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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血玫瑰(三) ...

  •   人在委屈的时候,总会有一些风吹进眼里。萧见瑜走在商埠大马路上,身世凄迷之感愈发严重。

      他漫无目的,再抬眼时已到了“福兴居”一带,这里门头上都悬挂了麻绳,在风中飘荡,偶尔还会响起一两声口哨声。

      “福兴居”里住着的叫花子往往会对过往的客商吹口哨,他们会通过窗户缝往外看,如果看到有往来的商客,就会吹哨子吸引他们的注意。

      懂门道的商客多半都会主动施舍点东西,给自己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那些不懂的可就遭了秧了,因为会被惦记上。

      到了晚上的时候,那些乞丐就会故意去找茬和搞破坏,有的甚至还会半夜爬上别人的床头把人给吓醒。

      萧见瑜思绪纷飞,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寒风瑟瑟入骨,街上也没有多少行人。

      一个小乞丐拿着竹棍在地上不停地敲打着,见到人就开始唱了起来:“哎,哎,哎,竹棍一打响呱呱,这位大爷行行好,给钱不论多和少,来年财神把你找。”

      等到萧见瑜去了成衣铺再出来时,那个小乞丐已经没了踪影。

      他匆匆忙忙赶回去,穿过一个小巷时,却又意外撞见了那个小乞丐。

      那是一条长而窄的小巷,天也有些阴暗了,小乞丐就蹲在那里,手里来回掂着一个滚烫的烤红薯。

      可萧见瑜就这么不合时宜的刚好闯了过去,刚好膝盖撞在了她的手腕上,刚好脚又踏在了滚落的烤红薯上。

      原本好好的烤红薯变成了一滩泥,萧见瑜当时心疼极了,心疼他那双刚换的鞋。

      小乞丐更心疼,心疼她即将要到口的烤红薯。她倏地扑了上去,那拼命的模样,萧见瑜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他记得她冻得通红的鼻子,烫得通红的手,也记得她凶狠的模样。

      两人疯狂地扭打在一起,萧见瑜只道她是个小子,也没客气,三下五除二就把她给撂倒了。

      直到听见她的哭声,看见她的眼泪,他才看清她是一个姑娘。

      也是从那时起,萧见瑜才知道了她不能算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乞丐。她是跟叔父一起逃难过来的,叔父生病了,而她又没有生计,才拿了根竹竿,唱着不知道哪听来的唱词来到了大街上。

      “福兴居”那边她不敢去,才来到了南岭这边。

      那一刻,萧见瑜忽然多了一些愧疚,后来有些需要请人的差事,往往会想到她。但萧见瑜自己无职也无权,往往能推荐给她的差事都是回报非常微薄的。

      后来,他们的联络少了,以至于萧见瑜几乎都快忘了这个人了。萧见瑜不知自己今日怎么又忽然想了起来。

      萧见瑜还在思绪中,却远远看见赵有德赶了过来。赵有德一见萧见瑜,就笑眯着眼,将他拉到了商埠大马路一带的鸿运发茶楼。

      一坐下,萧见瑜就说:“别劝我,劝,咱俩的关系就断了。”语气完全不容置疑。

      “我不劝你,少爷。”赵有德笑道,随后他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又说道:“有样东西要麻烦少爷您带给陶太守。”

      “他的?”萧见瑜警觉地看着他,问道。

      “也不是,是我找他要的。我说以少爷您的本事,做什么都可以做得很漂亮,但是需要机会。于是我就找他要了一个让您去审理血玫瑰案子的推荐函。”

      “真的?你有这么大能耐?”萧见瑜眼中的柔和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疑问和愠恼。

      “少爷,您走了后,老爷也觉得他的话重了……”赵有德磕磕巴巴道。

      “够了,别说了,再说咱们就该撕破脸了。”萧见瑜打断他道,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赵有德迟疑了片刻,将信封又往前推了推,说道:“少爷,那信函我就给您放这了,我就先回去了。”

      桌上的茶赵有德还没动过一口,他站起身来,侧着身子又看了一眼萧见瑜,无奈地离开了。

      萧见瑜正要说什么,看见他落寞的身影,忽然又忍住了。等他走下了楼,萧见瑜又拿上信封追到楼梯口,他举着信封又说道:“德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他的好意我绝不要。”

      赵有德缓缓回过头道:“少爷,这个就交给您自己处理了,我老了,也没什么本事,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萧见瑜闻言忽然又觉得一阵酸涩,直到赵有德走了以后,他仍旧陷入在这种情绪之中,以至于他回到茶座上时,都没有注意到他手上的信封已经不知遗落在了何处。

      到了晚间,他又和他儿时的好友吴青山去了醉仙楼。

      醉仙楼算得上宽城最大的一家酒楼了,里面的雅阁包间的取名也均取自于杜甫的《饮中八仙歌》。萧见瑜常到这里来,大概是因了那一句:“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吴青山也是津城人,一年前随父亲做生意才来到了宽城,在这里经营着一家茶庄。

      一坐下,萧见瑜就说:“别劝我,劝,咱俩的关系就俗了。”

      “我不劝你。我一直把握着一个商人的基本原则,像这种吃亏不讨好的买卖,我是不会干的。”吴青山笑着,摆摆手道。

      萧见瑜也笑了,随后便把菜点了,他一口气点了京酱肉丝、杀猪菜、香酥鸡、炒合菜、锅塌豆腐、地三鲜、风味小肚、肉焖子、金丝肉卷等菜肴,外加一份锅包肉。

      吴青山大惊,问道:“点这么多?咱们吃得完吗?”

      “谁说就咱们,还有一个小兄弟,她能吃。自从认识了她,我就再没见到过饕餮了。”

      等到菜上得差不多的时候,又来了一个小姑娘,萧见瑜赶紧招呼她过来坐下。

      她一坐下,鼻子就嗅了嗅,说了一句:“香死了。”仿佛眼前的菜肴看着就能让人沉醉似的。

      吴青山大吃一惊,他一方面惊讶于姑娘的无拘无束,区别于他以往所见到的人一上来就说‘不好意思,来晚了’,一方面又惊讶于姑娘与萧见瑜的熟识度,若非一般地熟,断不至于一上来就如此豁达。

      “不是说还有一个小兄弟吗?”吴青山疑惑地问道。

      “来,给你介绍一下,若口引瑜。”萧见瑜并没有急着回答吴青山的话,而是介绍了姑娘的名字。随后他又手掌朝向吴青山,转向若口引瑜说道:“这就是我儿时的好友,东顺和茶庄的少东家。”

      吴青山和若口引瑜相□□头致意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多的言语。萧见瑜赶紧催促二人开始动筷。

      他见吴青山脸上有些疑惑,知道他还在纠结还有一个“小兄弟”的事,就说道:“刚才你不是问还有一个小兄弟吗?我这人哪,也有一个商人的原则。”

      吴青山一听,不明白萧见瑜所指,心中不禁一凛,还认真开始琢磨了起来。

      萧见瑜见状,就不再卖关子了,转而一笑道:“就是没一句实话。”

      “好啊,合着尽损我呢。”吴青山拖长了强调说道。

      这时萧见瑜又面向若口引瑜说道:“他啊,有着大多数和尚都有的心病,见了漂亮女人都不敢看。不挤兑他几句,他蹦不出几句话来。”

      若口引瑜只是笑,从头到尾她都没说过什么话。这时吴青山急了:“好你个萧见瑜,尽拿着我开涮呢。老爷子一直都说你话少,我看你心里可憋了不少瘙痒呢。”

      萧见瑜听见“老爷子”三字,突然变了脸色,吴青山一下子就窘了。

      若口引瑜见状赶紧打圆场,他给萧见瑜倒了一碗酒,说道:“喝酒,喝酒。”

      “我不喝酒。”萧见瑜声音很柔和,语气却很生硬,他还没有从听到“老爷子”三字的不悦中缓和过来。

      “那可不行。传说远古时候,不知道谁把快乐放在了酒杯里,从此不开心的人,都迷上了喝酒。”若口引瑜睁大了眼睛,有板有眼地说道,她还朝萧见瑜举了举茶杯。

      “你哪这么多歪理?”萧见瑜笑了笑,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将杯子举到嘴边,说道:“我也喝茶。”

      “他啊,对酒和女人都过敏。”吴青山见若口引瑜将气氛暖和得差不多了,适时地插入一句道。

      “啥?为什么?”若口引瑜咯咯笑道,她笑得不但不让人生气,反而让人觉得有一种少女的活泼和可爱。

      萧见瑜没说话,若口引瑜又接着说道:“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人生四毒你比别人少了三样。”

      “哪三样?”萧见瑜肘搁在桌子上,手拿着茶杯晃着,看着若口引瑜问道。

      “酒色财气,最起码酒色财你都没有。”若口引瑜说着说着,自己就笑岔了气。

      吴青山一旁看着干着急,生怕萧见瑜再生起气来,不过意外的是萧见瑜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说得对。”他的眸光望向前方,就仿佛是站在山头看向远方一般。

      一晚上下来,三人都没有提起萧见瑜上午经历的事儿,就仿佛那些事儿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而在萧见瑜的眼里,若口引瑜的眼睛里总是闪烁着光芒,明明没有笑,却又仿佛带着笑意。她的这种面容极易感染人,就像曙光一样,很轻很柔,但是会让夜慢慢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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