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渡化指南[快穿]》姚千

54、空空山大逃杀（18）

　　邬褚神情震动，与先前不大一样，良呦呦观察他面容，心念一动，从置在地上的木盒中取出断剑的剑柄部分，持着送到他的手上。

　　“你……识得此剑？”

　　剑柄如匕，小了正常的长剑一圈，却正好稳当地落在掌中，只是握着它的那只手的主人，早已不再是当初的稚童。

　　十年，戊戌派已混着血泪作古成山中浮灰，剑却依旧如故。

　　“这把剑唤‘屠缘’，曾是我母亲的佩剑，只是不知为何会在此处。”邬褚声音晦涩，抬手摸索着抚过残断的剑身，短短一瞬，心境变化万千。

　　良呦呦回头望了望幽暗的秘境入口，一时不免起了疑心。

　　在她的记忆中，空空山素来只有她与山主二人，能催动“鬼面石”成阵的便只有山主一人了。可山主分明已近百年未在山中出现过了，又如何能掺和到十年前戊戌派的争端之中？亦或是十年前有道法高深的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来过山中，只是并未被她发现？

　　良呦呦想不明白，又深觉此时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屠缘剑既是戊戌派遗物，想必邬褚一定万分珍视，无论它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来到空空山的，总归是一件失而复得的好事。

　　她安抚地握住邬褚的手，将断剑再次接过，断裂的两片剑身拼合碰撞，发出金器轻薄的鸣响。

　　邬褚半阖着眼，眼前一片灰白，知道她要做什么，“天藏剑冢的神剑认主之后，只有与剑的主人有血脉的亲缘和当初的铸剑师可以修补。”

　　“如何补？需要山中的石材吗？”良呦呦覆在剑面上的手顿了顿，果见泄出的灵力丝毫未被屠缘剑吸去，只是漂浮一般掠过剑身，旋即她想到邬褚方才说不知此剑为何在此。

　　于是提议道：“你既不是特意来寻此剑的，不若我们先将剑带着上山门，以免错过其他秘境中的宝贝，或许碰碰运气，还能遇见许阏也说不准。”

　　邬褚站在那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伸出手，不是很精准地摸到良呦呦手中的剑柄，屠缘剑是天藏剑冢的好剑，雪藏十年，锐利如初，剑锋擦过少年的掌缘，顷刻见了血。

　　掌心传来刺痛，邬褚没理会，他握住断剑，淡淡道：“我改主意了，不找了，我只要这把剑。”

　　只要一把断剑？良呦呦猜不透邬褚的盘算，但又觉得他既然如此考量必定有自己的缘由。

　　她抱着装剑的木盒懵懵懂懂地问他：“那你要如何修这把剑，还是就让它这般放着？天快暗了，我们今日还继续过山门吗？”

　　“我们也不过山门了。”少年用波澜不惊的声音说出如巨石落地般的话，“我本就不是为了同他们抢那口钟才来的……玿嶂宗和鞳鞑人，我赌鞳鞑人赢。”

　　“那我们……”良呦呦顿住，清透的眼眸闪过一丝不解。

　　“补剑。”

　　“你……”良呦呦欲言又止。

　　“想说我没有灵根？”邬褚突然笑了，将半截断剑摸索着小心地搁到良呦呦抱着的木盒里，一抬手，掀开了被粗麻布衣掩着的手臂。

　　良呦呦眼睛盯在少年蹭在布衣上的血痕上，正想着一会儿得用灵力帮他将被屠缘剑割出的口子抹了，一转眼珠子却不由呆立住了。

　　少年常年不见光的苍白手臂上，虬结着青蓝色的脉络，顺着劲削的手腕一直蔓延到肩臂，像寄生的藤蔓，隐没在被粗布衣遮挡着看不到的尽头，若隐若现。

　　良呦呦一时连呼吸也窒住了。

　　“我先前同你说过，用眼珠和曾做了交易，现在它的灵丹在我体内，护着我结出新的灵根。我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足够让我驾驭曾的全部力量的时间。”

　　邬褚只知曾当初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他看不见，不知道这印记如今长成了何种丑陋模样，见少女迟迟没有说话，他飞快地将袖子拉下，掩住了手臂。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有人牵起了他的手，旋即，掌心中的刺痛感淡了许多。

　　良呦呦熟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虑：“算起来，曾应当和巨鼋一样曾是仙兽吧？我先前渡了那么多灵力给你，幸好没同它的灵丹冲撞，下次你尽可以早些告诉我……现在怎么办？先去寻个过夜的山洞？”

　　邬褚心中巨石落地，绷紧的下颌释然了几分。

　　“要寻个安全隐蔽的地方，之后就在那落脚，我要闭关……你守着我。”少年前两句话说得顺利，到后半句莫名卡了壳，含在喉咙里又吐出来。

　　“好。”良呦呦清脆应声，一时没察觉“守着我”这三个字多么像情人间呢喃。

　　她细心将断剑在木盒中收好，一扭头，如往常般率自走在前方带路，空空山缭绕的云雾腾空氲于古木之间，“那我们便向山里走，到深处去。前几日‘传送阵’被破一事，我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我们寻一处视野好的地方落脚，我既能守着你，也能守着山。”

　　“山神能活多久？”邬褚在她身后，突然开口道。

　　良呦呦一时思路没转换过来，想了想，才察觉到印象中自己的确已经活了很久，可记忆却单薄得可怜，她不大在意命数这回事，便大大咧咧道：“不知道，不过怎么说我也是个小仙，长生说不得，不过估摸着还能活很久吧。”

　　邬褚没再说话，好像只是随口一问，问过就忘了。

　　良呦呦凭着在空空山中滋养出的直觉，果真在此间山门的山林深处寻到了适宜落脚的山洞。山洞地势不算高，一仰头隐约可从稀疏的古木树干间窥见九十九重山门的残光。

　　良呦呦没闭过关，一时不知道该替少年准备什么，只如往常在山中过夜一般，拾柴在洞中生了火。

　　“你要闭关几日？”她帮邬褚将断剑在他身前放好，顺口问道。

　　邬褚摇摇头，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颗樱桃大小的铃铛，托在掌心中递了过去，“第一个人登上九十九重山门的时候，晃一次。若我那时没反应，听到有人敲钟时，再晃一次。”

　　良呦呦小心地接过铃铛，放进自己的小破袋子里，磨磨蹭蹭不肯离开。

　　邬褚感觉一团热气在他周围晃呀晃，片刻后凑到他身旁，扭扭捏捏地提议道：“反正我的真气和曾的也不冲突，不然我再渡一口给你？”

　　邬褚失笑，知晓小山神想要帮他。

　　“渡来的真气只是一时的，不会滋养灵根。”他淡淡解释道。

　　“哦。”良呦呦断了念头，偃旗息鼓，本以为能帮上什么，现在看来只能靠邬褚自己了。

　　她直起腰欲站起身，却被一只手拉住衣摆，邬褚的手勾住她的衣带，将她拉到身前很近的地方。

　　少年双目睁着，良呦呦一眼望进那双灰白的空洞眼眸，她知道邬褚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这双眼后的暗涌，少年正在用这双残缺的眼描绘她的轮廓，似乎竭力想要看清她的面容。

　　最终，少年手上用了力，将她拉得更近，占有似的，将唇落在了良呦呦的唇上。

　　火堆烧得噼啪作响，良呦呦盘膝坐在洞口，口中衔着一根甜草，百无聊赖。

　　在她身后，山洞的角落里，良呦呦以灵力布下一道结界，邬褚正襟危坐于其中，双眼紧阖，面容已呈入定之态，只是眉头皱着，看起来并不平和。

　　重修的灵根得来不易，在玿嶂宗多年，无一人可托心，邬褚无法入定，只能夜夜以心法小心温养，偶尔梦魇太重，连心法也施不出来，只能睁目任由灰白暗夜吞噬，能使灵根枯木逢春全凭一股日夜咀嚼的恨意和心劲。

　　如今有人为他守着，五息入定，邬褚敢将曾内丹中的灵力尽数散在体内，任由野兽般的真气将全身的经脉冲撞得突突直跳，如要炸开般令人冷汗岑岑，他不能有杂念，一心一意引着真气在周身运转腾挪。

　　储物袋中装着满满的云丝菇和红果子，良呦呦难得没心思吃，夜色阒寂，她透过洞口凝望外面无边的夜色，第一次觉得即便载满了人，空空山看上去仍然有些寂寞。

　　神识告诉她，已经有人登上了七十三重山门，邬褚若要赶山顶这场“热闹”，留给他破境的时间不多了。

　　幽幽深夜，上空中忽然传出一声喑哑的鸟鸣，只有一声，却短促有力。良呦呦心思一动，一个飞身跃出山洞。

　　是青鸦！

　　“难得啊，你居然会叫了。”青鸦稳稳落在少女的手臂上，碎金石般的眼眸在夜色中格外闪亮，良呦呦笑眯眯地挼了挼它的额羽，青鸦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依赖地用翅膀蹭她的手掌。

　　“这么难寻的地方都能找到，不愧是桐语堂的前哨。”良呦呦对青鸦不吝夸赞，从储物袋中取出果子掰开喂给它吃。

　　趁着青鸦吃果子的时候，她从它的爪子上取下一截竹筒，竹筒里藏着一张传音符，良呦呦展开，立马听见许阏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你们在哪啊？”

　　“还好吗？”

　　“我悄悄跟着一队化风谷的弟子上了山门，你们若得了空，速来寻我！”

　　“速来！！！”

　　“……”

　　这小子怎么还是这么话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