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宠起来很撩》苏随然

109、第 109 章

　　乐思柠是坐早上十点的高铁离开的。

　　江榆没有直达潼洋的高铁，只能到茉城转大巴，快到茉城的时候曹焯打电话说要陪她一起去潼洋，让她在出站口等他过来接。

　　乐思柠没拒绝，她知道是曹伯伯让他来的。

　　正是春运时期，高铁站人潮蜂蛹，车流拥堵，她在出站口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曹焯的车。

　　乐思柠一上车就闭着眼睛靠在副驾驶座上，曹焯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去烦她。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中控台屏幕发出来电提醒。

　　曹焯看了乐思柠一眼，按了屏幕上的接听键，难得没有直呼“老曹”，正经地叫了一声“爸”。

　　“接到柠柠了吗？”

　　“接到了，在高速上，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了。”

　　“一会儿到镇上先带柠柠去吃点东西，今天山上雾很大，上山的时候开慢一点。”

　　“行，知道了。”

　　“到村口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知道了。”

　　挂断电话，曹焯瞄了一眼依然双眼紧闭的乐思柠，他知道她没睡着。
　　“前面就是东珉服务区了，要不要下车透透气？”

　　乐思柠动作迟缓地睁开眼睛，窗外的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看到了那块“东珉8KM”的蓝色指示牌。

　　她小时候就知道，潼洋是东珉的上洋县，是爸爸的老家，不过她从来没去过。

　　也不能说从来没去过，她是在潼洋出生的，只是不到百天就离开了。

　　乐思柠没回答曹焯的话，反问道：“潼洋有一个4A级景区，你去过吗？”
　　那个景区并不是很出名，不过离爸爸那个村只有30公里。

　　“没去过，我对爬山不感兴趣。”
　　“去服务区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
　　曹焯在去高铁站的路上买了牛肉三明治和蜂蜜柚子茶，但是她一口没吃，是真吃不下。

　　“什么不饿，乐小柠，你这刚出院没几天呢，是不是又想给自己作进去？”

　　乐思柠没心思跟他呛，转过头提起扶手箱后面的面包袋，准备拿出三明治应付两口，被曹焯一把夺过去，连着袋子直接往后扔。

　　“那是现烤三明治，吃凉的容易消化不良。”曹焯说话间已经下高速往东珉服务区开了。

　　在服务区的餐厅点了两碗牛肉米线，乐思柠吃了小半碗就停了，曹焯习惯了她的小鸡喂也不勉强她，让她先上车，他结完账又去隔壁买了两杯热奶茶。

　　“店里只有这个，天气冷，喝两口补充热量。”

　　乐思柠也不矫情，接过奶茶拆了吸管就喝了。

　　外套的手机发出振动，她拿出来看了眼来电号码，犹豫着不想接。

　　“是那小子？”曹焯看着她手机上的来电备注问道。

　　“不是。”乐思柠迟疑了两秒，还是接了电话。

　　“嫂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方家淇一开口就惊乍。

　　乐思柠看了一眼曹焯，回答方家淇：“家里有点事，我就……先回去了。”

　　“出什么事儿了？你现在在哪啊？我哥知道吗？”

　　乐思柠不想跟方家淇说太多，就随意搪塞了几句，还让他先不要告诉方家沁，同样的理由也拜托了庄彦和闻教授。

　　方家沁要是知道她突然离开一定会着急得去找她，她不想让方家沁着急，更不希望他放下工作去陪她。

　　对她来说，爷爷家的事……太复杂了，复杂到难以言说，复杂到连她自己都逃避。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甚至不想解释，就像不想让方家沁知道她有隐形心理疾病一样，相比之下，她更不愿意让他知道这件事。

　　山路盘旋崎岖，加上雾气重，天快黑他们才到地方。

　　到村口的时候曹焯给曹大成打了个电话，没几分钟严华就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同样穿着孝服的一男一女。

　　乐思柠认得那个女的是她的姑姑乐云贤，08年动心脏手术的时候来医院看过她，当时同病房的家属和护士都说她长得像姑姑。

　　“柠柠，还记得姑姑吗？”乐云贤握着乐思柠的手，通红的眼眶看着有些激动。

　　乐思柠点了点头，轻声唤了句“姑姑”，眼睛不觉有些发涩。

　　乐云贤笑着点头回应，用食指指腹刮了下眼泪，然后向乐思柠介绍了她身后的高个子男生，“柠柠，这是你哥哥，乐家跃，家跃，快把衣服给妹妹。”

　　乐家跃应允，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麻布孝衣递给乐思柠，还给了曹焯一条黄袖带。

　　乐思柠在严华和乐云贤的帮忙下穿上了孝衣，在众人的指点和议论中进了爷爷的灵堂。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穿着麻布孝衣俯首跪在灵堂中央的乐骏贤，灵堂上方放着两个镶着黑色绸带的相框。

　　那应该就是爷爷奶奶吧？
　　奶奶在爸爸上高中的时候就过世了，至于爷爷……

　　看着那张威严的遗像，乐思柠不觉闭上眼睛，回忆起梦中的场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妈妈的哭声，其他的记忆都开始混乱了，甚至连梦里爷爷的长相都变得模糊了。

　　“柠柠，过去爸爸身边跪着。”严华轻声说道。

　　“嫂子，是不是让柠柠先去楼上看看爷爷？”乐云贤望着严华，声音有些哽咽。

　　“一会儿让你哥带她去吧。”

　　乐云贤也不坚持，牵着乐思柠往灵堂中央走。

　　“爸爸——”乐思柠轻轻唤了一句，随即在乐骏贤身边跪下。

　　乐骏贤显是沉浸在悲痛的思绪里，缓过神，眼眶红润地看着乐思柠，扶着她的肩膀，低哑的嗓音说道：“柠柠，回来了，陪爸爸待会儿。”

　　乐思柠点头，噙着泪光的眼眶愈是发酸，终于在蓄势待发间无声滑落。

　　跪在乐骏贤左边的男人已经盯着乐思柠看了好久，忧伤的神情看着有些复杂，“这就是柠柠啊？”

　　乐骏贤没回应，甚至连眼都不抬一下，轻轻搓着乐思柠冰凉的手帮她取暖。

　　“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男人依然盯着乐思柠，自顾自地在感叹，“长得很漂亮，像云贤……”

　　乐思柠转头看了看那个盯着她感叹的男人，从那副跟爸爸相似的眉宇里，她猜到这个男人应该是她的叔叔。

　　她以为爸爸会让她跟叔叔打声招呼，没想到乐骏贤完全视若无睹，就连同跪在旁边的乐云贤都没这个意思，就像没听到一样。

　　乐骏贤边起身边把她拉起来，说要带她去楼上看爷爷。

　　乐思柠不觉打了个颤，从心底就开始抗拒，她不想去，甚至有些害怕，但是她不能拒绝，不管怎么样，那是她的亲爷爷，她不想让爸爸难受。

　　从偏厅的楼梯上了二楼，爷爷的房间在靠近楼梯口的第一间，还没进屋就听到一阵凄惨的哭喊声。

　　房间很大，摆设简单，中间那张有些掉漆的红木大床上，躺着一个穿着寿衣的白发老人，床前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正用乐思柠听不懂的方言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乐思柠在乐骏贤的鼓动下慢慢走近床前，看着床上那个身形瘦小，肃穆安详的老人，本就复杂的心情更加难以言喻，加上老太太的哭喊，喉咙哽咽得不行，眼泪抑制不住地汹涌而出。

　　“爸爸，柠柠来看你了。”乐骏贤的嗓音低沉沙哑，随后拉着乐思柠一起跪了下去，“柠柠，叫爷爷。”

　　乐思柠迟疑了一下，带着哭腔轻轻叫了一声：“爷爷。”
　　低下头，不敢再看爷爷的脸。

　　这是她第一次见爷爷，可能是从小就知道爷爷不喜欢她，又或者是听了太多关于他老人家的铁石心肠，导致她对爷爷产生了恐惧感，真的，越看越觉得害怕。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外公慈祥和蔼的面容，那种把她宠在手心里的疼爱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外公去世那年她才十三岁，当时她也是这么跪在外公床前，扯着嗓子哭得撕心裂肺，怎么劝都劝不走。

　　床前的老太太慢慢停止了抽泣，视线落在乐思柠身上，边打量边用方言询问乐骏贤。

　　乐思柠只听懂爸爸称呼对方为姑妈，然后就是看着她用同样的方言回应，从老太太那欣慰的眼神里，乐思柠猜到他们在谈论自己。

　　乐骏贤说着说着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扶着乐思柠的肩膀一脸心疼，那委屈的眼神像是在跟老太太哭诉，眼泪控制不住地滑落着。

　　乐思柠被乐骏贤这骤然激动的状态吓到了，除了那年因为她病重被医院拒收，她没有见爸爸哭得这么失态过。

　　她听不懂方言，不知道乐骏贤在哭诉什么，她以为爸爸是因为爷爷去世太伤心才会哭得这么崩溃，急忙暖声安慰。

　　老太太也从椅子上起身移步到乐骏贤身边，边说边拍着乐骏贤的肩膀以示安抚，时而还望着乐思柠欣慰点头。

　　乐思柠听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继续安慰爸爸。

　　晚饭乐思柠没怎么吃，陪爸爸在灵堂守了一会儿就被赶去休息了，她和曹焯一起被安排去姑姑家睡，离爷爷家不远，就隔了两栋民房。

　　乐家跃把他们安排好又回灵堂了。

　　因为乐云贤是招赘的，所以乐家跃随母姓，作为乐家唯一的男孙，得跟着长辈一起守夜。

　　乐思柠的复杂情绪一直没缓过来，又哭了一下午，现在整个人处于疲惫无力的状态。

　　她住的是乐家跃的房间，烟味很重，实在闻着难受只好开窗通风。

　　山上气压低，夜里的温度比白天降了十度，没有暖气的房间阴冷得让人哆嗦。

　　拿出手机想给方家沁回电话，大脑里思忖着该怎么跟他说。

　　方家沁正在设计院跟度假村项目组研究整改细节，看到他家姑娘的来电直接向南教授申请中场休息，在大家的打趣声中走出办公室。

　　“回酒店啦？都买什么了？”

　　乐思柠没接话。

　　吃晚饭的时候方家沁给她打电话，因为不方便就拒接了，怕他担心便回了个微信说跟庄彦去逛街了。

　　“怎么了？是不是没给哥哥买衬衫？”
　　“没关系，等我回去再买，我们一起去，顺便给你买几身衣服过年，再买个Watch当新年礼物好不好？”
　　“晚饭吃什么了？”

　　听着方家沁温柔又宠溺的话语，乐思柠眼睛愈是酸涩，喉咙不觉也变得哽咽，“方家沁……”

　　方家沁骤然被乐思柠的哭腔吓到了，紧张道：“怎么了柠柠？”
　　“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哪？”

　　乐思柠的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刚才好不容易想好的说辞全都抛诸脑后：“方家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想你了，想外公了……”

　　这一声声抽噎和哭喊直接让方家沁神情紧绷，急得不行，控制着焦灼的情绪柔声哄道：“柠柠……柠柠，别哭，告诉我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