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最迷人的最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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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无数遍他的电话，却没有一次被接起来。
我心如死灰，抱着李则珘的衣服在原地傻坐了好久，脑子里是空荡荡的。
脚底下似乎也是空荡荡的。
好像只要我一动，我就会跌落万丈悬崖，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敢抬眼去看地上那一滩血，然而那股血腥味却一直往我鼻子里去。
让人难受极了。
我只好抱紧了李则珘的衣服，去闻衣服上残留的他的味道。
那种味道，却又让人难过极了。
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好像连眼泪都要欺负你，就是让你憋着，无处宣泄。
全都憋在心里，就连嗓子眼都好像被堵住了，四处不通，只有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体育馆里进来一人。
我疯一样的跑过去，问：“你知道李则珘去哪了吗？”
说完我又艰难的伸出手指了指带血的球场，说：“就是刚才在这打球的人。”
那人摇摇头，道：“打球的都打起来了！听说一个学生的眼睛被戳瞎了，唉现在的孩子真是……下手没轻没重……”
他嘟囔着走开了。
而我也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身体的重量让我不能直起身来站立，听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我无助的蹲在地上，手不自觉往后撑了一下，摸到了那冰凉的血迹。
我在心里祈求一线生机，只希望他是平安的。但上天好像看不惯我有片刻的希冀，这一线生机很快又被切断了。
半个小时后，胡宇梁终于接了电话。
他说，李则珘现在被送去医院了，他妈也来了，挺生气的，你先别过来。
我捏着电话，捏到指节发白，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在他挂电话前，我听到自己终于问了一句：“他在哪个医院？”
“市中心的。”胡宇梁匆匆回答，“不知道还要不要转院，看情况。”
至于之后我是怎么站起来的，怎么走出体育馆的，怎么去到医院门口的，怎么回到家的……我都记不清了。
只是在走出馆门口的那一刻，有一段记忆清晰的浮现在我的脑子里，记忆里的男生站在篮球架下，无奈的笑着看我。
真可惜，他答应了我，让我再画一幅的。
第二天我请了假，不管怎么说，我必须要去看看他。
老张原本没同意，后来电话那边传来老秦的声音，他似是劝了几句，老张这才松了口。
十八岁的第一天，我站在了市中心的医院门口。
想来上次在这里遇到李则珘，也不过是三个月以前而已。
那天他顶着即将降临的晚霞，从容的走向我，问我：“知道怎么走吗？”
或许就是在那一刻，我把他放在了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此后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谁知到了今天，我努力维持的一切，竟以一个没预料到的方式，变得面目全非了。
医院里到处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以前我曾和李则珘说我特别喜欢这股味道，但现在却有点后悔当初说的这句话了。消毒水的味道，真的不好闻。
事情发生以后，我总在想是不是自己哪一步路走错了，哪一句话说错了，一不留神，就在冥冥之中造成了这样的结局。
李则珘的妈妈把我拦在了病房外，声音轻柔的对我说：“你是宋双溪吧？”
“我是，阿姨您好，李则珘他…怎么样了？”
“我知道你。”
她重重的说了一句，却没回答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不再出声，静静等着她想对我说的话。
她在前面走着，步履匆匆，却依旧每一步都迈的稳重，走路的时候，和李则珘很像。
直到走出了医院，她才停下脚步，转头微笑着看我，终于说：“我不知道你们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但不管是哪一步，阿姨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他是要出国的，而且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你们现在这样，不可能有结果。”
“小时候犯错好改，别等长大了都后悔。”
说着她突然像妈妈一样帮我理了理眼前的碎发。
“断了吧，孩子？”
“这里医疗技术不发达，我准备带他去国外治病了。”
“我不想让你再见他了，最后都是要分开的，多见一面对你们都有伤害，你认为呢？”
虽是商量的话语，她的语气却是异常坚决，我的心也随着她的一句句话重重的落了下去。
“他怎么样了？”我问。
“你不需要知道。”
“求您告诉我。”听完她这一番话，我的心已经硬如沉石，脑中空成一片，就只想知道这一个问题，“您告诉我，我就走。”
她似是没了办法，只想尽快把我打发走，于是说：“医生说治不了，我已经联系了国外的医院，今天就走了。”
“好。”
离开前，她又说了一句：“你放心吧，他一定会好的。倒是你，听说你是刚转来的吧，你们认识才不到四个月，尽快忘了这些事，考个好大学，以后好好的。”
才不到半年而已，在漫长的人生中微不足道，有什么不能忘了的。
除非，我不想忘。
许多事在她说出“四个月”的时候冲进我的脑子里，一会是李则珘坐在窗边的课桌上转着笔解题，一会他又坐到了我的前面，没好气却又耐心的看着我胡言乱语，一会是他返回来拿走了我手里的椅子，说让我给他带早饭，一会又到了天台上，耳边呼啸着夏末的晚风，是他第一个找到了无措的我，一会依旧吹着风，在湖边，脚下放着生日蛋糕，他问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说要送我一个愿望。
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我的愿望，他早已经帮我实现了。
……
最后冲进来的记忆，是平安夜那晚他说篮球赛结束后，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昨天篮球场上，他对我说“去吧，我等你回来”。
这些记忆如针一般一颗颗扎进了我的心里，我的心脏很快被密密麻麻扎成了透风撒气的筛子，我似乎亲眼看着它渐渐萎缩下去，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已经老的像一个转不动的废旧机器了。
我突然害怕起来，倒不是因为自己心疼的要命，而是在想我的那些宝贵又伤人的记忆，我害怕有一天会把他们遗忘，因为现在，我就已经记不清九月份的每一件事，到底是哪一件先发生哪一件后发生的了。
我在医院门口坐了一整天，脑子里拼命回忆着这四个月里发生的每一件事，像个寻宝人，渴望又贪婪，贪婪又难过。
把这些事一件件在我心里排列好顺序后，我又开始反反复复想着刚才听到的每一句话。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温柔的厉刀，斩断了我所有的忧愁与快乐。
所有的生机与希望。
曾经李则珘好好的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总是在担心高考一结束他就飞走了，担心到时候我们见不了面，时间一长，好关系就变淡了。
那时候我的担心很长远，长远到贯穿了当下的每时每刻，和将来的永远永远。
却没想到，可能都不用等到高考结束，现实的分离就无情的立在我们眼前了。
我的担心，也可以提早结束了。
傍晚时分，我的手机响起来。
那一刻贪得无厌的我，有一瞬间在幻想那通电话是李则珘打来的。
于是我真的我无比虔敬的把手机翻开，屏幕亮在了眼前，然后我又失望至极。
那是胡宇梁的电话。
“你……没事吧？”胡宇梁的声音很没底气，犹犹豫豫的说：“李姨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李则珘死活不走，他这病这边治不了了……要不你……唉！”
他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来，唉声叹气的挂断电话。
但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也让我，放了他。
我这才终于从地上站起来，姿势一天没换，我的腿已经没有了知觉，差点不小心摔倒了。
在那一刻，我又希望李则珘能突然从我的身后走过来，伸手扶住我，然后再说一句：“小心点。”
但他再也不会了。
我扶着医院门口的圆柱站了一会，感受到身体里的血液正慢慢的流通起来，只是流的特别慢，死气沉沉的。
胡宇梁的电话挂断后，手机一直在我手心里紧紧攥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又走到了南湖公园那条湖边，那时我忽然明白，物是人非的重量，竟是如此让人承受不住的。
我终于松开了攥着电话的手，活动了一下关节，在手机上按下了几个字。
“你走吧，好好养病。”
收信人：李则珘。
今天在医院门口坐着，听到来来往往的人说了很多话，大多都是为了治病而忧愁的话。
每一句轻飘飘的话里都带有无尽的遗憾，治不好病，意味着失去。
但李则珘的妈妈对我说“他一定会好的”。
这句话占据了我整个大脑，久久回旋无法散去，它仿佛成为了另一种支撑我的力量。
他会好的。
只要他会好。
我抬头望向湖面，野鸭依旧蜻蜓点水的停在上面，湖面是灰暗暗的，今天天气不好，若是以前这时候，湖面总会被晚霞照出粼粼波光。
我跑到树坑里寻了一枚石子，用力朝野鸭的方向丢过去，那家伙似是被惊起，扑闪着翅膀飞了几下，却惶然不知所往，最后又停在了湖面上。
我静静注视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忽然明白，到了现在，我才终于算是茕茕孑立，曾经沧海了。
好时光恍然如梦，最后还是一切成了空。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最迷人的最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