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千里》欢喜铁马

38、还伞

　　孙越用叉子把泡面盖与桶合在一起，然后就放在了一边，看着书等开饭。
　　孙晓艺把零食放在自己的腿上，做一道题吃一片薯片，活像个小老鼠。
　　我边想着李则珘在食堂买饭的样子边吃饭，顺便还听着后桌那俩人吵嘴，被逗笑了好几次。
　　不禁感叹，这样的晚自习真好啊，一切是那么平静祥和~
　　自由啊……快乐啊……咦？班主任？刚才走过去的那个人好像是班主任？
　　“老张来了，别吃了！”孙晓艺悄声对我说，证实了那人果真是班主任。
　　“他怎么来了？我还没吃饭呢！”孙越低低的哀喊一声，把泡面放在了桌子下面的书箱上。
　　高三的书比较多，除了三年的课本都要在身边，还有各种复习资料，练习册……一个小小的桌洞根本不够用，所以很多人都在桌子下面搞了个纸箱子用来装书。
　　在二班的这几天，我从没见过老张晚自习到班里来，今天怎么那么倒霉，唯一一次开小灶还被他给撞上了。
　　不过他只是转了一圈，看着班里一派祥和的景象，大家都是那么爱学习求向上，也就放心的离开了教室，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我不禁想起了我的前班主任，秦老师是个话痨，还特别爱和学生打趣，他每次一来班里，必须的说上五六七八句话，直到把大家都聊烦了他才满意的离开。
　　欸？我闻到了一股香味，好像是泡面的味道。
　　于是四处寻找，低头一看…我同桌精心准备的泡面正坨在地上，一整坨……这可是我同桌的晚饭啊！他精心准备的！热切期盼的！
　　我好同情他啊，但是，这画面也太好笑了吧。
　　所以我第一时间扑哧笑出了声，接着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孙越，示意他往地上看，他顺着我的目光看下去，脸色直接就不好了。
　　“我靠！我的泡面。”孙越大喊一声。
　　班里的同学瞬间被他这一喊给吸引过来，纷纷投来求知的目光，然后看到真相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跟着一起笑，笑过之后转眼看到了立在桌边的那把蓝色雨伞，接着又想到雨伞的主人，接着又想到在报告厅的长廊上看到它的主人的时候，他的表情和目光。
　　我心情顿时又不好起来，物极必反是这个意思吗？要不就是乐极生悲……
　　反正，都是泡面惹的祸！
　　孙越很伤心很不舍得把泡面收拾干净，出门丢在了垃圾桶里。回来后又从教室后面拿了拖把把地打扫一遍，只是就算这么一番操作，泡面的味道还是久久不散，留有余香。
　　这味道几乎是用了一节课才散掉的，我难以想象孙越是怎么饥肠辘辘闻着香味度过的这一节课，哦对，还得忍受大家无情的嘲笑。
　　不过做为近距离嘲笑第一人，我很善良的把自己买的零食给了他，甚至还想把自己吃了一半的饭给他，不过我转念一想，这是李则珘给我买的，算了，还是不要给他了。

　　就这么一个小插曲，足够二班快乐一整个晚自习。
　　所以三节晚自习就这么愉快地度过了。
　　没有老师讲课，能在课上吃饭，还有件小趣事拿来玩笑，学生时代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只是那把雨伞啊……我纠结了一整晚，都不知道该怎么归还给它的主人。把我难住的原因很简单，我不想去一班，也不敢面对李则珘。
　　当然，我是不会承认我想把他的伞多在我这留一会的小心思的。
　　反正雨也不下了，我就不着急还。
　　可却没想到，我不想还，伞主人直接来找我要了。

　　放学铃响起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慢悠悠的把最后一道题解完，然后收拾书包，这一系列不慌不忙的动作下来，班里的同学也走的差不多了，所以我差不多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
　　然后我就在走廊上看到了倚靠在窗台上，漫不经心瞧着窗外的伞主人。
　　走廊上的灯在放学后会统一关闭，现在走廊唯一的光源就是月亮投射进来的冷光，照在窗户边的李则珘身上，形成了冰凉的倒影。
　　他的身上半明半暗，听到动静时，他的目光从窗外转移到走廊，看到了我才收起了松松垮垮的模样，直起身子向前走了两步，投身到光均匀的地方，身上的亮光就消失了。
　　他站在我面前，笑着看我，眼神温和极了。
　　其实我最害怕看到这样的他，这样的他会让我内心泛起无尽的自责与羞愧，会让我在逃与不逃中反复挣扎。
　　反而，越是这样的他，越让我无法自拔。
　　他为什么不能生我的气，同我吵架，或者再也不想理我。
　　他为什么总是这样看着我，眼睛里明明闪烁着不解与委屈，却又充满了温柔与笑意。

　　他朝我伸出手，却什么话都不说。但我瞬间明白了他是在要雨伞，于是也伸手把雨伞递到他手里。
　　拿回雨伞后，他依旧原地站着不动，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静静的看着我，却一言不发。
　　好吧，我来打破僵局：“看啥呢？回家吧？”
　　“看你。”
　　我又不瞎，当然知道你在看我。
　　“看完了吗？”我转身往楼梯走，说：“快走吧，回家还要写作业。”
　　他跟上来：“没看完。”
　　天呐，我心痒啊，我心焦啊，光是李则珘的目光我都受不住，他现在怎么又来言语攻击了。
　　于是我焦灼的不敢答话，只是闷头往前走。
　　快回家吧，写作业刷牙洗脸睡觉，明天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天。李则珘是个妖精，千万不能在夜晚这种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被他给蛊惑了。
　　他要出国，我没钱出国。
　　他不会陪在我身边，而我需要一个永远会在我身边的人。
　　事实已经很明了了，我不想再经历任何抛弃，我也不能再去海里挣扎，尽管我已经挣扎过一遍有了经验，但恰好第一遍给我留下的阴影太深，我太害怕在海里拼命的感觉。
　　那种努力想要生存下去的感觉。
　　我不要经历第二遍。
　　所以什么都别听，什么也别看，我只要闷头向前走，走过这一段路，离开这个地方和所有人，我一定能爬上岸，然后好好的活着。
　　“在二班过的怎么样？”李则珘的声音响起，“开心吗？”
　　我低头回答：“挺好的。”
　　“好。”
　　说完他就看着像犯人一样的我，眼神一刻也不曾离开过。
　　尽管我一直低着头，却还是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烧的我的神智快不清了。
　　别看了，求求你。
　　“宋双溪。”
　　“嗯。”
　　“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看清一个人？”他说。
　　看清一个人？他看不清我，也是，别说他了，连我自己都快要看不清自己了。
　　刚才在心里还想的好好的，远离他远离他，却在他每说出一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一下一下被击中，清楚的事情顿时变成一团乱，连我自己都理不清了。
　　我终于明白文言文里那句“剪不断，理还乱”是什么意思了。
　　中华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啊。
　　我思绪乱飞的时候，李则珘沉静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想要看清一个人，需要看多久才能够？”
　　“说什么呢，听不懂。”我故作玩笑的说。
　　“听不懂就算了。”他说，“太晚了，今天我送你吧。”
　　我们已经很久没一起回家了，长坡处的路灯下，也已经很久没有某个人的身影出现过了。
　　“好啊。”我终于抬头看了一眼。
　　恰好对上了他的眼睛，空旷的校园里，他的眼神叫嚣着翻涌的浪潮，快把我的耳朵震聋了。
　　走回家的路上，我们之间出现了少有的沉默。走的每一条路还是那么熟悉，可他一定觉得，身边的人此刻陌生极了。
　　我们之间的氛围，也陌生极了。
　　以前和他走在一起，一般都是我叽里咕噜说着一大堆，说着我从别人那听来的八卦，说着哪个老师讲课我很喜欢，说着今天物理课有道题还没明白，他听到好笑的事情就会很捧场的笑笑，听到我胡言乱语就会拿话来呛我，虽然最后还是总说不过我。
　　我突然想起他第一次送我回家的那天，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不讲话很尴尬，最后只好绞尽脑汁给他讲了一路的笑话。
　　那时候可真好。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想起了那天，寂静的空气里，我听到他说：“宋双溪，讲个笑话吧。”
　　我有一种内心被窥探的感觉，顿时一激灵，“啊？啊，让我想想哈。”
　　于是我想啊想啊，想的过程中忽略了尴尬的气氛，这让我短暂的放松了一会。
　　“啊！我想到了！”我惊起抬头，忍不住笑着对他说：“这个超级好笑！”
　　还没讲我就已经先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后我发现我可真痛快啊，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的这样笑过了。
　　身边的人无奈的看我笑了很久，我缓过来后才开始讲述：“有一天小明去看病，他用一个手指戳身体的好多地方，对医生说我这里也痛那里也痛，医生检查之后发现小明根本没有病，可小明还是用手指戳身体的好多地方说很痛，最后医生发现——原来是小明手指有病……噗哈哈哈哈哈”
　　“是不是很好笑。”
　　他笑着点了点头：“挺好笑的。”
　　“那你怎么看上去没那么开心？”我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自己真是多嘴啊多嘴啊……
　　他也愣了一下，才特别捧场的对我“哈哈”笑了几声，就像以前一样。
　　却又和以前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一切都是为了把窗户纸撕得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