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千里》欢喜铁马

22、反差

　　他抬眼撞上我懵逼的眼神，表情中闪过一瞬的不自然。
　　我们静静对视了几秒，他才开口说道：“没事。”
　　“你听没听过一句话？”我把手里的笔放在桌上，故作认真的对他说：“话只说一半的人下辈子会变成哑巴。”
　　“没听过。谁说的？”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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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编的。”
　　“……”
　　“但是，话只说一半真的很不道德，所以你快说你刚才想说什么？”
　　他当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但人嘛，做事贵在坚持。
　　所以我说：“你说吧，求求你了，你要是不说的话我今天晚上都学不进去了，学不进去明天就考不好，明天考不好我就会不开心，不开心的话会影响接下来的学习......”
　　我不断絮叨着，顺便偷瞄了一眼他的表情，但他只是嘴角带笑，静静看着我。
　　我只好继续：“...还影响生活，影响学习是我自己的事，倒是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啊，但是影响生活的话，就和你有关了...比如你看，生活最重要的衣食住行，就说食吧，我要是不开心的话可能就会影响食欲，那可能就没心情吃早饭了，我不吃早饭的话你也没饭吃了，所以这和你有关吧？还有，还有......还有，靠？你怎么这么能忍？”
　　李则珘笑得更开心了，没办法，我只好使出必杀技。
　　不理人。
　　我闷下头，转着笔把注意力回到函数题上。
　　但尴尬的是，我忘了这题我不会了...所以只能一直不停的转这笔，什么也写不上。
　　本想着随便写点什么装装样子，但刚下笔的时候又觉得不可行，李则珘这么聪明，他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在胡编乱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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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谁能想到，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女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内心经历了如此煎熬呢？
　　在我装不下去，准备再次应战时。
　　沉迷于看我笑话的李则珘终于开口说道：“f(x)=㏑ax+1，a >0。”
　　我无语的看了一会，他又说道：“这题挺难的，要讲讲吗？”
　　“你真的好烦啊。”我挫败的趴到桌子上，说：“我真的不理你了。”
　　“这题你先解第二个公式的根号。”他自顾自说起来：“第二步fx在区间取最小值，然后就可以算出......”
　　我堵上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说着我索性把眼睛也闭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过了一会，我的手突然被另一双手从耳朵上拿开，我终于恢复了听觉和视觉。
　　他似乎是想要张口说话，于是我准备再次堵上耳朵，但他眼疾手快抓住了我的手，开口道：“我说。”
　　我立马开心起来，闪着哈巴狗似的眼神等他张口。
　　但他又犹豫了一会，好像嘴吧被胶水粘上了一样难以开口。
　　“你嘴巴被胶水粘住了？”我脱口而出。
　　“啊，真的要说吗？”李则珘说话的语气简直变了大样，一改往常的沉静冷漠，表现得竟有点像一个耍赖的小男孩。
　　不知怎么就触发了机关，放出了他的另一面。
　　不知道为什么，我更开心了。
　　“要说，当然要说。”
　　他终于很为难的开了口，结果说出口的话让我直接笑趴了。

　　拽王李则珘是这么回答的：“今天早晨，你没生气吧？”
　　我几乎是瞬间明白过来的，不就是看到他和颂椋清在讲话嘛。但为了逗逗他，我装作什么都没意会到，问：“今天早晨？......发生了什么吗？”
　　可能是我玩笑的脸色太放肆，他察觉到了什么，不说话了。

　　李则珘，表面总是云淡风轻，漠视万物，但没想到，心里还会想这种小事？
　　我实在憋不住笑，于是边笑边说：“我为什么要生气啊哈哈哈哈哈”，没给他的小心思留一丝脸面。
　　于是他冷着脸转回了头。

　　我独自笑了一会，才重新喊他：“李则珘，我不笑了，讲题吧。”
　　装听不见。
　　“讲题呀。”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依旧没动静。
　　“李则珘？我错了，我不该笑。这次真的讲题。”
　　装死中，莫挨老子。

　　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我想了想，这大概是李则珘人生第一次如此丢脸的时刻。
　　真的生气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于是我也认真起来，微微倾身上前，靠近他说：“我真的错了，你别不理我啊。”
　　他似乎被我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终于说了话：“第三步看图。”
　　“那第四步呢？”
　　“到第三步你就会了。”
　　“那我要是不会怎么办？”
　　“肯定会。”
　　“肯定不会。”
　　“肯定会。”
　　“肯定不会。”
　　“宋双溪。”
　　“哎！我在我在。”
　　看他表情缓和了些，于是我快速拿起桌上的练习册，递给他，说：“师父师父，你就给徒弟讲讲吧。”
　　“你是大师兄还是二师兄？”
　　听他这么问，我终于放下心来，嘿嘿笑了两声说：“看我天资聪慧，应该算是大师兄吧？师父您觉得呢？”
　　他转头看我一眼，笑着说：“师父觉得徒弟仍需努力。”
　　“那徒弟一定好好努力！”
　　“那你不生气了吧？”
　　“为什么要生气？”他反问我。

　　男人面子大过天！
　　所以为了维护李则珘的尊严，能让他继续装逼，我避免了新一轮的绕话，说：“我先做做这道题，等不会再问你哈。”
　　他点了点头。

　　有时候我会突然想起大家形容李则珘时说的那些话，再努力与我面前这个男生叠加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像别人说的一样，是无法触及的存在。
　　我认识的他和大家认识的他，似乎有点不同，他是我来到这个陌生地方，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他话虽少，看上去难以接近，但实则他很温顺，像只顺毛的狮子。

　　第一节自习课很快就过去了，和李则珘说话浪费了不少时间。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幸好在下课前把函数题给做了出来，才消减了点我心里的愧疚感。

　　和李则珘一起回家已经变成了每日例行之事，一开始担心会浪费他时间，于是便说各走各的。但李则珘总轻描淡写，说：“反正顺路。”
　　他想做的事不可能改变，我也就不再纠结。
　　况且，高考一天天逼近，我越加珍惜我们一起能走路上课的日子，总感觉这种好日子来的太意外，我害怕自己的得意忘形惊动了上帝。
　　把我的幸福收回了怎么办？
　　我不知道到那时候会怎么办。
　　我能做的，只有好好珍惜当下。

　　做了一整个晚自习的数学题，回到家后才开始翻英语作文。
　　我高二时就买了本英语作文文选，但买了后就让它去压箱底，从来没拿出来看过。
　　这还是第一次，这本英语书的封面没有多少字，还算干净，但就显得黄底黑字的标题很突出：高中英语，必读范文。
　　如果把这本书拿到李则珘面前，他一定又会对其表示大大的不屑，并亲自帮我验货划重点。
　　尽管大佬直接带飞真的很爽，但我不能总麻烦他不是？我总得自己动动脑。

　　虽然封面很丑陋，但翻看起来，里面的排版却让人很舒服。
　　根据历届考试筛选出的重点话题分成几个单元，每个单元的小内容就是名言名句，范文，亮点句型，高分表达......
　　第一单元讲的是家庭，开头就摆了个小短句：People of the family are those who would do anything to see you smile and who love you no matter what.
　　“家人就是那些为了看到你微笑可以做任何事的人，就是那些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依然爱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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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盯着这句话愣了几秒钟。
　　明天就是周五了，我想起还未回复的短信。
　　若是按照我对爸妈的了解，如果我说有事，他们一定会识趣的不来看我吧？
　　虽然我撒谎不眨眼，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们时，我总说不出欺骗的话来。

　　但是为什呢？
　　我不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只要表现出拒绝的意思就好。
　　但我不想。
　　我的心里，不会还有一丝想要让他们来看我的念头吧？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这怎么可能呢。

　　第二天终于没有很早就醒来，我一觉睡到六点，洗漱完六点二十准时出了门。
　　我在各个早餐摊前站了几分钟，纠结于继续选煎饼果子还是再换一样。
　　继给李则珘连续吃了十几天相同的早饭后，我终于良心发现，决定给他换换口味。
　　毕竟，虽然我专一，但他不一定对不对。
　　做人要灵活。
　　况且恰逢月考，换个口味换种心情，昨天给他换了煎饼果子，万一他吃的开心，心情一好，考出个全省第一？
　　不过想到这我还真有点好奇，我们还未经历过各校联考，如果大家都一起考同一份题的话，李则珘还会稳坐第一吗？
　　我以前的学校第一都考多少分来着？？我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甚至连第一名是哪一位都很不确定。
　　好吧...毕竟我以前对很多事都不关心。

　　最终徘徊许久，我选择了另一家的烧饼。
　　考试当天没有早自习，所以就算我快七点才到考场，还有同学在外面逛着找人聊天，我这也不算迟到。
　　十一考场在一楼走廊的尽头，一出门是个大长廊，连接着高二年级的教学楼。长廊两边种着竹子，据说是校长千辛万苦才搞来的。
　　李则珘正靠在长廊的围栏处，不知道在望着什么出神，远远看上去，他真的有种遗世独立的孤傲感。
　　尤其是经过的女生看到他都表现得无比激动，死死拽紧同伴的袖子时，这种对比更加强烈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突然察觉到他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
　　无所羁绊，鹤立独行。
　　与众不同，一枝梨花压海棠。
　　所以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真切地体会到原来眼前的少年，却是离我那么近过。

　　大概是余光注意到我，李则珘突然醒过神转头看我，然后嘴角扬起笑出来。
　　怎么说呢，在和他对视的那一刻，我很想哭。
　　有个人一见你就笑，这太他妈感人了。
　　别管了，让我哭吧。

　　我想流干所有泪水，我想就在此刻进入轮回，不喝孟婆汤，就凭这一瞬的记忆，让我换一副灵魂，下辈子还得再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