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歌》乾九三

6、第 6 章

　　春霖未免妨游赏，唯到诗家自有情。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关彻走后，楚南歌不闻不动的又待了好长时间，窗外沙沙的细雨声，难得使心情平静下来。
　　从封今找到他时，他就清楚他躲不过去的，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无论是陶庭瑞，还是非庭。
　　其实在前朝初甚至更早以前，妖魔并不是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猖狂无忌，他们更多的是离群索居、远避深山，流传于人们的传闻之中。
　　直到前朝末年，许偃勾结妖魔，以人肉血食奉养妖魔，又借以妖魔之力镇压治下，至此妖魔横亘九州、人妖混乱。

　　陶庭瑞早年遭逢冯慧案时曾寄身于楚府，因着楚南歌和老侯爷关系不错，也便尽心教授于他，说来陶庭瑞也算是楚南歌半个徒弟。
　　然而自许偃勾结妖魔几十年过去了，人妖混乱，再想回到以前的样子也不现实。
　　陶庭瑞什么性子，楚南歌是一清二楚。怎么可能容忍人妖这混混沌沌、岌岌可危这样的状态一直存在？
　　只是管理妖界又岂是建个朱雀台这么简单的？这朱雀台该怎么建，又如何建？

　　陶庭瑞纵使身为人皇，本身也不过是一普通人。
　　整顿妖界还须从妖界入手。想到此处，思绪不免落到非庭身上，心中一悸。

　　晚饭的时候，关彻过来陪他一起吃。
　　关彻虽然好华服美人，但吃食上并不如何铺张。
　　席间献殷勤道：“这是宋娘子做的清蒸鲈鱼、小天酥和菜羹，哥您吃着合胃口吗？”
　　楚南歌好笑的点点头。

　　关彻见好就收，转而说起其他。
　　“不过下午去宫里的时候，皇帝听说你回长安了，想见你来着，我估摸着明天不来，后天就该来了。”
　　“庭瑞这么急？”
　　关彻笑道：“这算什么急。且不说你在郢州这几天时间，郢州如今状况何许？就是这天下，难道还有比规整妖界更重要的事了吗？”
　　楚南歌放下汤匙，一想也是。
　　“他想让长安禁用法术？”
　　“完全禁用自然是不可能，但你不是说过，但凡人妖鬼怪或者其他万物生灵，自有其根源嘛，若是能以此为引，在其作乱时，作为一个追查的凭证也是不错的。”
　　楚南歌点点头，看来关彻这些年确实有成长。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关彻笑笑：“我倒没什么想法，不过听师父说，是想在长安城建个阵法。”

　　“非庭？”楚南歌沉默下来，半晌才问：“你这些年还一直跟着他吗？”
　　关彻从小就跟着他两长大，对他们二人的事知之甚详，倒也不避讳这些：“这倒没有，不过我也没刻意回避过师父。”
　　又瞅着他哥脸色问了句：“哥你和我师父还没和好吗？”
　　楚南歌摆摆手，让他不必再提。

　　“哥，你和师父间是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
　　关彻一直觉得两人这决裂来的莫名其妙，“昔日，你和我师父同起同卧同乘同游、登昆仑涉九溪，北临天池东至沧海，醒时折花醉里论道。若说我师父对哥你没一点情谊，这怕是不可能吧？”两人好的时候，关彻搁那就是一背景板，谁知突然间就这样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哥我色弛爱衰了？”
　　关彻手一抖差点把汤匙扔出去。
　　“哥，您倒也不必如此！”

　　果然第二日，皇帝陶庭瑞带着太子登门了。
　　陶庭瑞到的时候，楚南歌刚在院子里用过早饭，正打算，顺着昨天关彻说的思路，翻翻阵法类的典籍。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短短几十年，在楚南歌不过是倏然如白驹过隙，在陶庭瑞而言却已然半生而过。
　　见昔日待自己如师如父的楚南歌依然几十年如一日的不变样貌，顿时感慨万千。
　　对楚南歌依旧执弟子礼：“庭瑞见过楚先生，多年不见，先生风采依旧啊！”
　　“确实好久不见了，庭瑞。”
　　陶庭瑞笑笑，伸手推了下旁边的青年：“这是犬子陶晟”。
　　太子也一作揖：“见过楚先生。”
　　楚南歌点点头，几人一同屋内入座。

　　“先生刚从郢州回来，不知现在郢州情况如何了？”
　　“许偃身死，沈将军已收复郢州，想必不日即可收到回报。”
　　陶庭瑞点点头：“此次多亏先生相助，不然这郢州还不知是何情况。”
　　楚南歌沉吟一下：“听关彻说，陛下打算在长安禁止法术？”
　　陶庭瑞苦笑一声：“自许偃勾结妖魔以来，妖魔鬼怪等些肆无忌惮、各行其是，我泱泱黎民手无尺寸之兵，这么多年来竟如俎上鱼肉一般，毫无自保之力，岂不令人痛心？
　　“如今我定都长安，此乃是我大梁一国之都，岂可任由妖邪之属肆意妄为？这禁用法术之事，势在必行！年初之时我同丞相李延贞商议，打算建立朱雀台管理这妖界争端。不知关彻师兄可同您说了？
　　“除这长安城之外，大梁各州县亦设有司，统一划归朱雀台管理。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楚南歌搁下手中的茶盏，沉思了好一会才在陶庭瑞期待的目光中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妖魔之事已然成定局，再想重回前朝实为痴人说梦。当今之计，唯有以法匡之。”
　　“以法匡之......，先生的意思是？”陶庭瑞闻言心中一惊，不由肃然起敬。
　　“律例有言，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陛下既然想要约束妖魔之属，何不一视同仁？”
　　陶庭瑞喟叹道：“先生言之有理，庭瑞受教了。”
　　楚南歌摆摆手：“律例之事还须陛下和刑部的上心了，陛下和李相所说的建立朱雀台之事倒也不错，至于在长安禁止法术之事，我还要和非庭他们商议一下。”
　　事情有眉目了，陶庭瑞心中也稍稍放下一些。自有史以来，还从未有开国皇帝如他这般艰难。真是天灾人祸妖魔鬼怪齐上阵，难度都快及得上秦皇统一六国了。
　　“如此，我就静候先生佳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