人坐在席笙之上，双腿岔开，巧妙地压制着席笙的身体。

　　来人和自己，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她现在的长相和她原来的长相也是一样的，对她而言，熟悉得不得了。

　　“我……”席笙想说些什么，刚一张口，对方的银刃就猛地逼近。

　　她用空着的一只手碰了碰席笙的脸。

　　“天生的。”席笙忙道，“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长得一样。”

　　对方怀疑地打量着席笙，不得不说即使是一样的脸，一幅杀手的表情还是让席笙无法招架，不如说这种异样的感觉让她多出几分其他的恐惧。

　　银刃还是没有离开。

　　……大不了一死。席笙想，或许生命对现在的她而言是最不宝贵的资源。

　　等一下……

　　“假如我现在死了，剧情会回到哪里？”

　　她问系统。

　　“错误，没有相应功能。”

　　席笙换了个问法。

　　“大节点包括着小节点？”

　　“没错。”

　　“在下一个大节点来到之前，假如死亡，是回到上一个大节点还是已经通过的上一个小节点？”

　　“上一个大节点。”

　　大荒的两百年，在那篇小说里一句话就带过了……怎么也不像是有什么剧情节点，也就是说，倘若她现在死亡，至少也会重生到无烬大会之前。

　　还好那个时候，她打死了那只巨龟。

　　席笙努力地挤出一个笑意。

　　“我，进入大荒，是为了找我的妹妹。”

　　对方似乎有了反应。

　　“我有个妹妹小时候走丢了。你我长得相似，说不定你就是我妹妹呢。”

　　对方突然收回了银刃，站起身来跳下去，退到了木桌旁，坐在桌上。

　　席笙这才敢一点点半坐起身。

　　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盏灯，屋外的风刮进来，灯盏一闪一闪，那人坐在桌上看着席笙，突然，从她的身后生出几只巨大的手，从后抱住了她，将她原本的身体挤压作一团，被手背后新的身体吞噬。

　　席笙看着这一切。

　　她，不，他看着她。

　　他终于开口。

　　“我不是。”

　　这人不知道为什么，给席笙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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