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白师兄》暗獭

4、如梦中梦

　　大雪天。

　　小猴子睡在曾巧的院外。

　　不，此刻她已不是小猴子，而是华白。

　　华白本就是她的名字，只是在山野里生活多日，以为自己不再是华白。

　　华白醒来后，又敲敲曾巧的院门，还是没人来开。

　　“你在做什么？”

　　大师兄手里不知道拎着什么，突然就出现。

　　“曾巧。”她还没习惯说话，但也只说了个名字，大师兄就明白她的意思。

　　“华白。枉费我养你多年。”

　　是，她当上葛尘大师的徒弟已经三年。

　　“我，只想，曾巧。”

　　她只是想和曾巧和好。

　　大师兄没说什么，扔下手里刚买的菜，空出手来拎她，大师兄九华诀一念，他们便回到了旧阁。

　　“今日没饭吃。”大师兄戳戳她的鼻子，“我再出去一趟。”他打开里屋的门，让华白站进去，“一炷香便回。”

　　他真点了一株香放在她面前。

　　大师兄回到曾巧院中，把菜提上，敲了敲门。

　　“何事？”

　　曾巧似乎是烦到了，终于出来。

　　“曾巧，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找到她的？”

　　曾巧双手抱胸，“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往后你不要来旧阁。”

　　“你到底什么意思！说清楚！”曾巧似乎很生气，说着就拿起了笛子，一道音波冲向大师兄，大师兄没躲，直受了。

　　“你在门派内私斗，往后五十年，不得再来找华白。”

　　“你有病吧！”曾巧这时候是真的生气了，一是为那小猴子，二是大师兄的态度。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曾巧，表情下掩藏的情绪很诡异，曾巧觉得她不是在和大师兄说话，而是像在梦中，有人在和她说着一些她无法明白的话语。
　　再怎么说，他们也该有些同门情绪。

　　“九华——定言。”

　　是了，他在给她使九华诀——为什么？大师兄为什么突然给她使九华诀？

　　但她不再明白。

　　----

　　幻境即将关闭。

　　曾巧没找到华白，疑心她已出去，在完成师门任务后也离开。

　　“可是乐派的曾巧师姐？”

　　她刚一回到休憩处，便有小仆来找她。

　　“我是。”

　　“您师妹给您留了一封信。”

　　曾巧忙接过，“多谢。”

　　信中华白说她不慎跌落湖中，离开幻境后不知怎么再进，便先一步回乐派去了，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几件小事要处理，让曾巧不必挂怀，月末必回。

　　曾巧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安。

　　她刚把信收好，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叫声。

　　她打开营帐的帘子，就看到一团火从天而降，砸进了池塘中。

　　那团火自湖中起，片刻便被熄灭，曾巧定睛一看，竟然是大师兄。

　　大师兄如往日般，似一块石墨，他指指走向曾巧，也不管外人指点。

　　“可知道去了哪里？”

　　“华白？”

　　“嗯。”

　　“不知道，只留了一封信，说她月末就会回去。”

　　大师兄闻此，正要转身，突然被曾巧拉住。

　　曾巧差点被烫伤，她忍着痛，问大师兄：“我在幻境中遇到一种蘑菇，想起来两份丢失的记忆，都是关于华白和你的，一是你下了九华诀，让我别去找她，二是……”

　　大师兄没再听她说，“等华白回来我会解释。”

　　这团火消失在空中。

　　华白不知道去哪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梦里的小镇，那个地方，大概现在就在丰都不远处。

　　既然不知道去哪里，那就去看看吧。

　　不能使用门派道具，她花了两天才到。

　　这里已经不再是城镇，还是一条乡路，但那池子居然还在。华白看着这池子，叹口气。

　　过去在旧阁学习时，华白和大师兄的关系要自然许多，功课上许多不明白的地方都会直接问他。

　　书言，天地九州，诞生于混沌，终结于虚无。

　　九州消失后，只剩下一片大洲，后称溟州。

　　“溟州是怎么来的？”她问大师兄。

　　大师兄也不知道，但他不想说不知道，只告诉她：“天机不可泄露。”

　　想到此，华白又叹了口气，大师兄不知道，可她却是知道的。

　　九州末年，终结之刻，老祖用一把乾坤秤倒转了山海，九州变作海底，而当时的溟海就变作了溟州。

　　在幻境中，她多次打开地图，确信幻境中的九州地图和她此前来丰都时看到的地形大致重合。

　　但那也确实是九州。

　　能解释这一切的——

　　她此刻并不在溟州，而是在九州。

　　华白叹口气，抬起头，天边的火球越发近，大师兄其形如厉鬼。

　　----

　　华白入师门的第二十年，九州幻境出。

　　“你要带华白去？”

　　“是。”大师兄点头，“不可？”

　　“……入境之后，二人若是修为有差，会相隔甚远，以她现在的修为，若是落单……”曾巧皱着眉，对他的提议很是不赞同。

　　“……我必须带她去。”大师兄这话是冲着掌门说的。

　　“你此前未求过本师伯任何事……门派中宝物可借你一用，即使二人相隔甚远，亦可通话。”

　　“谢掌门。”

　　“提醒葛尘，让他多赠点防身物品给这小丫头。”

　　大师兄回到旧阁时，华白正在床上睡着。

　　她睡得很香。

　　----

　　“还在睡？”曾巧看着大师兄。

　　大师兄抱着华白，“她不太舒服，进入幻境后，我第一时间去找她即可。”

　　曾巧虽不赞同，但此时幻境已开，不得再犹豫，这次幻境大概只可入百人，“走吧。”

　　曾巧再见到大师兄的时候，是在他们进入的那处神木林。

　　她和大师兄约好在另一处神木林相见，等了许久却都没来，她只好主动来找他。

　　这片神木林刚一进入她的视线，曾巧就加快了步伐。

　　她压下心中的惊异与恐惧，无它，面前的神木林已不再是神木林，而是一片被烧尽的林地坟墓，死寂可怖。曾巧疾速抵达，正看到大师兄坐在神木林的废墟中。

　　他低着头，认真的，一点点削着身上的肉。

　　虽然那并不是肉，也并不是什么血肉飞溅的可怖场景。

　　他只是认真地削着肉，再一点点把刚削下的肉喂到一旁睡着的华白口中。

　　曾巧手抓着烧成炭的树干，忍了一会没忍住，就这么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吐完过后，她没有走过去，只是在一边看着，看着大师兄把他的身体削到只剩竖着的一半，才抬起眼，“帮我把华白带去她的入口，送她出去。”

　　说完，他栽进了他的入口。

　　----

　　华白跳进了池水里，再站起来。

　　大师兄也栽倒在池水里，也站起来。

　　“这里是哪里？”华白问他。

　　大师兄从口袋里掏出半具身体，走过来，剖开华白的肚子塞了进去。

　　他的两只手抓住华白的两只手，没管她因为炙热发出的轻微吸气声。

　　他重新住进了华白的身体里，不由得喟叹出声。

　　二人在池水中额头相抵，身体不自然地合上，华白又问：“这里是哪里？”

　　“九州幻境。”

　　“什么时候的九州幻境。”

　　大师兄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华白。

　　“九十年前的九州幻境。”

　　“……我是谁？”华白问他。

　　“你是华白。”大师兄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

　　溟州历三百年，溟州出了个不世天才，名为不白。

　　不白寻仙道，入魔障，爱上了自己用九华诀炼出的傀儡华白。

　　一日，走火入魔的天才不白不慎用灼体烧毁了傀儡，心死之时，九州幻境开，他抓着残破的傀儡，栽进了幻境中。

　　从此，再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