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雨录》原初拾

17、第 17 章

　　幽谷深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悦耳动听，如同清冽的泉水，洗涤心灵。
　　一间残破不堪的木屋中，风与光争先恐后涌入，与那笛声一道，几乎将不大的空间穿了个透。

　　一阵风起，树叶沙沙作响，此刻笛声忽地转了音调，变得缠绵悱恻，凄凉哀痛起来。
　　余红笺打了个哆嗦，猛地睁开眼，胸口犹如滚水般翻腾，她想要咳嗽，可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最后只是干咳了几声。

　　屋外的笛声停止了，也没听见脚步声，不多时，就见一人踏过门槛，慢慢走了过来。
　　余红笺眯了眯眼，才在逆光中看清他的脸，姿貌端华，眉目如画，此人正是游故渊。

　　“醒了？”游故渊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你的伤势不算太重，我给你用了药，再喝个几日汤药，便能恢复了。”

　　唏嘘平常的话语，让余红笺面露困惑之态，仿佛昏迷前经历的那一遭，不过是大梦一场。
　　她按住胸口，从疼痛中，稍微拉回一些神智，皱紧眉头想要问，刚吐出一个字：“你……”
　　兴许是嗓音太过沙哑，游故渊不愿她多说，立刻接话道：“你一天一夜未进食，先喝杯茶，解解渴。”

　　破旧的木屋里，除了简陋的一张床，什么都没有，可游故渊出去一趟，竟然真的端来了一碗清茶，闻着香甜，余红笺确实渴得难受，接过茶杯后，一饮而尽。

　　“想必余姑娘有很多话想问。”游故渊拿回碗，手指摸着碗沿，一边把玩着，一边漫不经心说道，“昨日李掌门离开后，你浑身都是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万幸的是，你身上的剑伤不深，没有危及到命脉，才捡回一条命。不过，你的伤势需要静养，内伤也是，这几日就安心在这里休息，最好不要下床走动。”

　　余红笺嗓子润了些，能说话了，她虚弱道：“你救了我？”
　　明明在她昏迷之前，看见游故渊已经破窗而逃。
　　游故渊眉目低垂，只道：“是。”

　　余红笺抬眼看他，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想要冷冷回应，却因为伤势，气势减掉了一半：“难道你不想我死，救我作甚？”
　　游故渊摇头叹气：“我说过，要保你平安。”

　　余红笺又是冷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看他，说话也断断续续：“我死，或不死，恐怕对你们的计划都并无影响，你们……一开始就只是冲着李江雪和李清晖而来，留我一条命，肯定不安好心，怕是另有打算吧？”

　　“我不是……”游故渊幽幽道，“我与车弼不同，我可从未想过要杀人。”
　　他是没有出手，但他袖手旁观。

　　余红笺闭上眼，她自己其实不也一样，在车弼出手杀人时，并未阻止。
　　他们都是冷漠之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余红笺睁眼，冷声道：“接近李江雪和李清晖，杀李江雪，引来李叶丰，还拖我下水……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游故渊沉默看着她，半晌才低声道：“我并不想拖你下水，是车弼一时兴起，故意为之。”

　　“你们究竟有何目的？”
　　游故渊不答，余红笺就一直追问。

　　“我不能告诉你，你若知道了，会对你不利。”游故渊长叹一口气，“还要喝水吗？

　　口口声声为了她着想，却行为诡异，让人不安。
　　余红笺抬手盖住眼睛，可身上没力气，只动了动手指，就放下了。

　　见她沉默，游故渊无奈笑了笑，出门又斟满一碗茶水，递到余红笺嘴边。

　　余红笺偏了偏头，不想喝，游故渊道：“你不喝，那我喝了。”
　　没得到回应，游故渊当真抿了一小口茶，道：“这春茶配上泉水，果真一绝。你真不喝？”

　　余红笺心里不快，她盯着游故渊，愤愤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能治我身上的伤，却不像是天南星门派之人。你也绝非道家门派之人，方才听你吹笛，难不成来自南雁？”

　　江湖十一门派，每个门派各有千秋。清虚堂分男女，善用重剑和轻剑。道家门派，男弟子居多，武器虽也是剑，但剑柄上有太极八卦转轮，只要亮出武器，便能分辨。余红笺所处的门派西府海棠，门派弟子全是女子，善用水袖为武器。
　　而天南星门派，乃行医一派，悬壶济世是天南星门派宗旨。此外，南雁门派善天下音律，能用音乐之声攻击人，也能安抚心绪。

　　“我只是对医术略懂一二。”游故渊转着碗，又喝了一口茶，慢吞吞说道，“你真想知道，告诉你，也未尝不可。你可听说过日月星辰？”
　　余红笺瞳孔微震，惊道：“你来自日月星辰？”

　　若说江湖十一门派是名门正派，那这日月星辰，便是江湖人称的□□。因为日月星辰收揽之人，大多数是不入流的废柴，有去不了十一门派的天资愚钝之人，有屡屡不上进或是行为不端被逐出门派之人，甚至还有江湖中争强好斗的闲散人士。日月星辰来者不拒，建立短短二十载，便拥有了自成一派的实力。
　　只是日月星辰虽为□□，一直在大力招募弟子，却极少在江湖出现，但每次一出现，必定会出现血雨腥风的江湖争斗。

　　“世人以为日月星辰是□□，其实不然。”游故渊道，“日月星辰人人都知的一句口号——日月可鉴，星辰同晖。意为入教之人，不管前尘如何，也不论地位是否卑微，皆如天上星，与日月一般闪耀。这才是真正的日月星辰。”
　　余红笺不禁好笑道：“不杀人？不混淆是非？不嫁祸他人？”

　　游故渊手指敲着茶碗，反问道：“江湖正统的十一门派，哪派没杀过人？放眼整个天下，门派明争暗斗之事，难道还少了？余姑娘，你别忘了，若不是我救你，你早已死在李掌门手中。”

　　余红笺吃力翻了个身，面对着游故渊，眼神却坚定：“我不管你们□□还是正派，要杀人还是救人，待我伤好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惟独一点，我不知你们想要对清虚堂做什么，但我阿姐绝对不能被牵连，否则，我宁愿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游故渊顿了顿，突然问道：“你真不记得我了？”
　　余红笺隐约有猜测，听他这么一问，倒是印证了心中所想。只是她想不明白，她与游故渊是何时的旧识？一个日月星辰教的人，怎会与她有关系？

　　“罢了，不记得也好。”游故渊垂着头，眼神似山泉之水，清澈又甘冽，他柔声道，“绿烟姑娘温柔婉转，是为好人，我自……”
　　话说到一半，一阵风掠过，屋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室的切切细语。

　　游故渊和余红笺同时看向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