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克苏鲁》终幕半亦

25、怨魂

　　肮脏的地下室，被海水浸泡过的墙壁上长满了深绿的青苔，角落里郁郁葱葱的蘑菇证明这里久未有人打扫。简乐等所有人被当地人全都在背后用一种结实的海草绑了，被要求整齐地排成一队。一大群形形色色的本地土著驱赶着他们，让所有人、包括出卖大家的船长，都佝偻着身体，沿着一栋房屋向下的楼梯不断往里走。
　　这里的通道狭小低矮得可怕，连简乐这种瘦子都会不断地摩擦到墙壁，更别说走在后面的程哥了。他脸憋得通红，双臂几乎要在墙壁上擦出血来，但是那些土著一直用一根削尖的木头催促着他们，直到所有人都进去到这阴暗又臭烘烘的地下走廊里面来。

　　月光照不到这里，本地人关上门之后完全的黑暗笼罩着所有人，只有大家或轻或重的呼吸声交错着。门被重重关上之后，简乐听到门外那些野人用一种从未听过的声音和语调交谈，这绝对不是中文，应该也不是英语，但他们声音激昂，速度快得像机关枪一样。伴随着门底下转来转起的阴影，应该是讨论着什么。
　　楚臣在简乐耳边说：“他们在说等天黑下雨了就把你拉出去煮了。”
　　这话听起来十分瘆人，他的语调又云淡风轻的，见简乐望过来似乎还微笑了一下，又在简乐耳边说：“怎么，吓到你了？”
　　简乐没说话，楚臣又说：“反正大家都要死了，你不如告诉我你从哪知道开门的方法的，反正留着这个秘密也没什么用了。”
　　听他这么说，简乐立马回嘴：“那你不如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反正你或许已经死了。楚臣不是你这样的。”
　　“楚臣”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十分疲惫，有的很快就靠着墙睡着了。
　　在完全的黑暗之中，反而让简乐的思路更加清晰。他听着大家的呼吸声独自思考了许久，终于决定先下手为强，忽然撞起门来。
　　这“砰砰”的声音叫醒了所有人，程哥问道：“谁？谁在撞门？”
　　简乐一边继续更加用力地用肩膀撞击那扇木门，一边低声说：“这扇木门外的插销并不牢固，我从声音就听出来了。而且门外没有人，因为门下没有任何影子。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天还没有亮的时候，那些本地人可能都回去睡觉了，最多只留下几个人看守，你们别睡了，来一起撞，现在正是暴力开门逃出去的好时机！”
　　一番话瞬间让大家都激动起来，后面的人也开始用力，一排人像是波浪一样不断撞击着那扇木门，一次又一次。众人根本顾不上疼痛，一股柳暗花明的希望带动着他们，声音越来越大，那木门也越来越松。终于，只听“咣”地一声，那扇门竟然应声而倒！

　　大家瞬间都激动了，“我们能出去了！”
　　然而开门之后看到的景象瞬间让所有人都陷入绝望。

　　那看似是一片灰暗的天空，仔细一看就会发现灰暗的是空气中无数飘来飘去、层层叠叠的游魂！他们肩膀上都没有头，有的手里捧着自己寻找来的脑袋，那脑袋上双眼只留下两个血洞，嘴巴大张着，似乎是死的那一瞬被无比惊悚的东西吓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看到简乐等人撞门出来，他们纷纷从空中飞下来，带着寒意的灵魂从人的身躯穿过，像是万箭穿心一般难受，又像是掉进冰窟窿一般寒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带着无以名状的恶心瞬间穿透了所有人，让人无法思考也无从逃脱。
　　游魂愤怒着，怨恨着，简乐听到无数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喊——
　　“我们都死在这里了，你们凭什么可以走？”
　　“留下来，陪着我们！陪着我们！”
　　“哈哈哈哈，别想走！谁都别想走！”
　　……
　　像是从地狱中传来的尖叫、怒吼和嚎哭。

　　简乐在极寒的痛苦中几乎无法睁开眼睛，其他人也是一样。一旁的小安甚至因为难以忍受这痛苦，直接晕了过去，简乐想要过去接住他，但是自己根本一步都挪动不了。
　　怪不得，怪不得无人看守，原来是放出了这些怨魂来。他们自己永远地留在了这里，不生不死，于是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从这里逃脱的人，这何尝不是最严密的看守！
　　一抹苦笑爬上简乐的嘴角，但是很快，简乐咬紧了牙关，他想起了昨夜在那梦魇中楚臣的那番话：“已经有无数先驱为揭开这些谜团献出了生命，我又怎么能在如此接近的地方退缩？”这振奋人心的话让简乐立马抛弃了“还不如死了”的念头，他要活下去！还有祖父的秘密没能解开，还有同伴的诅咒没能去除，他怎么能在这里就倒下？

　　简乐努力站起身来，他回想着作夜楚臣分析的那些话，对着空中的游魂们大喊：“江原！江原你在吗？”
　　无人回答，那些魂魄还是保持着令人难以忍受的高速在简乐身体里和旁边人身上游荡。游魂们似乎并不想把这些人赶回地下室，相反，它们希望简乐等人在外面的时间越长越好。时间越长，它们就可以更加这么这些人，以发泄自己的痛苦！

　　简乐继续喊：“江原！如果你在的话，你好好看看，这是你的儿子小安！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来给你报仇！你、你怎么能够让他承受这样的痛苦死去！”
　　他不断重复着这些话，同时慢慢地向小安的方向挪步，终于将昏迷的小安托在怀里。他的双手还被绑在身后，根本没有办法将小安抱起来。周围躺倒的、晕过去的人不在少数，只有少数几个，此时此刻还保持着清醒。

　　沈星说：“‘千面之月’里的死魂灵早就在无尽的折磨中丧失了理智，他们脑浆子都没了，怎么可能听懂你说的话？”
　　但是简乐没有理会他泼的冷水，他说：“脑子没了，心还在！”
　　然后依旧大喊着那些话，喊着江原叫他过来看小安。终于在他的嗓子沙哑，即将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一个青色的灵魂站在他身边，那灵魂手里也抱着一个头，头上的双眼处完全变成了两个窟窿。他对简乐说：“小安，你说江安在这里？”
　　“是，是的！”简乐简直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在这里，就在我怀里。”
　　江原说：“我，我看不见，小安呢？叫他和我说说话。”
　　简乐摇了摇怀里的小安，但是小安冻得嘴唇发紫，完全没有反应，简乐只能说：“他晕过去了，被冻晕了！快，你快叫这些怨魂都停下，再这样下去小安会死的！”
　　江原伸出一只手，忐忑不安地轻轻向前，抚摸着小安的脸庞。他抱着的那颗头上的表情喜忧掺半，空洞的眼眶里流出两行血泪，“是小安，这就是小安……没想到，我竟然还有机会见到我的孩子……”

　　简乐被面前这个场景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但是理智告诉他要抓紧时间。他对江原说：“你快点叫这些游魂全都停下来！小安冻得嘴唇都紫了，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好！好！”江原连忙答应着，一个飞身加入空中盘旋着的怨魂之中。
　　简乐看到他冲撞着，阻拦着，带着一股力量抵挡着那些魂魄再下来这么众人。
　　但是他的力量太渺小了，像是一滴水回到天空，瞬间在灰色的魂海中消失不见，其他的怨魂仍然在喊着：“关我屁事！”“我就要看他们痛！看他们死！”“我不能解脱，就没人能解脱！”
　　这些魂魄已经完全癫狂了！

　　江原回到简乐身边，他已经死了，但此时像是又死了一回一样支离破碎。他说：“我没有办法停下它们，它们已经在这里困得太久太久了，积蓄的怨恨太强大了！我实在没有办法……”
　　简乐看到他抱着的脑袋上痛苦的脸，这可能确实太为难他了。但是还有什么办法呢？简乐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对江原说：“你去这些魂魄里面找找，有没有一个叫做‘楚臣’的？他、他可能是个新来的，但是这个人或许有办法！”这话说得艰难，但是不得不说。
　　“楚臣”在旁边一听，笑着向简乐走来，他身边没有魂魄敢靠近，如同摩西分海一般走过来，说：“我不就在这里吗？简先生，你在找什么呢？”
　　简乐没理他。

　　折腾这么半天，终于把那些本地人惊醒了。
　　只见那些人提着削尖的木头又回来了，见到简乐等人竟然越狱出来十分愤怒，再次将他们绑了，押回地下走廊。但是那走廊尽头的门已经被刚刚简乐他们破坏掉了，完全没办法合上。本地人又用那种听不懂的语言交流了一番，最后推出来那个老头儿，看样子是叫他看守。

　　然而，押送所有人回地下走廊的时候，本地人却叫住了副船长。
　　此时的副船长几乎已经没有了头发，显得他的头十分突兀，又十分尖。脸颊两侧的颌骨处层层叠叠的皮肤堆叠着，看起来十分恶心。他的嘴巴变大，身上一条一条的肌肉也变得格外粗壮。本地人似乎见到他的变化十分欣喜，拦住了他要回到地下室的脚步。

　　其中一个土著露出一个令人恐惧的笑容来，他说：“快下雨了，今晚的祭祀，由你来敬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