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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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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春困秋乏,下午的语文课,一班的吊车尾们困得东倒西歪。语文老师是个暴脾气,二话不说把几个人提溜起来罚站。
许鲸看到微微笑了笑。
校园生活就是这样,偶尔回答一下老师的问题,更多时候她坐得笔直,好似全神贯注地听讲,也因此,各科老师无一例外地喜欢许鲸。
就像现在,她应声起身,语气徐徐地道出答案,得到肯定后再坐下,又好似开始全神贯注地听课。许鲸握着笔,看着黑板,心却不在那“之乎者也”几个字上。
警察在干什么呢,此时此刻,也许开始推测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笑了起来,弧度清清浅浅的,好不温柔。
真是期待。
下课,陈舒然飞快地跑过来,凑近许鲸,“鲸子,你坐我爸爸的车回家吧,我怕你一个人不安全。”
许鲸笑,两眼弯起来,“没关系的,现在还早呢,我早点走回去就好了,你不用担心的。”
“可是万一呢,万一你碰上那杀人魔。反正咱们也顺路嘛,我和我爸爸提前说好了。”
“舒然你的好意我知道,我一会儿要去趟书店买些书,买完就回家,你就和你爸爸回去,好不好?”许鲸说话的语气轻柔,带着些歉意。
看许鲸执意如此,陈舒然也只好作罢,黑黝黝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好吧,那你一个人小心一点哦!”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许鲸眨了眨眼。
“噗嗤,真拿你没办法。”
“班长!你回家路上小心点!”赵绅背起书包,站在班门口,朝许鲸喊道。
许鲸笑着点头,“嗯。”
“那我走喽!”陈舒然挥手,“我爸来啦!”
“拜拜。”许鲸笑着。
没什么可着急的,许鲸慢慢地收拾书包,一一和离开的同学告别,最后一个走出教室。她从兜里拿出手机,看着一天前的一条短信笑出了声,那上面写着,“许鲸,2·19重大刑事案件谁不知道呢。”手机号的主人她查过了,叫……周沁。
春天是个美好的季节,但春夏秋冬也没什么差别。
春天呢,不过是又一个轮回的开始。
九中的树开芽了不少,远处看,有些细碎的绿,不甚显眼,却也别致。风徐徐吹过,抚起许鲸一头的长发,迎风走来,好像画一般。
美好的一幕被叫喊声打破。
“周沁,你真的好丑啊,就你这张猪脸,怎么敢跟灿哥表白的?你恶不恶心啊?”
“她恶不恶心我不知道,倒是把老子恶心死了,肥猪婆,回家多照照镜子去吧!”
“草!她还敢瞪老子!丑玩意儿!老子打死你!”
远远看去,几个高瘦的男生围着一个胖胖的女生拳打脚踢,其中一个颇为眼熟。
“灿哥,你看那不是嫂子嘛。”尖嘴猴腮的男生看向孙灿。
“是啊,”孙灿笑了,高声道,“许鲸!”
许鲸沉了沉眸子,被迫停下脚步,扭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孙灿被问得一呆,旋即露出虎牙笑了,指了指趴在地下被打得鼻青脸肿不断抽泣的女生,“不帮帮你同学吗?”
周沁忍着浑身的疼痛,吃力地抬头看向前面,傍晚的阳光暖黄色的,打在亭亭玉立的少女身上,清丽动人,漂亮得不像话。
反观自己,像狗一样地趴在地上,狼狈、丑陋、可怜。
周沁咬紧牙,一边期望她施舍的帮助,一边为这样天差地别的待遇感到刺骨的屈辱。
“我不认识她。”许鲸转身想走,脸上少有的没什么笑意。
“诶……”
孙灿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纤细、白嫩,一瞬间让他晃了神儿。
“你干嘛!”
许鲸挣扎无果,孙灿越捏越紧。
她的眸里已然冰冷,“放手!”
孙灿秀气的脸上摆出笑容,“好好好,我放手。”
一旁的周沁死死盯着二人,心里愤懑,孙灿果真喜欢她,可她明明……
“许鲸,你怎么见死不救呢?”孙灿笑。
许鲸烦了,转身就走,“我凭什么救。”
孙灿一怔,直愣愣地看着少女冷漠而果决的背影渐行渐远,随即轻笑出声。
周沁傻了,她呆呆的看着许鲸的背影,不可置信于她的袖手旁观。
你不是老好人吗?你不是对谁都很好吗?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孙灿看到周沁傻眼的表情,屈身蹲下,揪起她的头发,全然不顾“疼疼疼”的叫喊,“看到没?这才是能配得上老子的女生,你个猪婆,扒光了放路上,野狗都不曹。”
一番极度侮辱人的话,让泪瞬间浸满了眼眶,周沁咬紧牙,低着头,任人羞辱。
“哭哭哭,丑死老子了。”孙灿不耐烦地点了根烟,把火热的烟头摁在周沁的额头中央。
“啊!好疼好疼!求求你放手!求求你!”
孙灿拿起烟头叼在嘴里,满意地看着周沁额头中央的印痕,笑了出来,露出两颗虎牙。
男生可爱的虎牙,倒把周沁看呆了,她心道,哪怕毁容也值了,他笑的时候露出虎牙的样子可真好看。
“我操,哥,这丑猪婆有病吧,她还笑,好他妈猥琐。”
孙灿起身,恶心地擦了擦手,“你看,像不像母猪被宰了以后在身上盖章。”
“哈哈哈,真有哥你的。”
周沁低下头,狠狠地咬牙。
街道上,许鲸拿着湿巾使劲擦拭着被孙灿握过的手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走之前地上胖女生仇视的眼神,心情又好了起来,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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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今天想吃什么呀?”许鲸笑着。
“你做什么奶奶都想吃。”
“最爱奶奶了!”许鲸歪了歪头,“那我给奶奶炒菜吧。”
“好,好,好。”
“小鲸,最近休息得好不好啊?有没有做噩梦啊?”
许鲸夹起豆角塞进嘴里,“没有,好长时间都没有做噩梦了呢,奶奶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
入夜,周遭有些嘈杂,倒也不大声。
许鲸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破旧的天花板。
她的脸上不再有平素温润的笑,面无表情的,让人难以看清那双眸子里的情绪。
闭上眼睡去,清浅的呼吸声传到身侧老人的耳中。
老人起身把许鲸的被子挪了挪,盖得严严实实的,她低头借着淡淡的月光看着许鲸清丽白皙的脸庞。
轻轻叹了口气,眼里流露出怜爱。
小鲸,奶奶的小鲸,每次你对奶奶笑,奶奶就心绞一样的疼。
老天啊,你怎么就不长眼呢。
小鲸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让这个孩子这么苦这么可怜,老天啊你真是不公啊。
小鲸,奶奶心痛,你那时候比这种痛更甚一百倍吧。
想着想着,老人便泪流满面。
她轻轻抚着熟睡的女孩额间的头发,一下一下。
老天爷,你对她好点吧,善待这个孩子吧。
求求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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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一个秋季,天色不甚明朗,阳光透过纱窗斑斑驳驳地落下。若有若无的微风徐徐浅浅的,掠过周遭的景象却未留下痕迹。要说有,也只有几乎不可闻的树叶窸窸窣窣的声响。
几乎是安静无声的,昏黄的光洒下,染了画布上的风景。
“小鲸。”
小小的孩子闻声转身看去,手中握着画笔,扎起来的两个小辫子随之摇晃,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来人,露出笑容,甜甜糯糯地开口,“妈妈。”
阳光好像忽地变亮,照在女人身上,白色的连衣裙好像泛着柔光,却看不清面目,本该是眉眼的地方却一片虚无。
“在画什么?”
“窗外的风景!好漂亮!”许鲸甜甜地笑着。
看不清,看不清女人的表情,她似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好像天使,没有面目却身姿摇曳的天使,她看向身后一同进屋的男人,“小鲸,这是肖叔叔。”
男人穿得体面,发型精神,带着黑框眼镜,站在那里哪怕不手捧一本厚厚的书,都像一个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
“你好呀小鲸,我是肖成,你叫我肖叔叔就可以。”男人笑着。
“咚!咚!咚!”
下午三时。
紧挨着一座不小的教堂,高耸的白色建筑秀气庄重,时钟挂在建筑的最中央,每到整点,钟摆晃动,发出声响。
小女孩被时钟的声音搞得晃神儿一阵,很快回过神来,抬起头笑着,“肖叔叔好!我叫许鲸!”
男人靠近许鲸,缓缓蹲下,握住她细嫩白皙的双手,“我是你妈妈的好朋友,以后叔叔常来找你玩好不好?”
“好呀。”许鲸的小牙白白的,露出牙齿的笑容格外可爱,“我会很开心的!”
男人笑了,眼睛盯着面前的小女孩,“小鲸可真水灵,几岁啦?”
“六岁啦!”
“在画教堂啊?”男人笑,“小鲸相信上帝的存在?”
“啊,小鲸不知道。”她晃了晃脑袋。
“神说,我来到世上,乃是光,但凡信我的,不住在黑暗里。”男人笑,他的脖子上挂着显眼的十字架项链。
再没有多余的言语,女人带着男人走出许鲸的房间,关上门的时候,许鲸隐隐还可以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快回……了,你……赶紧走吧。”
“好……”
九月份的阳光总参杂着些难言的沉闷,许是因为昏黄、黯淡、清淡的关系,不易察觉,悄悄地存在着。只是恰时撒在画布上,白色的教堂泛了黄,说不出的神圣。
神说,我所见日光下的一切,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那么哪里才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