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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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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突然,温杞宁丝毫猜不出沈彦祈入这个局的用意。
但许是从认识到现在,他的言行举止都比较妥帖,因而对这出乎意料的举动,她心底也并不排斥。
在座各位显然也都是认识沈彦祈的,尤其是吴樑。
他愣神片刻后,脸上立刻堆起了热络的笑,神色间的谄媚全然不见方才气势凌人的痕迹。
“当然,欢迎欢迎!”
连声说着,吴樑掐灭烟,起身叫服务员开排气扇通风。他理了理衣冠走向门边,亲自来给沈彦祈引路。
“沈总,您这边请。”
沈彦祈目不斜视地越过吴樑,抽开旁边上菜位的椅子,就这么云淡风轻地坐了下来。
他很淡定,但其他人登时都不好了。
地位最高的人,选了酒桌文化里位次最低的座。
整得大家在原位如坐针毡,无所适从。
吴樑也有点摸不着北。
虽然素闻沈家三少是出了名的我行我素,可任性到他的场子来,还是很让人接不住招。
吴樑收回尬举的手,眼珠子转了转,他试探地再请了一次:“沈总,里面那位风水更好,要不您挪挪?”
“不。”沈彦祈惜字如金地只蹦出了个单字。
吴樑左右为难,在又一个服务生端着一碟帝王蟹上来时,他绞尽脑汁,终于折中想到了法子。
吴樑让上菜的服务生多走几步,到离沈彦祈有三张椅子远的地方再摆台。
费了一番周折,局面看上去总算是勉强平衡下来。
温杞宁也坐回了原位,但不知道为何,她缓了会还是感觉周身都很不舒服。
温杞宁酒量其实还可以,换作是平时,不至于一杯就这么难受。
她喝了点清水,压下胃里连绵不断的烧灼感,浑浑噩噩地听见吴樑端声恭敬道:“沈总,中秋和家人过这边度假?”
沈彦祈轻哼了声气音,态度明显冷淡。
吴樑原先在这桌是被供着的大爷,冷不丁来了尊来意不明的大佛,局势陡变,他原本就不太自在,这下面子更有些挂不住。
可对方偏又是他惹不起的人,捏着筷子,吴樑暗暗咬了咬后牙。
场面暗流涌动,然而沈彦祈丝毫不在乎。
旁若无人地摁了会手机,他再度抬眼时,目光径直看向了温杞宁身前的五粮液酒瓶。
沈彦祈神情寡淡,散漫的语气状似不过随口一提:“席还没开,酒先开了,小樑总这是藏了什么珍酿,这么让人等不及?”
吴樑身形僵了一瞬,他打马虎眼讪笑道:“喝着玩的,不是什么好酒,沈总要有雅兴,我们开别的。”
温杞宁正想着五粮液不至于还拿不出手,这时余光瞟见吴樑坐立不安的反应,联系前后,她神思一晃,忽而意识到了。
这人刚刚让她喝的,八成是假酒!
酒桌上直接给人下药,吴樑大概率不敢,但搞点假货让她难受一下,这种阴招他做得出来。
“……”真是够黑心的。
温杞宁单手支着脑袋,头昏脑涨也忍不住腹诽。
“沈总想喝红的还是白的,”见沈彦祈态度像有所好转,吴樑哪里还顾得上理会温杞宁这小角色,他忙不迭地顺势献了把殷勤,推出了珍藏好酒,“现在我这有精品茅台和哈兰2007,您中意哪个?”
沈彦祈没应吴樑这话,他长指转了转手机,转而看向温杞宁,他连名带姓地叫了她一声:“温杞宁。”
在场其他人大概没想到他们认识,这话一出,所有目光嗖地汇聚向了包厢里唯一的女性。
忽然被点名,温杞宁也怔了怔。
她努力撑着眼皮看向对面。
沈彦祈敛眸晃了下手机:“阮玥彤找你过去吃饭。”
他目光很沉,声音也比平时更低,“她和林骏在隔壁摘星阁。”
上流的圈子不大,营商的人对各名门富贾一般都有听说。
吴樑惯会见风使舵,温杞宁甚至都还没反应,他一听到林骏和阮玥彤的名讳,顷刻咂摸出了她与沈彦祈圈子的关系或许非同一般。
吴樑立刻换上了熟稔的语气,转头笑道:“老同学,你有事忙那就先过去吧,咱们改天再聚哈。”
“……”
这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温杞宁嘴角轻扯,但念及成年人的社交体面,倒没把内心的鄙夷表现得太明显。
她心里虽也有些纳闷,沈彦祈为什么会知道阮玥彤在找自己,但无论如何,他这话都算救急了。
温杞宁顺水推舟地站起身,意思性地和在座各位道别后,便拎包缓步走了出去。
到包厢外,远离了污浊压抑的环境,温杞宁瞬间感觉舒服了不少。
靠在墙边看手机的阮玥彤听到动静,马上抬头看了过来。
睁大眼盯着她的脸,阮玥彤的表情一言难尽:“你是在和谁应酬啊,怎么喝成这个晕乎乎的样子。”闻到酒味,阮玥彤皱了皱眉,却也没嫌弃地伸手把她挽住,“要不是祈哥凑巧看到,私戳让我过来接你,你待会怕不是得昏过去。”
两人慢慢往前走,温杞宁一时没应声,因她着实有些意外,没想到是沈彦祈主动叫阮玥彤来救场的。
过会不见人答,阮玥彤也没太在意,眼下她有其他的话更想说:“祈哥人挺好的,脾气也不错,但不知道这包厢里是谁招惹过他,让他厌恶得非要拐道进去会会。”
闻言,温杞宁脚步稍顿,下意识回想了一番。
方才除她之外,沈彦祈从头到尾都只和吴樑有过交流,如果说存在过节,那大概率是吴樑了。
但因为不了解前因后果,温杞宁不好评价,她只含糊其辞地揉着太阳穴说:“我也不太清楚。”
正好走到了摘星阁门口,服务生把包厢门推开,她们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摘星阁里面的构造和云梦泽类似,同样分有饭厅和娱乐室,只是人不多,场地显得更加空旷。
偏室的四方牌桌边,除了林骏就只有两个年轻男人,因为昨晚在会所见过,温杞宁对他们有点印象。
“刘柏,张昊宇。”阮玥彤手指着,从左到右挨个介绍说,“他们几个都是发小。”
被点到名的男人们循声抬头,阮玥彤往温杞宁肩膀歪了歪脑袋,“这我朋友,温杞宁。”
张昊宇眼前一亮,丢出了最后一张牌,他马上起身笑说:“温美女,你好!上个月在新雅大剧院,我有幸看过你领舞的《伤鹤》,感觉非常震撼。”
《伤鹤》是清影舞团的一出招牌舞剧,故事以濒危保护动物丹顶鹤为题材,温杞宁是主演之一。
“谢谢捧场。”她浅浅笑了笑。
这话音落下,服务员恰巧敲门,把菜品陆陆续续端了进来。
刘柏走上前勾住张昊宇的肩膀,也笑眯眯地看向温杞宁,他有些自来熟地招呼道:“杞宁,我们之前点了些菜,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随意加啊。”
温杞宁和和气气地婉拒道:“不用的,我之前吃过一些了。”
菜品很快上齐,除了刘柏,其他人都坐到了桌边。
“开饭了你还干嘛去?”林骏边打汤边问。
“我不饿,你们先吃,我过隔壁看看阿祈。”刘柏眯眼神秘一笑,说完便抽门出去了。
“隔壁是谁啊,那人和祈哥到底有什么过节?”阮玥彤捏着汤匙一知半解。
她刚刚只是在群里看到沈彦祈说要去会个人渣,其他的内情一概不懂。
“吴樑,佳品老板的儿子。”递过了汤碗,林骏很自然地帮阮玥彤绑起了垂落的头发。
张昊宇皱了下眉接话说:“这人挺贱的,前段时间,他想泡阿祈公司一个小花,追了段时间人家不搭理,他就买了堆水军造黄谣。”
“咦惹,好小心眼,”阮玥彤鄙夷地翻了个白眼,“但这跟祈哥有什么关系,他和柳娉婷分了又看上那小花了?”
“应该不是,阿祈抵制办公室恋情,但他护短你又不是不知道,”张昊宇夹了片带鱼,见多不怪地说,“只要是他这边的人,他明里暗里都会罩着。”
阮玥彤想想也是:“祈哥虽然长得妖里妖气的,但还怪有责任心的,能给人超大的安全感,这算是他一个很有魅力的点了。”
大家边吃边聊,过了大概半小时。
包厢密实的木门再度被推开。
是刘柏回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沈彦祈。
温杞宁的位置斜对着门口,她稍稍抬眼,视野里便纳入了一道出众身影。
花纹繁复的波斯地毯上,沈彦祈长身傲立,穿着一件缎面黑衬衫,袖口随性折起了一段,显露的小臂线条分明。
附着于冷白皮肤上的淡青血管越过腕骨,蜿蜒在掌骨分明的手背,每一寸都透着浓稠的欲色。
温杞宁的心跳忽然被牵动得躁了点,但她神色如常,没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的迹象,就连目光擦过她脸颊的沈彦祈都丝毫不察。
张昊宇擦了擦嘴,吊儿郎当地挑眉问:“哟,这么快,速战速决啊?”
“那当然,”刘柏狐假虎威地大喇喇在一旁坐下,“我们沈公子还抽空去换了件衣服呢。”
“为什么要换衣服?”阮玥彤下意识推测道,“祈哥和那人干架了?”
刘柏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没有,吴樑还不配让阿祈动手,他只是受不了那屋的浊气,更衣净化一下。”
“那就这么不痛不痒地放过那谁了?”阮玥彤追问。
“也不是,”刘柏拿起桌面的消毒湿巾擦了擦手,“阿祈刚才旁敲侧击透露了一点吴樑大哥在接触他的事,最后送我们出来时,那孙子的腰就已经弯得像没脊梁的狗了。”
阮玥彤完全给听懵了:“为什么呀?”
林骏知道原委,他放下筷子简单解释说:“佳品老板有五个儿子,每个都不是同个妈生的,但各个都想掌权上位,彼此间内斗得厉害。吴家兄弟本身实力差不多,最后就看谁能借得了外面的东风了……”
其他人聊得火热,话题主角却置身事外似的从始至终不搭腔。
温杞宁余光看着他喝完了半杯水,掐着时机抽空道了声谢。
“沈先生,”温杞宁的语气清绵如风,听着格外容易让人心软,“刚才谢谢你。”
虽然自己是意外沾了别人的光才能得他援手,但她的确是受了他的恩惠,如若不然,方才也没法这么顺利离场。
沈彦祈侧过目光,乌漆漆的眸子里情绪深不见底,他没承她这句谢意,只低声问:“酒醒了?”
温杞宁微怔,随即抿了抿唇道:“没事了,喝得不多。”
温杞宁原以为,这个话题只是他例行关怀一下,说完就点到为止了。
可没想到,沈彦祈目光紧锁着她,他复而又问:“如果刚才没被叫走,你准备继续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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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