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美却持刀》寸也

11、你的死期

　　“咚！”

　　教堂的钟开始响起。

　　许自平眼里充血，他死死瞪着张温，突然转身走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

　　菜刀在灯光下泛着刺眼的冰冷的光，张温起初吓了一跳，旋即讥讽地笑，“许自平，你敢杀我？你不敢，就算我在外面有一百个男人，你也不敢杀……”

　　风噼里啪啦地响，男人不知何时已高高举起菜刀，砍向女人。脖颈被砍中，鲜红的血四溅，白色的连衣裙瞬间被染成血红。

　　神说，天下万物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杀戮有时，治愈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怀抱有时，不怀抱有时；喜爱有时，恨恶有时；寻觅有时，失落有时。

　　许鲸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被鲜红的血炫目，她呆呆地看着，周遭事物好像都已不复存在，只余眼前飞溅的血。好像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此刻几时，只有血，血，越来越多的血……

　　妈妈……

　　泪已浸湿了衣襟，她却丝毫不能感受到自己的泪流，手在抖，全身在发抖。

　　她的眼里只有充斥一切的血，红色的血。

　　她死死咬住嘴唇，还是有，全都是血。

　　闭上眼，不是漆黑一片，而是满目的鲜红。

　　妈妈……妈妈……血……血……

　　许自平眼里尽数是红色的疯狂和魔怔，他又一次举起菜刀，狠狠地砍向倒地的女人，血肉模糊，红浆四溅。他一次一次地刀起刀落，失去理智地砍向一坨早已不成人形的肉，一次比一次发狠，血溅了四处，也溅了他满身满脸。血顺着眉头滴落眼里，混为一体，看不清瞳孔。

　　许鲸抱着头，晃着脑袋，想把脑子里的鲜红血色甩掉，却好像怎么也无法挣脱。她流着泪，哭着。

　　许自平慢了下来，把面前的一坨烂肉分解，一刀一刀的，好似他平时切菜那样。

　　风愈来愈大，好似要冲破整个窗户，叫嚣着。

　　许自平停了下来，他看着昔日爱人的残骸，笑了起来。

　　小鲸……

　　许鲸抬起头，许自平隔着很远，对着她笑，举起浸血的菜刀，狠狠挥向自己的脖颈，头颅落地。

　　爸爸！

　　许鲸极度恐惧地张大了嘴，却一个字都喊不出。地上冰凉，她浑身发抖，眼里无神，泪早已流干，恐惧让她再无法动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妈妈，爸爸……

　　血，血……

　　全都……全都……

　　恐惧、流泪、呆滞、沉闷、寂静、死亡……

　　宛如地狱的此刻，好似有开门声。

　　“叔叔带你回家好不好，小鲸？”

　　“不要害怕，有叔叔在，小鲸别怕……”

　　许鲸听到这样的声音，一片漆黑，忽地有人温柔地唤她，递给她双手，要把她拉出可怕的黑暗里。

　　她被抱起来，好温暖，好温暖……

　　她紧紧抓住来人的衣袖，生怕下一秒钟这种温暖就会消失。

　　“叔叔带你回家……”

　　感受到怀抱，她晕了过去。

　　那时的她以为，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光，踏进黑暗里将她拯救……

　　.

　　许鲸猛地起身，已然是大汗淋漓。

　　她眼底充血，浑身发抖，仍未从方才的噩梦中抽离。

　　夜才过半，窗外漆黑一片，老人还在沉睡。

　　她心跳加速，呼吸困难，整个人像是身处地狱一般，熟悉的恐惧感将她紧紧裹住，难以挣脱。

　　她抑制住情绪，大口呼吸，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

　　已是深夜，医院二楼的某个办公室仍然亮着灯。

　　有些刺眼的白炽灯照亮了整个房间，清瘦颀长的背影与夜色相衬，在光下夺人目光。

　　宋珞坐在桌前，对着一摞摞厚厚的文献资料和检验数据，不知疲倦地查找着。嘴唇微微抿起，黝黑的眸子里尽数是一丝不苟的专注。许久之后，他才闭上眼仰头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十分疲惫。

　　宋珞起身，打算去外面放放风，休息一下。

　　才走不久，就看到医院中央阳台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栗棕色的长发散落而下，直至腰间，随着风吹飘动着。

　　他轻轻走近，见她还没有察觉，出神地看着窗外某处，眼里神色莫测。他便转头掐灭了嘴边的话，也望着窗外同她一起静静地站着。

　　过了许久，身侧才传来少女惊奇的声音，“宋医生？”

　　他转头浅笑，“你才看到我啊。”

　　“抱歉，刚才在想事情，走神了。”她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勉强却真诚的带着歉意的微笑。

　　宋珞看得出她神色恍惚和眼底的压抑，报之一个宽慰的笑容，“没关系，是我打搅了你。”

　　许鲸转头看他，窗外月光洒进来，星星点点落在他的脸庞，他嘴角含笑，褪去了月光的三分清冷，徒增了几分暖意。那双墨色的眸子一眼便可望到底，清澈到不含一丝杂质，同她对视，倒映出她的模样。

　　她转过头，望着漆黑的夜色，一语不发。

　　他抿唇不言，同情和怜惜之情在心底绽开。从医这些年，他固然见过太多突遭大病的悲痛和亲人离世的崩溃，见过死亡给人带来的莫大恐惧和悲伤，见过痛哭流涕和嘶吼愤怒。而故作坚强，压抑悲痛，往往令人不禁从心底里涌出动容和怜悯之情。

　　如果可以倾诉，自然是不会选择压抑内心的情绪，最令人心痛的是，有些人往往无处倾诉。

　　他们隔着半个人的距离，站在阳台边，夜色凛然，沉默地望着远处。

　　没人说话，却难得地安然。

　　.

　　许鲸请了一个月的长假留在医院照顾奶奶，老人家的病情也日渐稳定下来，按时按点地化疗吃药，精神看上去没有那么糟糕了。

　　她不想再做那样的噩梦，所以能不睡觉就不睡觉，夜里无事就去走廊上的阳台站着发呆。实在困得支撑不下去了，就坐在床边靠着奶奶睡一会儿。也许是从小习惯了少眠，她的状态看上去和平常无二样。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直到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许鲸，如果你不想让你身边所有人知道你就是2·19案件的主角，晚上十点文昌路19号见，记得来赴约。”

　　纤细发白的指头轻轻握着手机，她坐在老人身旁，看着威胁意味颇浓的几个字，神色如常。没一会儿，她按下息屏，把手机揣到兜里，朝老人露出笑容道：“奶奶，我去给您买午饭。”

　　“好好，慢点啊。”

　　许鲸走出病房，同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点头打招呼，笑容温和真切。

　　她过去的经历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便可以从各大网站上找到报道的新闻。而这么多年，没有人知道她就是当年案件的主角正在于时间的流逝，那个案件早已淡出大众的视野，而一般人也不会有如此闲心雅致去探寻她的过去。

　　本来就有笔旧账还没算，小丑自己还耐不住要往枪口上撞。她自然会去赴约，但什么约就不好说了。

　　.

　　下午七点，许鲸敲响宋珞办公室的门，得到许可后推门而入。

　　“宋医生您好。”

　　宋珞抬眼看去，少女一身淡蓝色的长裙，长发散在肩上，美得不可方物，“你来得正好，我正要跟你说一下治疗的最新进展。”

　　宋珞正要拿起手边的档案夹，门被人直接推开，护士小姐语气颇为急切地说道：“宋医生，504号房的病人情况不妙，麻烦您快来看一下吧。”

　　“好。”宋珞连忙起身就走，不忘匆忙地和旁边的许鲸说道，“你先回去吧。”

　　许鲸淡笑道：“宋医生，我在这里等你吧。”

　　宋珞也顾不上她，急匆匆地点头离去。

　　许鲸目送着一袭白衣的男人离开房间，房门渐渐合上。她悄然一笑，她怎么会走呢，宋珞就是自己最好的不在场证明，她精心策划的不在场证明和最完美的证人。

　　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是一个一动不动的红点，像是定位地图一样的东西。显示红点的位置在宣城九中一直没有进行移动，许鲸知道，他们还没下课。

　　宋珞的办公室在二楼，许鲸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拉开纱窗，弯着身子爬出窗户，伸脚踩在楼墙突出的小块儿上，顺势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七点多天色已然暗下来，许鲸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她自己绘制的监控分布图，她仔细观察着四周，这里是医院后院处，堆放着医院消耗的各种垃圾和医用品，人烟稀少，在东侧仅有一处监控摄像头，可以较为轻松地躲避监控范围。

　　许鲸这样想着，按照脑海里给自己规划的行进路线走着。她自然要去赴约的，但一定不能是十点，也不能达到那个发件人所指定的地点，那样她就会立刻变成重大嫌疑人——杀害发件人的重大嫌疑人。

　　宣城九中不是什么重点名校，位于不算繁华的地段。天色已暗，许鲸早已来到那个人必要经过的路段等待着。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手腕上的表，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红点逐渐逼近。她收回手机，从腰间抽出一把别致的折叠军刀，上面刻印着精美的花纹，在隐隐约约的月色下泛着冷然的光。

　　她躲在墙壁后的暗处，大片的阴影打在秀气的脸上，令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