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莲》清泉洗心

47、喜结连理

　　八月十六，城澜河两岸喜气洋洋，玉莲和春生的大婚之日。
　　耿胡两家高搭喜棚，村子里所有人家的大桌子和板凳，还有各家吃饭的碗筷勺、茶壶茶盏热水壶、酒壶酒杯几乎都搬过来了。
　　皖南人凡事都在乎一个礼字，人与人之间相处注重以礼相待、礼尚往来，这和权势似乎沾不上边。耿胡两家无疑都是这种良好风尚的最好践行者，德高望重、有口皆碑。
　　几天来，提着贺礼前来两家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大清早，胡家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厨房里的大锅小灶连同后院临时新搭的四个大灶全都点上了火，一时间热气腾腾。自从耿胡两家订亲后，耿家的柴禾就不用挑过河，而是码放在胡家的后山上，往甘棠送柴也改用了马车。这些干柴，这会正好派上了大用场。
　　最先来到的是大宽夫妇，接着是老爹的三个徒弟，桂枝的十多个徒弟，玉枫商号和分店的二十多个伙计。
　　陈民权也从军营赶了回来，他还带了八个弟兄过来帮忙，全都是换了便装。他们没有提礼物，而是献上了礼金。
　　客人陆续地来到。
　　来到的客人都能有坐，都能喝上热茶。茶是今年的新茶，来自黄泥巴岗的上等新茶。
　　一时间，河埂上人流不断，大家都奔着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胡家，十里八乡的亲朋好友，全都来了。

　　正厅上胡老爹换上了崭新的衣服，正襟危坐。一旁还坐着玉莲的舅舅邵长河。
　　玉枫、小权领着那八个弟兄站在院门口，迎接客人。
　　院子里人声鼎沸，屋里屋外忙而不乱，井井有条。

　　“老哥哥，老哥哥。”一家人才下河埂，谭大户就大声地喊起来了。
　　“今天人多，你在这喊，谁听得见。”汪彩云埋怨着老头子。
　　“没事。谭老爷今天高兴，就让他喊呗。哈哈哈-”身后一起来的保安团张明祥连长躬身说道。
　　冯素兰、谭清波和耿小燕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谭大户的喊声还是被人听到了，玉枫和小权正向他们跑来。

　　“呵，人这么多。”谭大户被院内热闹的场面所感染。“瞧瞧这些礼物都堆成山了，玉枫这可比你去年结婚热闹多了。”
　　“保安团张明祥张连长，现洋三十元。耿云根耿副连长，现洋二十元。”登记礼品的人大声唱着礼单子。“保安团桂善堂桂团长，现洋六十元。”
　　“喔-”大伙一阵欢呼、叫好。

　　玉枫领着大户一家和张连长向厅屋走去。
　　大户向出门迎接的胡老爹拱手道贺，张连长也挺身向前给老爹行军礼。
　　“胡师傅，团座一早去参加军事作战会议，无法前来，特命本人前来代为贺喜。”
　　“谢谢桂团长，谢谢张连长，快请里面坐。”

　　“清波、明祥，你们俩坐。老太婆、素兰、小燕你们三人去看看玉莲，然后去照看文莉。”大户思路清晰，大脑一点都不糊涂。
　　“文莉也在玉莲房里。”一旁的松林插话道。

　　刚刚坐稳，小权跑了进来。
　　“河对岸放鞭炮了，接亲队伍开始出发了。”
　　胡老爹一听，站起身说：“玉莲，拿……”话说道一半，突然意识到错了，赶紧停住，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怎么了？”大户不解地看向了老爹。
　　“我真是老糊涂了。以前家里放鞭炮都是玉莲抢着去，都习惯了。今天我还喊她……”老爹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爸，没事的。我叫春梅和小翠去放，她们放得很好的。”松林慌忙来劝。
　　“谭爹爹，我的弟兄们也能一起放的。”一旁的小权也急忙说道。
　　“好，好。我不急，我不急。”
　　“老哥哥，也没什么急的。前些天和孟姨娘商量好的，木桥上不好过，他们要绕道十字畈，从张家埂大桥上过来，且候呢！”

　　鞭炮齐鸣，喜乐高奏。身穿喜服的玉莲和母亲桂枝抱头痛哭，难舍难分，大宽媳妇和冯素兰一旁相劝。孟姨娘不知道是触动了她那根神经，也是痛哭不已。

　　伴娘拿起红盖头给玉莲盖上，搀出大门，扶上花轿，众人一阵欢呼。
　　身穿礼服、胸戴大红花的春生跃身上马，耿元庆牵马随行。
　　孟姨娘抽出大手绢，向最前头走去。

　　河埂上送亲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高大的披红织机紧跟着花轿，排在喜担子的最前面。
　　喜乐阵阵，鞭炮声不断。
　　蜿蜒流淌的城澜河，见证了两代江南织女的美好姻缘。

　　耿家的前、后院子比起胡家要小些，都摆上了桌子。花轿抬到门口时，后院的人也都拥到了前院。一时间人挤着人，大家伙都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向花轿。
　　耿家正和潘巧妹喜笑颜开，身边簇拥着亲朋好友，耿占山、耿大宝也在其中。
　　鞭炮齐鸣，喜乐高奏，新郎官下马，新娘子下轿，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人们随着新人跨火盆，过门槛，也一个劲地往前拥挪着。

　　但凡事就有不同，在人流不断往前拥的时候，老石匠李振邦和他的三个徒弟就像四根石柱一样，纹丝不动。
　　他们的双脚正踩着旧门方的断石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