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暗獭

4、一道

　　“犬傀只在大阵变化时出现，他只会布阵和加固修改阵法，不会言语，没有思维……”慕眠补充，“似乎重写了阵法，看来天罚阵的破损比你我看到的严重。”

　　“真想搞懂这阵。”谢韫突然坐起来，“可惜。”

　　谢韫似乎是休息够了，“你为何在大荒，不是说去蓬莱了吗？”

　　慕眠略露尴尬，“原本我的确是去了蓬莱。”
　　传闻上古幻境不日将在蓬莱仙境中开启，此去原本是要给门中一探虚实。

　　“我刚一入蓬莱，便被一石头绊倒在地，直接晕倒，后又不慎被裹进一团云里，顷刻间就被带到了大荒。想来是我和蓬莱有些相冲，被卷进了哪个前辈出游时带出的行云中。”

　　隔壁的某个小弟子打了声喷嚏。

　　“醒来后，本想无声无息离开，谁料门外就有人来敲门了，正是席笙小友。”
　　他改了称呼，“说起来我倒是第一次见你，小友可要些什么见面礼？”

　　“阿笙直接管他要，这是华山派的习俗。”谢韫在一旁道。

　　“你与她倒是亲近。”慕眠话语中带着试探，他疑心席笙身份不凡。

　　“我懒得和你切磨，阿笙是我同门师妹，在和山派辈分也不低，和你我是同辈，我待她亲厚并无其他理由，我只有这一个师妹，在一起久了自然关系就好。”她的话也是说给席笙听的。

　　席笙明白她的意思，“既然如此，我可向慕眠道友讨要一物？”

　　----

　　犬傀在空中布好大阵，黑幕散去，犬傀也如烟尘散去，席笙这才看到空中早该升起的太阳。

　　既然没有思维，想来第一次死亡也是因对方执行任务，所以被无视。

　　席笙对着太阳升了个懒腰，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大荒了。

　　走时，谢韫带着她又去找了几个其他门派的弟子，大概说了些以后望对方多照顾照顾师妹云云，没说什么大事，大多数人也觉察出是谢韫击退了大蛇，说了几句感激的话，改日必将道谢云云。

　　“回和山去？”

　　“嗯。”

　　谢韫低下头，抓住席笙的手。

　　她写下传送阵。
　　传送阵可将她们送往最近的和山据点，在那大概可以寻一辆飞马，一边逛一边回家。

　　一阵白光闪过。

　　------

　　黄沙漫天。

　　“……在这大荒边缘，不烬人会从黄沙中源源不断地涌来。”
　　不烬人在黄沙中，生生不息，永不熄灭。

　　谢韫的声音一会近，一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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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笙被气得双手直打哆嗦。

　　“阿笙？”

　　谢韫抿一口茶，“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在和山几年想必也没遇到什么新的朋友，和我一同去隔壁逛逛？”

　　席笙面上点点头，脑海里正疯狂给系统留言。

　　“你不是说谢韫打败腾蛇即可，为什么又来了一次！”

　　接下来发生的事和上一次无差，只是这次席笙觉察出了蓬莱弟子中有一个似乎要聪明些，想来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上任掌门，一直到她停在华山派房间门口，她才接到系统的回复。

　　“我说的是，可以这么说。”系统有些不好意思，“我确实没想到谢韫有第二个方法制服腾蛇。”

　　席笙听明白它的弦外之音，“她必须入阵？”

　　“席笙，我这边的转生者情况特殊，转生到了长篇主角身上，今后很难与你交流。”它带着歉意，“像这次能在短时间内回复你的情况不会再有，以后你若遇到多次重复的小节点，只能靠自己。”

　　席笙沉着眉。

　　“不仅要入阵，她是不是必须……要被掩埋在黄沙之下，直到若狭把她救起来。”而同时，席笙不能如第一次一样死亡。

　　“并非完全如此。”系统和上层沟通后，方透露出几分，“此处小节点结束在谢韫被掩在黄沙下，天罚阵重写后。一旦天罚阵重启，她会跟随旧阵流转到大荒当中，你可入大荒将她提前找出。”

　　“大荒神秘而凶险，我有多少时间？”席笙问。

　　“两百年。两百年后，若狭入大荒寻妖兽，方会找到谢韫。”

　　“我若提前把谢韫找出，不会影响之后的剧情吗？”

　　“……不会。我再说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席笙，这不是游戏，也不是一本书，你必须遵循此刻，原因也不在于剧情。”

　　“两百年。”

　　“于此界，不过弹指一瞬。”那头突然传来吵闹声，“我不能再说下去。总之记得，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不要跟随习惯取巧，方能度过。”

　　----

　　此时，谢韫当该还在冥府处借谛听。

　　席笙没有打开华山派的门，她回到房间，看向外面无穷无尽的不烬人。

　　席笙跳了出去。

　　火焰席卷了她，炙热、温暖。
　　如此温柔的死亡。

　　----

　　黄沙漫天。

　　“……在这大荒边缘，不烬人会从黄沙中源源不断地涌来。”

　　谢韫的声音一会近，一会远。

　　“阿笙？”
　　谢韫在她面前挥挥手。
　　“你怎么了？”

　　席笙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我想喝果茶。”

　　席笙刚到九州时，想念地球上的饮料想念得不行，谢韫便依照她的描述给她做了果茶。

　　那时候她只说是小时候娘给做的，谢韫并没说什么。

　　她知道多少？

　　谢韫从储物戒中取出工具，低头研磨起茶粉来。

　　东方既白，腾蛇降世。

　　谢韫入阵寻阵心，改大阵。

　　她抚摸着阵心，觉得这阵摸起来十分冰冷，又十分旷远，仿佛并不止她在外面看到的大小，难怪她始终搞不明白这天罚阵，想来此阵是做球状埋于地底中，露出的只有一部分，大概还会随流沙不停转动。
　　此次入阵，不知道是赚多还是赔多。

　　她正想遁入沙海中，空中腾蛇的尸体却炸开，突然往她的方向倒来，她的半个身体已经没入沙海中，往下深陷。

　　来不及躲闪。谢韫晕过去前，给自己的身上施了个防御用的金刚阵……随便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是不知席笙此刻如何了，形势太过紧急，她没能来得及和她说上话。

　　----

　　席笙再次踏入沙海中，第一次时她太过慌乱，忙于在沙海中行走，救谢韫，时间或许因她的急躁匆匆流逝。但上上一次她算是悠闲，那犬傀写新阵，足足花了三刻钟。

　　她不明白犬傀为什么杀她，或许是因为当时她就在阵心处。

　　席笙其实已经想到一个解法。

　　她可以和第一次一样，找到昏迷的谢韫，和她一起躲进黄沙下。这样即使被转移到大荒深处，她也可以提前叫醒谢蕴，而身边有谢韫，她更不用太过担心自己走不出大荒。

　　但那还是大荒。

　　从上古时期就连绵至此的大荒，据闻，深处不仅有各种早在九州出现前就灭绝的奇花异草，更有数不尽在大荒深处无尽暗夜中进化生存至今的妖魔野兽。

　　席笙站在黄沙中，将这个方法记作备选，还是朝着那个凝滞在空中的黑影走去。

　　当着人面叫犬傀，似乎不太恰当。

　　“阁下——”竟又有风沙窜进她的喉咙里，堵得她说不出话，席笙咳嗽两声，“阁下可是，卫道者的手下？”

　　这次席笙知道犬傀无法言语，自顾自说着。

　　“我师姐谢韫，是和山派谢念的独女……卫道者识得他的。”她抬头用力说着，攀着关系。

　　“方才大蛇出现，谢韫为救人入阵心改阵，此刻被埋在黄沙底下——”说到这里她突然愣住，先不提犬傀能不能听进去几句，难道她要求犬傀把谢韫救出来？

　　那不还是一样。

　　谢韫必须和大阵一起被转移走。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愚钝，转头往阵心走去。

　　许是有了经验，她很快就在流动的黄沙中找到了谢韫。和谢韫一样，她也有储物空间，是一个手镯。

　　她一边把自己往沙海里埋，一边从手镯里找出防身用的符咒，席笙身上手能碰到的地方被她自己贴满了符咒，虽然她这次察觉出谢韫身上有一个防御阵，还是也贴了几张在谢韫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谢韫并没有被她轻松叫醒。

　　席笙叹口气。

　　也好在她想到了这样一个方法。

　　她把储物手镯扩大一倍，当作现代的手铐，套住了谢韫的手腕，听天由命吧。

　　是熬过这趟进入大荒深处，还是又一次重来？

　　上头的银光似乎消失了，席笙紧紧地抱着谢韫的身体，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

　　她像在等待考试结果的考生。

　　顷刻后，旧阵消失。

　　黑影将新的天罚阵由阵心向四周扩散，似乎在半空中略带困惑地凝滞了一瞬，但阳光在此刻重回大地，黑暗亦无法生存，就此消逝。

　　----

　　狭窄的黑暗中，席笙刚想睁开眼，就有粘腻的水状物侵蚀进入。

　　她连忙闭上眼睛。

　　席笙在奇异的水体中挪动身体，她这才意识到手臂上的手镯那头空空，看来是在转移的过程中和谢韫分开了。

　　身上很沉重，不像是在水里，但她闭着的眼睛又似乎能感受到一缕微光。

　　她一点点向上挪动。

　　她似乎感受到有什么小虫在这狭窄的空间中掠过，挠得她身体有些发痒。又似乎听见了什么植物生长的声音，听觉在这里被放大，什么一点点逼近，什么又一点点离开。

　　眼皮上的光芒越发逼近，席笙不敢放大动作，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能一点点朝着光芒挪动。

　　终于，有一阵风吹来。

　　上方不再沉重，席笙睁开双眼。

　　她忘了大荒深处只有永恒的黑夜。

　　一只双眼发着光芒的巨龟，直直盯着她。

　　周遭确实也并非完全黑暗，她用余光扫视周围，发觉自己应该是站在一个沼泽地里，沼泽地里的低空上浮游着一些发着淡淡蓝光的小虫。

　　这巨龟和她印象中的乌龟长得其实很不相同，肢体十分健硕修长，只是一呼一吸间，头部就伸缩了一大截，不过确实顶着一个大壳。

　　它的四肢看起来十分灵活，席笙不觉得自己可以跑过这龟。

　　席笙突然庆幸自己已经死过几次，哪怕这时候她已经吓得不行，面上却也静得下来，整个身体不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