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千里》欢喜铁马

39、相望

　　回家这段路被漫长的沉默覆盖，讲完一个笑话后转眼已经到了我家楼下。
　　又是路灯下，他停下脚步，语速很快说了句：“回家吧。”
　　我点了点头，向他挥了挥手转身上坡，再没有转头去看是否还有人站在身后的黑暗里，也无法确认那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突然想明白了一点，既然做不到完全不见他，那就这样吧，就像他每次都会停在路灯下一样，我们的关系也止步于此，挺好的。

　　我觉得八中之所以成功的原因，在于它从不剥夺学生的想要全面发展的权利。比如像体育课这种对高考毫无用处的课，估计我以前的学校早就停课安排去上语数外了，然而八中依旧没有停课，依旧秉持着其有利于身心健康，强健体魄的原则，体育课风雨无阻的上着。
　　在一班的时候，大家对于体育课的热爱非同凡响，不爱跑操的一群人一到上体育课的时候，几乎都是飞出教室的。
　　没想到二班却大有不同，不去上课在班里自习的人数居多，对于这种争分夺秒学习的行为我深感敬佩，因为我是做不到，我坚持努力与放松相结合的学习方式，恰好孙晓艺极其认同我的观点，于是周一的体育课，我们飞出了教室。
　　飞出教室的那一刻，我的心脏怦怦跳，我激动啊，兴奋啊，紧张啊。
　　为什么呢？因为二班和一班的体育课是在同一节上。
　　不得不承认，人真是无比复杂的生物，在于他的意识能有多么复杂。比如现在的我，心里想着我得躲着某人，躲得远远的，另一边呢，又在这种可能会遇到某个人的时刻期待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大家管这种心理叫做犯贱。听到后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却遭到齐刷刷地白眼，大家冷嘲热讽对我说：“看来你以前就是这种人。”
　　那时候李则珘已经回来很久，我也早已褪去了一身的怅然若失，只得大大方方的承认：“对啊，我以前还真是这种人。”
　　不过，对于某种情感来说，这再正常不过。

　　“对了，你知道我们班那个小眼镜他为啥每天都不去跑操吗？”孙晓艺叭叭说完一通，抛给我一个问句。
　　我不得不按耐住自己杂乱的心思，捋直了思绪，答：“为什么？”
　　孙晓艺没等说先笑起来，这一点和我真像。
　　在这种时候，我总是会想到李则珘，每一次我想说些什么却先笑开来，他都会很有耐心的等我笑完，或者看着我满脸笑意，他也是很开心的样子。
　　于是我和他一样，等着孙晓艺笑完，才听到她的回答：“因为……小眼镜跑步的时候眼睛老是掉，以前被踩坏了好几副，所以他直接搞了张病假条，这样以后再也不用跑步了。”
　　“……”
　　不知道李则珘每一次听完我的答案后是什么心情，反正我现在只觉得眼前滑过一排“嘎嘎”的乌鸦。
　　“不好笑吗？”
　　“哪里好笑？”
　　“你想象一下小眼镜边跑边喊——‘等等，我看不清啦！’的样子？”孙晓艺学着小眼镜的语气，大笑起来。
　　听她说完，我还真的在脑子里构思了那样一副画面，只不过还没等构思完，我的脑子已经被某个姓李的人的身影霸占了。
　　我和孙晓艺走在足球架旁，隔着一整个绿色草皮，在另一边的红色塑胶跑道上，李则珘正往我们这边看。
　　孙晓艺没有注意到，已经转了话题，不知道又聊到哪个同学的八卦上去了。
　　李则珘依旧朝我们看着，我却也没有转了目光，大概是借着距离远的缘故，我大胆起来，反正目光所到之处是一整个熙攘的操场，谁会注意到我在看谁呢。
　　也许连那个于我遥遥相望的人，也无法确认我的眼神。
　　正因如此，我肆无忌惮起来，想要把内心的一切翻涌出来。

　　只是孙晓艺拉着我缓慢前行，距离李则珘也越来越近，在视线变得清晰时，我以为自己会收敛回眼神，没想到我没有，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我怎么也离不开他的眼神。
　　“哈哈哈还有一次……哎，那不是李则珘吗？”孙晓艺说。
　　此刻恰好传来课代表招呼人整队的声音，我才终于收回目光，含糊的“嗯”了一声，和孙晓艺走进二班的队伍里去。
　　远方传来胡宇梁的声音，一班也很快被组织起来。

　　体育课没有特别多安排，除了课前要跑两圈之外，老师一般都放任我们自由活动。
　　男生拿了篮球或足球，呼朋唤友很快就上了球场。女生则打打羽毛球，或者围着操场散步。
　　作为懒人的我和孙晓艺，当然选择走走路聊聊天这种清闲的上课方式啦。
　　李则珘一定是被胡宇梁拉去打了篮球，篮球场在操场的后面，中间隔着看台，所以我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所以……当然是潜移默化拉着孙晓艺往后操场走了。
　　“干嘛？你要去打球？”孙晓艺发现了我的动机疑问道，却也不停步，跟着我走过去。
　　“不打。”
　　“那你……哦，明白了！”孙晓艺狡猾笑道：“想去看你的绯闻男友是吧？”
　　“对。”
　　见我这么轻易的就应了她的话，孙晓艺显然很震惊，但我选择无视她的目光，径直往后操场走去。
　　她却是一副比我更要积极的模样，步伐都比我快了几步，还边催促我“快点啊。”
　　走过去的时候，我不想理会自己早就预定好的所有退路。
　　我只知道，我就是想看见他。
　　天呐，看来李则珘真的是妖精，让我反反复复陷进去，真的要精神分裂了呀。

　　我和孙晓艺走到篮球场方便的看台坐下，李则珘无意回眸，刚好看到我正在做坐下的准备动作。
　　打球场上动作太快，他很快又被吸引回去，我没看清他的表情。
　　“这下你能坦诚相待了吧？说说你为什么到我们班来？”孙晓艺坐下后对我说。
　　“不能。”我盯着球场上李则珘飞跃的身影，笑道：“就不告诉你。”
　　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企图撬开我的嘴，所以暂称为孙晓艺第N次刺探失败后，终于垂头丧气，伸出双手欲想要掐死我。
　　我作势后退，却不小心撞上了身后刚走过来的人。
　　没等看到那人我先开口道歉。
　　却没想到下一秒听到了我同桌的声音：“没事！你俩坐这干啥呢，怪冷的。”
　　“你说呢？”孙晓艺朝球场努了努嘴。
　　孙越也是刚在球场上下来休息的，跟着孙晓艺的目光看过去后，转头与她会心一笑：“懂了懂了。”
　　这俩人向我投来“看热闹”的目光，我当然是选择无视啦。
　　孙越坐在了我们身后，伸过头来说：“你们听说了吗？这周五咱年级要办个艺术晚会。”
　　“什么？！”孙晓艺惊呼：“确定是咱年级？高三？”
　　“真的，我今天上午在办公室听老师们说的。”
　　见孙晓艺没有十分信服，他又补充道：“今天下午班主任肯定得说这事，你不信咱俩打赌？”
　　艺术节这事，猛地一听我总觉得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了。
　　反正不可能是在梦里梦到的，于是我及时打消了孙晓艺想要和孙越打赌的心思，说：“应该是真的，我也听到过。”
　　“你在哪听到的？”“你也知道？”俩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忘了，不过……真的可能性很大。”说这话的几秒钟里，我瞬间想起了我是在哪听到艺术节的事情了，在那天的办公室。
　　我换班的源头。
　　只不过那天我听到了刺激性更大的消息，暂时把这个事情抛之脑后了。

　　李则珘依然在球场上如风一般，他躲开了对方的人，一个跳跃抛出篮球，在空出画出一个完美的弧线。
　　尴尬的是……篮球没进框。
　　我不禁笑起来，旁边的俩人还在讨论着艺术晚会的事情，听到我的笑声后停止了讨论，一齐向球场上看去。
　　“不得不说，李则珘是真的帅。”孙越感叹道：“我一个男的都特别理解为啥你们女生那么喜欢他。”
　　我是不会告诉他李则珘刚才的尴尬瞬间的。
　　孙晓艺一个白眼翻过去：“我不能理解！帅能当饭吃？”
　　“学习还好。”孙越补充道。
　　“长得也高。”我说。
　　“听说人也挺好。”孙越继续补充。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我总结。
　　孙晓艺：“……”
　　“行，我服。”孙晓艺怒道，过了一会，她又说：“他性格不好！”
　　孙越：“哦，好像是有点傲，不过也正常吧，要是我是他，可能会比他还傲。”
　　“他那不是傲。”我反驳道。
　　“切！”
　　“真的。”我语气平缓，客观陈述：“他就是比较拽。”
　　孙越赞同：“对对对，拽比较适合他。其实他也不算傲，有次我在考场遇见他，还问了他一个题，他还挺和气地……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孙晓艺问。
　　我大概猜了出来他要说什么。
　　果然，孙越懊恼道：“只不过我没听懂啊。”
　　孙晓艺笑起来：“他讲题你都听不懂？您的智商没事吧？”
　　孙越张了张口，半天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孙越心里苦，但孙越说不出来。
　　毕竟学神讲题都听不明白，大家还真不敢怪学神讲题太简练，一般都去顿足捶胸自己的愚笨了。
　　但是如果把听不懂的这一伙人聚集到一起，一定能开一场批斗李则珘讲题方式大会，大家一定有许多话聊。
　　毕竟，听李则珘讲题心里有多郁闷，谁听谁才能知道。

　　球场上似乎是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打球的人暂时消停下来。李则珘穿梭在人群里去拿了篮球架下的矿泉水，他拧开瓶盖，扬头喝了一口，又喝了第二口，又把水放回原地。胡宇梁叫了他一声，他朝那伙人走了过去……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我看在眼里，一点也不舍得遗漏。
　　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在看他，多看两眼又何妨。至于其他，等回班上课后自会压制下去。
　　我旁若无人地注视，他突然转了头，朝看台这边看过来。
　　不过他没有直接看向我，而是随处看了一眼，接着就收回了目光，又和周围的人说起话来。
　　孙越：“他刚才是朝我们看了是吧？”
　　孙晓艺：“好像不是看的我们……”
　　“那他看的啥？”
　　“谁知道呢。”
　　“……你觉得老张最近剪得新发型像什么？”俩人讨论无果，很快又找到了新的话题，热火朝天的谈论起来。
　　而我却停在了上一段时间，因为只有我知道，在李则珘回头的那几秒钟里，是有突然与我对视的瞬间的。
　　转瞬即逝而已，却又悠扬着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