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播的花期》五木森林M

5、第 5 章

　　莎莎一头悠悠长长的波浪卷荡漾在肩膀两边，双眼眼角尖尖像狐狸般在无意间勾人心魂。她穿着一袭黑色紧身旗袍，毫不含蓄地展示出身体曲线。领口的蕾丝将修长的脖子衬托得白皙。她双手把玩着手里的黑色折扇，张开一半又合上。
　　“主播你好，我们是不是连过呀？”于珊看她眼熟，随口问了一句。
　　原本看着一脸“生人勿近”的莎莎一听这话，眉毛一挑，透露出惊讶的神色。她看着于珊的ID“彩典珊珊”，没有任何印象。
　　“我最近没睡好，记性有点差了”，说完她哂笑着给自己打圆场，她一笑起来，便成了亲切感的代表。
　　她很会笑。每一次微笑嘴角牵起、苹果肌上扬，连眼睛都是弯弯的，弯到到眼尾的上下睫毛亲密得交错。
　　后来于珊知道，不管眼前这个女人的外貌有多出众，她骨子里总习惯把自己摆在一个低贱的处境上。她的笑，不是倔强，就是求饶。

　　于珊看了看观众席，几个老粉丝都在。难得连到一个如此惊艳的尤物，她真想让几个粉丝大饱眼福。她说：“主播，PK过程中礼物少的跳舞吧！”
　　“可以”。莎莎也很爽快的答应了，她的标签是“舞蹈主播”。
　　直播间里的男粉丝开始了躁动不安的发言，看多了于珊这类清爽的风格，性感的画面总能让他们眼前一亮。
　　【霸天】会玩，我喜欢！
　　【洪岩】看得人脸红心跳喷鼻血了，还好老婆不在旁边
　　窦亭坐在屏幕前磕着瓜子，他从金金的直播间切换到于珊直播间。作为运营，每天看到这些女主播的性感画面，就算屏幕里的主播扭成大蟒蛇，他都没有感觉，这是似乎是某种审美疲劳带来的生理麻木。
　　他趁机挑起战火，想让粉丝们多给于珊刷礼物。
　　【一口豆】兄弟们，咱们众筹看对面主播跳舞吧。
　　于珊接上窦亭的话：“每人刷一个一千云币的花束”。平台游戏的潜规则，一千云币开始PK，相当于屏幕前的玩家刷够十块钱，就能操作屏幕里的女主播开始斗舞。
　　【霸天】兄弟们，我先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霸天送了两束花。
　　霸天是于珊的老粉丝，遇见于珊之前，他喜欢在各个美女直播间看跳舞，但不会给她们刷礼物，是出了名的铁公鸡。
　　他清楚，给这些热舞的女主播送出的礼物，跟丢进大海的石头一样，一点水花都没有。而当他认识于珊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位美女主播是愿意听他心里话、愿意交心。在于珊直播间，他有一种家的归属感。
　　那时候于珊刚起步，她只希望直播间有个人能陪着自己，也不伸手问霸天要礼物。逐渐的，两人的相互陪伴在时间中铸成了坚实的关系。

　　“主播你起来跳舞吧，给我家大哥们看看什么是舞蹈主播的天花板”。
　　莎莎收起了折扇，笑着说，“龙哥，我不想输”。
　　【威龙】先起来跳舞。
　　威龙和他的名字一样有震慑力，自他发言后，莎莎的直播间再无人说话。

　　莎莎的眼神里闪过一缕不知所措，随后推开椅子站起来，露出了傲人的腰臀比。她把直播间的灯调成了暖色调。
　　“各位看官老爷，擦擦屏幕，睁大眼睛了哈！”于珊说。
　　音乐声起，迷幻低沉的女声在节奏中摇曳着调子。她站在房间中央，腰肢随着音乐的鼓点款款摆动，舞姿加快的音乐旋转、伸展、交错……屏幕里幻彩的灯色中，一个年轻女人的曼妙身影随着动感的节拍舞动。
　　偶尔，莎莎会很贴近镜头，与镜头进行眼神互动。
　　在动感的音乐声中，于珊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笑，她赶紧收回了表情，清了清嗓子。
　　这场PK，引得许多从推荐页面进来的路人驻足，有人给莎莎送小花作为打赏。
　　距离PK结束还有10秒，莎莎直播间排行榜第一的大哥威龙开始大笔一挥，送了两条一万云币的神龙。
　　PK结束，莎莎拉开椅子坐下，身上余留运动过后的起伏和喘息，“谢谢龙哥！”
　　【威龙】谁对你最好？
　　莎莎说：“当然是龙哥了”。
　　于珊抚着头发，“我一个女的看得都不好意思了，主播可以点个互关吗”。她希望以后能有更多的机会跟莎莎连麦，这样才能刺激粉丝给自己刷礼物。
　　“好”，莎莎倒没有犹豫，像于珊这样想借自己跳舞作为噱头的，她习以为常。

　　夜幕悄悄降临是造物温柔的抚爱，逐渐点亮的灯海是人类自证的倔强。
　　莎莎下播后，已是夜深，她在公会的窗边沙发上坐着，望向远处的霓虹闪烁。她意识到，随着龙哥刷的钱越来越多，她将越来越对他产生依赖，但凡有一天他要抽手离去，她会不会便如藤蔓离开了树一蹶不振？
　　消息提示音响起，莎莎拿起桌面上的手机。于珊发来的消息：很高兴认识你，和你连麦很开心。
　　原来是今天连过PK的小主播，莎莎快速回复道：以后常连麦哦。
　　她放下手机，消息声响也没有再打开看，以后该如何面对威龙才是她最大的问题，即想让他花钱、又不想太靠近。莎莎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叹了一口气。
　　在平台给女主播花钱的，除了爱得心甘情愿，就是心有所图。这些人相信，只要钱刷得够多，总有一天能见到自己供养的女主播，而这就是终极目的。
　　夏天的夜晚，夜生活的喧嚣随着天气的闷热气流飘到城市的上空。

　　下午刚开直播的时候没有粉丝观看，这时候很是难熬。直播状态肯定不像打PK那样激情四射，通常在这个时候，主播们都会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为什么没有人来看直播？是自己不够漂亮还是不会说话？
　　于珊划着好友名单，看到SL莎莎在线，便连了过去。
　　午后的云朵困呼呼地飘在蓝天上，穿过树的风黏糊糊的，鸟被扇得不情愿地飞到了另一棵树上。
　　“莎莎，打吗”。
　　“我这边没人”。
　　于珊笑着摇摇头，脸上写满了嚣张，她说：“没人？那你准备起来跳舞吧”。
　　莎莎看到于珊底气十足的样子，估计是大哥坐镇，刚想要站起来，又坐下满脸疑惑地问道： “珊珊家大哥今天这么早上线了吗”。说完她悄悄移动鼠标，点进于珊直播间，观众人数1人，她被于珊糊弄了。“你没人也让我跳舞！”
　　“没有人，你不能跳给我看吗？”于珊双手在胸前交叉，身子往后一靠，“说吧，点一支舞要刷多少”。
　　“5个城堡，也就…五百块钱吧！”莎莎淘气地挑了挑眉。
　　于珊猛地放下二郎腿，一拍大腿，身子前倾靠近屏幕：“五百块！那我跳给你看吧”。
　　“珊珊表演，提前蒙眼”。莎莎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于珊的粉丝们常用这句话在直播间调侃，不料被莎莎看到，偷偷记了下来。
　　“我的天啊，我珊某人粉丝不过百，黑粉占一半”。
　　实在没有观众，两人就一直聊天，对于新朋友总有很多话题可以去发现、去好奇。而女性间的关系，总能因为聊天而变得亲密。
　　“莎莎，你最想去哪里旅游”。
　　“想去看大海，哪里的都行”。
　　无边的、蓝得深沉的大海，一定能可以包容下人的烦恼、把心中的杂念都给吸去，只留下纯净的躯体在海边接受温风的抚恤吧！
　　莎莎从小在农村长大，看过高山，就是没看过大海。她希望有一天，能和自己最重要的人一起到海边去，对她来说，那一定会是一场特别的仪式。
　　于珊说：“那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可是如果穿泳衣的话，我在你身边压力很大呀！”
　　莎莎觉得和于珊交往很舒服，古灵精怪的她也没什么架子，说话总是直来直往。
　　“谁说去海边一定要游泳了，再说你会游泳吗”。
　　于珊眼珠子一转：“不会，所以我在你的美貌里溺水了”。
　　牛仔私信提醒于珊，不要总是连一个主播。牛仔这是希望于珊能多露脸，增加更大的曝光量，吸引更多粉丝，这好意于珊知道。
　　可于珊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欢一样东西宁可背向全世界，也要面向它。

　　除了在直播时连线，直播后两人也会在微信联系，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和玩笑话，却都在增进两人的感情。
　　莎莎的父母靠着不稳定的农作收入，艰难地把莎莎供读到了高中。
　　高二的时候，气候导致收成不好。母亲对莎莎说：“我们没钱供你了，现在你弟弟也要读书。你去工作，像你表舅的小儿子，在厂里每个月能有三千块……你赚了钱回来，就能把家里房子修一修，不然房子太破，以后没有姑娘愿意嫁到我们家”。
　　三千块，种地一年才能赚五千块。此时，外面的世界，对莎莎来说好像个聚宝盆，赚钱似乎很容易。
　　此后她再无上大学的念想，她只想快点赚钱。莎莎跟班主任说提过退学，老师没有同意。劝着她申请国家的补助金，接着把学念完。莎莎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老师也很无奈，只能向学校争取，她可以离校，学校会为她保留学籍，直到她领取结业证。
　　不上学之后，她回到家里帮干起了农活，两年后孤身一人来到城市，背后是家人的寄托与期望，她要赚钱。
　　初到城市的莎莎，她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可以这么大。可即便到处都是高楼，赚钱的机会在哪呢？
　　因为没有学历，她在只能在餐饮店干服务员，拿着两千八的工资，干了整整一年。这一年她没有敢给自己买好的衣服，省吃俭用往家里寄了整整八千块钱。父母亲拿到钱，很高兴，叮嘱莎莎好好干，工作的时候勤快一点。
　　莎莎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城市的生存方式，凭着优越的外形条件，莎莎踏进了标榜着高薪的直播行业。
　　起初莎莎不太自信，自己没有什么才艺，也不会说话。公会的领导们看莎莎是个能捧的苗子，给了她很大的鼓励。为了让她转型舞蹈主播，领导们把她的底薪从四千调到了七千，还请了专门的舞蹈老师。为了钱，莎莎不得不迈出自我否定的囚笼。
　　这往后，莎莎的日子宽裕了不少，给家里的钱也变多了。每个月17号，父母会到镇上的银行把莎莎转的钱取出来，把红彤彤的纸币放在他们床边装衣服的箱子角落，现金的感觉更让他们感到踏实。
　　曾经莎莎去逛街买衣服，店员上下打量她而不会主动服务她，却转头对穿着精致的女顾客点头哈腰。敏感的莎莎把这些都看在眼里。赚的钱越多，她越来越知道钱的重要性。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父母总说，“家里房子太破，弟弟以后会找不到媳妇。”这些话被莎莎偷偷埋在心里，她暗暗告诉自己要改变这个现状，多赚点钱，把家里房子修一修。莎莎并不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好的婚姻，但她由衷地希望弟弟能够过得好。
　　于珊也不是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父亲在她小时候生意失败为了逃债，一个人抛下了妻女跑了，至今下落不明。母亲顶着债主们的压力，一个人把于珊拉扯大，在于珊读初中的时候终于熬不住，再嫁了。
　　母亲遇到王叔叔后，整个人焕发了生命新的光彩。王叔叔那么温柔，能让倔强的母亲安心地依靠他。后来，母亲和王叔叔有了一个弟弟。县城里又多了一户幸福的三口。
　　于珊的内心常常充满矛盾，她希望看到妈妈奔赴新生活，也会因为妈妈的新生活与自己无关而偷偷落泪。
　　每回放假，同学们都着急收拾行李回家，于珊却总是拖到最晚的日子才离开学校。回到家时，王叔叔总是把她当成客人一样客气地招呼，这让于珊更觉生分，她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直到她遇到家敬，她开始觉得爱情是她生活里的唯一寄托。

　　于珊头枕在家敬的腿上，自己的两条白嫩修长的腿交叉搭在布艺沙发的矮扶手上。
　　家敬摸了摸于珊的头发，看着于珊的指尖在手机上跳跃：“在跟谁聊天，这么认真”。这个温柔的人，他几乎能察觉于珊的每一次小情绪。
　　于珊一个挺身坐起来，打开手机相册把直播截图给家敬看，说：“一个新认识的主播，你看我们是不是长得有点像”。今天于珊在直播前做了卷发，与莎莎连麦的时候发现两人竟长得有些相似，偷偷截了图。
　　家敬接过手机，放大看看左边的于珊，又放大看看右边的莎莎。让家敬承认另外一位女性和自己的女朋友长得像，四舍五入岂不是要承认自己有两个女朋友？这多少有点暧昧的成分。家敬笑道：“是不是你们美颜参数一样啊”。
　　于珊一边说一边捏着家敬的脸：“美颜只是磨皮，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那是女娲捏脸啦”
　　家敬也捏于珊的脸，两人又开始挠对方痒痒，滚在沙发上打闹着，一个靠枕被无情地挤到了地上。
　　时针挂在墙上孤单地滴答着。
　　家敬没有看过于珊的直播，并不是他不感兴趣，而是他始终在克制。他知道这份工作需要和各种各样的人——特别是男人打交道，若他看了女朋友直播，不仅会让女朋友不自在，也会影响自己在这份感情里的心境，除了满足那无关痛痒的好奇心外，别无好处。
　　两人打闹过后，电视上放着城市宣传片。画面里人们三两成群在草地上晒太阳，轻松的音乐编织着人们安居于这座城市的梦。这一幕幕画面唤醒了于珊对这样生活的向往，是该安排一次户外出行了呀。
　　于珊对家敬说：“你周末休息，我们也去公园透透气吧”。
　　家敬的语气里有些欣喜和期待：“你不直播了？”
　　于珊又换成原来的姿势，把头枕在家敬大腿上，家敬的大腿简直是她最柔软的枕头，似乎在上面睡了，家敬就能一直守护她的美梦。她说：“直播哪能跟你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