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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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积雨本来下午和晚上各有一台手术，因为他的恢复手术还在申请中。手术转由他师兄宫仁心去做了。
宫仁心技术也是百里挑一的，只不过遇上在人情方面做到无可挑剔的曲积雨，屈当了个副主任。
宫仁心主刀的心外手术没有半万也有四千多例，然而大手术，副院长苏洪泉则不唯独交给宫仁心，尖精大手术，往往是他师弟曲积雨挑大梁，这让他长久的不满。
论技术与经验，他早可以独自一人主刀。这次手术对象是医院上级重点病人，竟然让力排压力、让背有官司调查的曲积雨来主刀。
他老师苏洪泉到底是在想什么？他难道不及曲积雨？还是说做人方面，远不及那吮痈舐痔的姓曲的？
曲积雨今天没有手术，下班得格外“准时”。
医生下班时间是六点，曲积雨在医院待到了七点四十才离去。
下班如往常一样，给他的蘑菇喷洒了干净水分后，盖上箱盖再堆积杂物，曲积雨下了楼。
他有一辆二手的大众，坐在地下车库的车里，倒不是第一时间启动小汽车回家，而是把座椅按倒下来，躺在了座椅上。在车库淡弱灯光照不及的暗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衡声没有找他解决身体事宜，应该感到轻松才是。
可曲积雨垂眼，指腹触着他手上结痂或疤痕，若有所思。
七点五十五分，柳涵才匆匆乘坐电梯赶到负一楼车库，敲了敲车窗，曲积雨按下解锁，柳涵边道歉边拉开车门：“对不起主任，刚有点事忙了。”
“没事，”
虽然曲积雨在科室严酷得几乎是每个实习医学生的噩梦，但是柳涵今天不得不约曲主任的车，她得赶去她男朋友妈妈那里一趟。
“可以开车？”
“可以可以。”
柳涵系好安全带，再三表示对曲积雨表示愿意载她一程的感激。
科室人早已下班，她是半小时前临时才收到她男朋友妈妈跟他爸爸吵架割破了手腕离家出走的消息，她男朋友在外地出差还没赶得及回来。
她把交班和今天任务汲汲忙忙做了，就马不停蹄赶到车库。
柳涵又收到一通电话是男朋友打来，说在某某宾馆，人情绪稳定下来，比刚才十万火急情况好了不少。
柳涵悬着的心放下一点，才有了别的心思。
她看见主任的车很素，牌子还是最普通款大众。外科手术精且细的主任工资不至于这么少，她排解心情说：“主任，如果我日后想留心外科，我的实习分数和表现到什么程度才可以？”
或许有点太过莽撞直白，她又用开玩笑口吻：“您看您敢要我吗，”
听说她想留心外科，曲积雨回顾了柳涵的表现，她不愧是侃医的优秀毕业生，有两篇可镶金头衔的科研。临床素质很高，实操至今为止也没什么大错误。
“努努力，能留下。”曲积雨依旧是那套说辞，不疏不亲的，但也存有安抚的性质。
柳涵看向她主任，看着曲积雨比起她轮转多个科室，在普通人中可以算得上清秀的轮廓，她真心不知道这位主任喜欢什么。
礼品不收，面冷心慈？几乎能说曲积雨宽以待病人，严于律同僚。可在党派分立、医院人际方面，与学术老派不同，曲积雨处理事宜上算得上是得心应手的。
他到底需要她做些什么？
自己表现好就能留下吗？
“学阀”这一词，柳涵不是没有听过，即便再怎么在全国杰出的三甲医院，用人不光只看医术，还要打点关系。
就拿曲主任本人来说，他技艺精湛，可也是得有个副院长靠山，才略胜同门师兄宫仁心一筹，当得了心外科主任。
她听说，比起大徒弟宫仁心，苏洪泉颈看重曲主任。
如果她能成为曲积雨首徒被他看重，那是不是就能留下来？
“主任，您现在收学生吗？”柳涵将心里盘算大胆地交出时，这时曲主任听了个电话。
柳涵只好把话再放一放，外面早已霓虹漫天，夜风浮浮。
她把长裙收一收，露出快站出曲张静脉脚踝细细揉着。目光是不经意落在全神贯注在听电话内容的曲积雨上。
曲积雨的手部有着浅弱的印记，时常指腹关节还有手背虎口都有着浅色的结痂。类似是小月牙状，不超出2厘米。
除了病人手术急call召回外，能让曲主任“准时”也只有他家那位妻子吧。
妻管严……
柳涵听着主任回应电话：“好的，”“快了，”“十五分钟能回到去。”
电话打完了，柳涵笑吟吟：“是师娘吗，”
曲积雨没有准确回答，只是淡然看了眼导航，确定道：“把你送到湖珠宾馆这个地方下是吧，”
他身上的气质看着犹如吃斋念佛那种超然脱世，可那分明是没见过他“讨好”有身份地位的病人时候。柳涵想，她的主任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柳涵下车，刚走进前台，忘记一件事，着急忙慌地跑出来，曲积雨因为来往的车辆不能掉头，还在路边。
“主任，您能不能帮帮我……”这种事情本来她自己平日能解决的，但可就今天什么事遇上，前台还觉得她是来捉奸的，没有应允带她去房间的要求。
她的主任真是无怨无悔，送佛送到西的义务般，陪她进来，与前台简单交涉后，最后花了一点押金，终于要到了她男朋友妈妈订的宾馆房间。
“还需要陪同你上楼一趟么，”
“不用不用，”越是见过曲积雨给送礼同学打低分这事，越是拒绝给曲积雨麻烦上添麻烦。“电话里头说阿姨情绪好多了，我男朋友他马上也快到了。”
曲积雨走后，柳涵想，怎么就先一步麻烦到曲主任，自己的留任意愿要求还没完全提出来呢。
回到傅宅，是将近晚上的八点二十五了。
老太太是傅衡声的祖母，看着医生回来晚，指定他做一件事：“这么晚回来，给大家做顿饭，下个月该辞职了吧？你的少奶奶身份得好好学习怎么当。”
傅老太太不太满意他婚后还是个早出晚归的医生。
曲积雨下厨做饭还是在二十年前，他眼不眨，在砧板前，把鱼砸了个稀巴烂，吓得旁边厨房的佣人一味劝：“可以了可以了，”
“少奶奶你这是做鱼丸，不是杀鱼啊。”
“这鱼真遭罪啊……”
他才把刀背拿开，只见那摊肉和他见过被抢救惨烈一点的病人没什么区别。
他眼的色调很淡然，瞧着他蜿蜒青墨色血管几近可见的手背上，沾上了石斑的腥鲜红鳞片。
厨房换了一条石斑让厨师自己杀去了。
曲积雨还待在厨房里，可心已神游在外。
心内模拟了柯嘉同全套的全胸腹主动脉置开刀流程，模拟完了一遍后厨房还没上菜，就思索着现在他们科室的人员结构，不想手术时却偏偏走神了，想到了工作外的其他事项。
最后上菜时，一桌子琳琅满目，老太太问：“哪个是阿曲做的？”
佣人不好说，也不敢吭。就曲积雨却淡定自若，心不慌脸不红的：“鱼是我做的，”
老太太兴致盎然尝了，然而她发现压根就是大厨的手艺。
他妯娌徐子美尝了一点石斑肉，直言不讳：“这不就是殷厨平日做的味道？”
医生不偏不倚，也不解释，只是给老太太夹菜，“我以后就是殷厨亲传弟子，您爱吃我就时常给您下厨。”
老太太面露看破不说破的神情，“下个月你能全职在家了吧？”
“医院那边还有些我得看着的病人，目前没找着接替我的医生，现在辞掉医院那边是不同意的，”医生模棱心意地安抚老太太。
老太太怎么没听出来搪塞，上次也差不多是这种说辞。
“就说找个女人，娶个女人回家，什么事都能操持，”老太太一直要想找个贤惠且能干的女人来掌持他们家内务。
傅衡声是接班人，那么他的配偶也必须是能打理傅家内部的当家主母。
“不知道多少人争破头都想当傅家大少奶奶，怎么就落在你身上，”
他们这种封建辞藻，仿佛与医生生在不同在世界里。
医生思绪开始飘忽。
他面上维持的是一种礼貌疏离的接受指摘的淡然。
其然他在想，外面好像下雨了，那么雨水会撇湿他的小蘑菇吗……
他离开医院前，那木箱有没有合紧，等会儿需不需要回医院将他的菌菇挪回室内？还是说打个电话，让值班医生帮忙挪一下？
雨应该也没有那么大，一会儿就该停了吧。
“哎谁叫我哥就只爱搞基，要是找个女人回来，那还有这么多事，连个做饭都不会……”
傅祖业一开口，老太太面色变化。
傅衡声父母早就退出金字塔尖，因为夫妇不合，一个在国外说是美美打理个人事业，另一个早早退休骄奢淫逸，身边男女不少。
老太太能撑到现在，全凭当初傅衡声口口声声跟她说会娶个能生孩子的人回来。
结果是真娶能孩子的，但是比同性别的人多了一张不属于他自己的器官。
距离傅衡声新婚那些天，老太太又气又哭的。傅衡声允诺她，他的“妻子”婚后会照顾她，打理家里内务。
她这一脉子孙，真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我看，等忙过了，我下一段时间早些回家，每天给老太太做好吃的。”医生神游回来了，依旧是那风清云静的神情。
温柔是他外表，他本人性格也与傅衡声差不太多，忽悠安抚一大堆。
“哟，那能下一天早班吗，”徐子美嘴跟她丈夫傅祖业一样不饶人。
“正好这几天手术少，这几天厨房就交给我，我向殷大厨拜师学艺。”医生说辞也很动听，雨消岩岩，云开月朗的。
饭桌上老太太也无暇胃口，听着医生说得一句赛一句的“真诚”。
“那你等会儿去检查小瑾和小游的功课，”老太太吩咐道，她知道曲积雨是名牌大学硕士生，工作后修了博士学位。这点难不倒他这个小小医生吧？
傅瑾心，傅游栩，分别傅衡声弟弟傅祖业和弟媳徐子美的一女一儿。另一个弟弟傅修德的孩子傅北蓓是个还没会走路的婴儿，月嫂这事也轮不到生女育儿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医生来做。
大女儿傅瑾心刚上一年级，弟弟傅游栩还在上中班，但年纪小已经上程序代码班和奥数，以及西班牙语言班。
全家人除去未到结婚年龄的，也就傅衡声这一支系没有开枝散叶。
在儿童房看着拿着高达满屋子跑的傅游栩，摸着小狗玩而不愿意做作业的傅瑾心，医生的心静止下来。
他倒是脾气柔顺，坐在了泡沫积木板上，翻动着姐弟俩人的作业。
也就一些奥数题、英语语法、C语言简单代码题，还有一些定了题目的演讲视频作业要完成。
现在小朋友学的多，有些题医生也不会。
两小朋友平日惯得厉害，有时候即便家教老师在，也是这么热闹玩耍。
他翻动了练习册，拿起笔，随便写了几个英语语法。
“哇，你是在给我弟弟做作业吗？”玩小狗的傅瑾心凑过来，看着医生的笔在作业本上写着。
“嗯，”
“那你能给我写作文吗，”
“什么作业题目？”
“《我的好爸爸好妈妈》。”
“我上学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不知道还能不能写好。”
“你给我写作业就可以了，演讲视频我等一下再打卡。”
医生就开始编作文了，再在弟弟的c语言程序上写了几道题。
待医生笔落成书后，姐姐奔奔跳跳过来看见密密麻麻的作文纸上的字，高兴坏了，把作业装到背包里，“大伯的老婆真好！”
医生接收这似夸非夸的话，他想他要是有小孩的话，应该比他们还闹腾还爱玩。
医生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就睡下，睡得平时每一天都要早。
但是偏偏这么作息正常时，惊醒了好几次。留意屋外是否刮风了，雨丝偏薄。他上午早些回去把他蘑菇挪些位置也是可以的。
傅衡声找他时，他睡不安稳。
傅衡声不找他，他睡得更是质量差。可能是担忧傅衡声经常半夜一个电话叫醒他的焦虑与恐惧。
上午六点四十就到医院，曲积雨查房很早，未到七点十五已经把房查完。
今天并不是他坐诊的时间，但是科室的电话打来说是有上门的病人找他。
曲积雨第一眼，发现这人没有那天那么众星拱辰簇拥在她身边的随从保姆们。
医生第一反应，莫不是来解决处理关于胡芊芊投诉自己性骚扰一事。
胡芊芊来的时候，正巧是赵津柳涵三个实习生就在曲主任手下汇报着这几天接的病人的病例分析。
胡芊芊当然也见到了这三位实习生，尤其是柳涵，她正在主任身边跟主任汇报近日的学习情况。
再见偶像，赵津深吸一口气，徐民浩替他高兴：“看来你要洗清冤情了。”
赵津心急火燎凑上前想郑重当面给胡芊芊道歉解释，但是胡芊芊却道：“我今天是来找曲主任聊关于我的病的。”
被拒后赵津表情缺缺。赵津知道自己这一事没解决好，等他实习完出去了哪个医院都不会收他的。
主任办公室内，一医一病患。
“请坐，”曲积雨深以为除了看病外，应该多少也能借此机会处理好关于胡芊芊投诉他的事情，“您还愿意来我们科室看病，是我们医院的荣幸。”
医生惹得胡芊芊哼出一笑，这次的她打扮没有上次那么招展靓丽，倒是一身素净的常服。连墨镜也没有戴，露出她那张似素颜、好看的面容。
女明星从香奈儿包里拿出医生和柳涵开房的照片，供他品味。
医生细细看了几张照片，是昨日他送柳涵去宾馆时被抓拍的身影。抬头，带有笑询问：“这是？”
胡芊芊眉毛高扬，明眸皓齿的她一点不含糊：“作风这么差，明面敢骚扰我，原来私下性生活更是开了眼，居然跟自己的女学生搞一起。”
医生不急着反驳，也不抢着辩解：“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就上回误会向您赔礼道歉？”
他是淡然的，没有惊慌失控的。看着如司空见惯般，恐怕是不少人知道他作风差，甚至还威胁敲诈过他。不然如今的曲积雨怎么会如此轻车就熟、八风不动呢。
胡芊芊倒是没狗血情结，非得要人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才罢休。
“你这儿几点下班？”
“随时可以。”
可真厉害，随时都能翘班。胡芊芊冷笑。
胡芊芊并不想被办公室的录像拍到了，将医生约到了她安排的包厢里。
下午在做柯嘉同手术前一小时里，曲积雨出去了一趟。
在包厢，胡芊芊粉面黛妆的，或许是拍戏代言广告闲暇时间约他见面。
他一到来包厢，女明星也就不遮掩什么了，开门见山：“傅衡声联系方式是什么？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曲积雨想起了那天酒店的晚上，那个胆大包天给傅衡声下药的女明星原来就是眼前人。
医生想了想，很短的时间里，他没有犹豫了，即刻回答：“他特助电话是186…886，他私人电话是13……49，他喜欢……”
可提及傅衡声的喜欢，医生也不知道他具体喜欢什么。
他们俩说有夫妻名义，实则只有打炮关系。
除了为天之骄子解决不为人知的癖好，平日他们鲜少交集。医生想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
“喜欢小孩。”
医生胡诌，可这也不是没有依据的信口开河。因为他联想到，傅衡声娶自己，无非是他能够与他结合出一女半儿。
想到可爱的傅瑾心，闹腾的傅游栩……还有那个逗得全家人开怀大笑的婴儿福宝傅北蓓……
“喜欢小孩？”胡芊芊诧异。
“嗯，他很喜欢……小孩。”医生想着，他每次事后都会吞药，那个药原本每天都要吃，是长期避孕的。可他总是会忘，后来就改了紧急避孕的了。
他应该是喜欢小孩的。
不然怎么会找自己。
听话好摆弄不会是唯一因素。
“哦，还有呢？”胡芊芊竟然想不到傅衡声会喜欢小孩，传闻他男女通吃，癖好成瘾，都三十岁了，估计也想要个小孩吧。
医生仔细地想，除了床上的那点东西外，他还知道傅衡声些什么？
他了解傅衡声性情脾气？
知道傅衡声有多少钱？
还是说，他知悉傅衡声会因为什么事会有好心情？
能清楚傅衡声每一次上他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发泄？还是毫无感觉？
“他应该不喜欢……”医生到底知道傅衡声些什么。
眼睫微动，“不喜欢人喷香水。”
他已经竭尽全力，搜索脑海每一处角落，都告诉他，关于这部分的信息，再空缺不过。
胡芊芊问了一大堆，医生似是而非，能回答的全都回答了，不能回答他也回复“我也不清楚”。
所知道的尽可能的“所有”“托盘而出”，可也没见得有多少关键信息，因为胡芊芊听完仍是稀里糊涂的。
就听到了个喜欢小孩，喜欢活泼可爱的小孩。这是医生说他自己的，那是结合他自己的喜好来说。并非他知道的傅衡声。
不喜欢那方面就说了些：会反感迟到，讨厌撒谎，不爱闻香水味道，这种。
女明星担心医生会不会耍她，但是清楚，医生这种跟机关单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身份职业，名声是拿捏他们再好不过的工具了。
看见胡芊芊若有所思，像是要着手准备，精心策划。“照片可以给我了吗，”医生微笑。
胡芊芊并不是没有备份，她淡笑颔首：“嗯，”
在医生伸手来接的时候，胡芊芊没有对她拍去跟踪偷拍到的相片松手：
“你里外不一，表面装得仁心清高，却是个作风□□，下、贱的烂、货。”
由于原生家庭关系，胡芊芊最讨厌的就是私生活差的狐绥鸨合男人。
医生只笑，不说话不反驳。他拿到了相片，他表情肃穆，翻了几张偷拍的角度，他和柳涵被拍到贴的很近，一起进宾馆，一起在宾馆前台“登记”。
回到医院，柳涵连忙把手术前病人突发的一点小状况跟他说明。
医生看向柳涵的眼色微然，可又知道柯嘉同此人身份非比寻常。点头了解，走进更衣室换过手术服就进入手术室了。
手术室里四名麻醉师，三位科室正主任，五名副主任级别医生，外加副院长临场操持，宛若如临大敌，
“三年前，病人做过了全弓置换和象鼻支架植入术，但后来的血压没有控制好。”
他们要做是在常温体外循环辅助下，进行全胸腹的主动脉置换。手术顺利至少也要十个小时，不顺利的话怕是要做到第二天的清晨。
主刀的是曲积雨，给柯嘉同开胸操刀，看着里面腹腔肋间，扶镜的是宫仁心，宫仁心：“怎样？”
“按照原来的方案，先重建肋间动脉，”曲积雨说道。
“哦。”
胸腹构造比当初镜表检查下药复杂，他们还发现意外的情况，患者居然有肿瘤。
副院长看向了曲积雨，想他会怎么解决。
宫仁心提议：“先按原来计划步骤顺序置换重建？最后再切除肿瘤？”
“我看不行，”曲积雨操持刀器，语气峻然，“你看这肿瘤完全是在左肾动脉附近，必须在置换前把它切除干净了。”
沿着原支架血管远端置换了肋间动脉，发现左肾附近肿瘤切除后，重建腹腔干+左肾动脉+肠系膜上动脉，再则是右肾动脉，最后是髂动脉置建。
手术历时十八个小时，比原来预计的时间要翻了差不多一倍。
出手术室前，曲积雨手术服津汗打湿后背心胸不少，做完手术那一刻想的竟然是他手机有没有人给他打电话。
两周后的下午，副院长跟心外科的两位主任打招呼，今晚地产大亨柯冯请他们吃饭。
柯二公子在他们医院进行胸腹动脉置换恢复情况不错，原本他那种情况，如果不是遇见华林医院的仁心医术，那只有见死神一条路。
这次是好好酬谢手术医生们的晚宴。
苏洪泉带了他的两名爱徒，还有是他派系下的医生前去吃饭。
晚饭安排在了柯冯旗下的五星级饭店里。
医生还是挺疏离有致的。外表看着清心寡欲，坦荡无私的样子，其实最会角逐功劳、汲汲营营的是他。
说话不多，可每一句都在点上。是招前辈喜欢的。
饭不过是人情攀谈的媒介，接下来是酒水的渲染气氛。
医生酒量并非深若海斗，但是做出一副千杯不倒的模样。
言谈举止，都称得上是一名成熟的应酬智者。
苏洪泉很喜欢他这位徒弟，是因为有事真的上，非常全心全意为他付出。
宫仁心知道他这位师弟，表面看着澹泊恬静，实际挟势弄权，舞弄术权，名财权一个不落。
“早听闻柯先生美名，今日见到柯先生，真百闻不如一见。”
带曲积雨人际应酬，是苏洪泉最放心不过的事情。
宫仁心看曲积雨数杯一饮而尽，人情往来的恭维谈吐而出，较劲的心意便涌来，他也推杯交盏说起场面话来：“二公子凤骨龙姿的，一看就知道像极了谁。那天送来医院时，我还诧异这么俊气有气质的小哥。”
柯冯款款一笑，奉承听惯，他让柯嘉同起身感激来：“嘉儿，感谢苏院长和各位主任救你之恩，”商业大鳄认识着手成春的医界大牛没什么损失，日后人际关系里更多了这一层关系，即便再有钱有势，总会有人有救急之病的不时之需。
并非接班人，但是柯冯唯独两个儿子的柯嘉同平日养得就乖憨老实，听着父亲的话，就站起来向苏洪泉和曲积雨敬酒，曲积雨言词温暖:“二公子大病初愈，保重身体，以饮料代酒。”
曲积雨倒是一整杯下肚，整晚喝酒的表情都没有难受过，如淡风似散云的。
他喝酒不轻易上脸，依旧是那一副温文尔雅、雪操冰心模样。
皮肤淡雅得就跟电视剧里的败类斯文反派一样，看得喝了两杯白的胃里已然翻江倒海的宫仁心恨上心来，唇牙痒痒。
曲积雨喝的数量略微讶惊了柯冯，千杯不倒，这是难得的交际人才。
看他的目光多了一分的赏识，苏洪泉更加着重强调：“这是我最得意门生，曲积雨，”
“听说你是这次的主刀医生，真是青出于蓝，”柯冯赞赏后生。
柯嘉同是见多了狗腿的逢迎阿谀，可没见过这么疏风道骨气质谈吐的人，便眼前一亮。
出了会所，被夜间的冷风一吹，酒醒的人醒了一点，而喝多的人大脑更加头痛欲裂，比如苏洪泉带出来的那几位医生们。
送走了柯冯父子后，宫仁心瞥向了曲积雨的眼神亦然不同。
而曲积雨在垂眼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只是在看着脚上的路。他们的恩师苏洪泉也喝了一些，叮嘱吩咐大家平安回家，便坐轿车离去了。
宫仁心唾弃道：“马屁精。”
他以前曾怨恨过苏洪泉为什么少带他出席这样的风云交际，哪料到他师弟是披着好人皮的人精。
声量不大，不知道曲积雨有没有听见，见他还是垂眼看着脚尖，宫仁心就约着网约车。
曲积雨才听到师兄对他的评价，抬起头来，微然一笑：“兄弟阋墙，科室大忌。”
估摸刚才在酒桌上引经据典的掉书袋没掉干净，现在又来对他指教了，宫仁心似笑非笑，见他喝多也像是没喝多的模样：
“你操刀的技艺也没比我高多少，就赢在了会拍马屁这一点上而已。”
刚剩下别的医生也道别离去了，估计早闻他们师兄弟不合，更不想掺和。曲积雨含笑，不驳斥，反而“嗯”一声颔首。
宫仁心的网约车终于到来了，心有不忿扬长而去。曲积雨松懈下来，冷风出来，刚才酒气热出的后背一层薄薄的汗，这下更令他头晕眼花，站也站不住，狼狈猝然跌坐在马路边的路牙子上。
吐了几轮后，摸出手机来找网约车的软件平台，滑动屏幕几次，都没有点到准确的位置。
曲积雨开始翻他的通讯录了，他的学生……他的……？
有谁能接他的，他好像并未收学生，那不过是来科室里实习的学校里的年轻人……
曲积雨吐得天昏地暗，吐到眼都红了，整个糜烂烧心的胃都要被他呕出来。他指尖不知道划到了一个谁的电话，拨打了出去……
第二天醒来，曲积雨睁开眼，第一时间睁着强烈地并不想睁开的眼皮，找了手机看时间，再从床上起来，浑身酒气、胃腹抽痛的他看见房间的装潢构造。
这比醒酒药还有效，曲积雨拿好了钥匙、卡手机的，就出门去。
“哥，不吃个早餐再上班吗，”一个乖巧的女声传入他耳中。
曲积雨出来房间路经客厅头一点儿没回，那个人应该未早起，在他摔门离开一刻，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有点素质没有？”
他清楚，那是他弟弟的声音。
清晨，曲积雨比平日查房时间要晚来二十五分钟，那也就是七点零五分。
他们曲主任的查房时间那是比鸡还早。
柳涵跟着曲主任查房时，嗅到他身上浓重酒气味道。心中诧异主任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查完房，柳涵找到了和曲积雨单独相处的片刻时间。
“主任，您觉得我怎么样，考核算是能达标吗？”
在曲积雨了解中，柳涵的个人素养，性格，实习表现，理论成绩，实操水平，什么都好。胆大心细，吃苦耐劳，她很适合干医生这一行。最主要的是，她个人实操能力很出色，还热爱心外科。
“挺好的。”曲积雨说话向来不温不淡的，更不显露自己的心意，这让柳涵想起了曲积雨那日安抚胡芊芊做心脏造影时的口吻如出一辙。
“您觉得我能留任华林的心外科吗，”
上一次曲积雨对她答复是“努努力”。
而这一次，柳涵追加了设定词：“您会让我留在心外吗？”
曲积雨闻言，这才打量了一下柳涵。
柳涵这个成绩表现，去哪个三甲医院都愿意要她。
但想留任华林，着实是有一些要考虑的地方。
他看见了，柳涵眼神真挚，脸上是刚出社会初生牛犊的那种朝气、小心与憧憬。
柳涵回到总住院办公室，她像是叹息，也像是有点期待。
徐民浩看出：“你找王医生说了吗，”
因为大家都热爱心外，被分到心外都想好好努力，争取留下来。
“啊，”柳涵还没领悟他话里意思。
赵津笑嘻嘻：“大家都想留任，你心思别说，都挂在脸上了。”
“哦有那么明显吗，”柳涵坐下来，办公室没有几个医生在，她终于有电脑用了。
徐民浩看来跟赵津商讨过，这下跟柳涵说，“你要知道光凭成绩肯定留不下来，”
“啊？难道靠关系吗，”柳涵正准备心灰意冷。
“非也，”赵津似笑非笑，道出真相，“靠的是——忠心。”
柳涵被点醒一样，“那你们，你们都站谁了？”
心外的党派之争也不是没有的，隐隐约约他们也察觉到，关于曲主任和宫副主任的明争暗斗。
“当然是曲主任，副院长眼前的红人，”徐民浩看来已经和赵津讨论过一轮了，他俩都是曲主任坚定支持者。
柳涵又想起刚才曲主任对她的回应：“你再表现表现，争取能更脱颖而出。”
再表现表现的意思，难道就是这个意思吗？
脱颖而出……
该怎么才能超脱其他人？
几天后，曲积雨和赵津的关于性骚扰胡芊芊一事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调查科查了两人并无真正性骚扰一事，倒是赵津主动打电话去祝胡芊芊早日康复这一事给予了批评与观察处分。
胡芊芊也没有对她所提出的曲积雨性骚扰追究，据他们调查出来，更大可能是胡芊芊不满那日前来问诊的待遇，外加她复诊时主动报出电话号码，被影迷赵津私自收藏拨通电话，所以才恼羞成怒投诉心外科曲积雨的骚扰。
事情调查清楚后，赵津悬着的心也稳下来了一点。他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心外学科实习最终考核评定成绩。但愿科室和主任高抬贵手。
曲积雨的手术一天三台，一周就二十四台手术，恢复以往的繁忙。
这段时间傅衡声没有找过他，看来是胡芊芊得手了。
再这么只和一个人发生关系，早晚也会腻味的，不是吗。
曲积雨在两台手术之间空暇换新的手术服，眼想心思的。
曲积雨第三台手术前就电话个不断，是管家和艾姨打来的，“今晚是大小姐生日，您前几天不是说过，今日会请假早点回家，”都已经五半点了还没见到医生人影。
老太太指名道姓要曲积雨布置会厅，准备晚宴。他不回来，谁敢替他置腾？
医生真不是故意要爽约的，他好似真遗忘了。
因为他前两周只做了柯嘉同手术，由于个人因为“性骚扰”案在被调查中。科室里除非精细复杂、难度风险双高的大手术，一律都不许他上手术台。前段时间是其他操刀医生排班做的手术，而能做手术的医生今晚都没值班。
曲积雨想了又想，在通讯录滑动着，最终拨通了电话。
宫仁心那边正跟一女孩约会吃晚餐，菜单点了，菜还没上，就接到了电话。
“师兄，六点四十分有场经皮冠状动脉介入小手术，麻烦师兄回来一趟。”
什么鬼，“今晚不是你值班吗？”这种手术是提前一天安排好的，什么时候轮到他了？要轮也是交给科室里其他的医生。
柳涵按捺住问起向宫仁心的心思，怕是被电话里头的人听出来有别的女生在宫仁心身边。
“是我值班，可我临时有点事。”
“你找盘锦桂，戴往他们啊。”
“同时段盘医生有另外的手术，戴往去开他女儿小升初家长会，赶不回来。”
“王治敬呢，他不是你得意手下吗，”
王治敬的主刀水平就算了，“你还是我亲爱师兄呢，”
“你那里是不是有个推举留任的名额？”宫仁心不吃笑脸人那一套，突然问起。
“你要用？”
每个科室只有一个举荐留任名单，非常罕有。都是得经过医院层层考核筛选测试，一连串面试笔试实操下来，没几个能留得下来。除非广开后门。
“难道你有心仪人选了？”宫仁心打听这曲积雨心意。
曲积雨倒是没有选人的想法，名额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那你回来一趟吧。”
“我回医院一趟，改天再一起吃吧。”宫仁心准备去结账。
“谁啊，宫主任，”在没其他人情况下，柳涵喊他是省去了一个“副”字。
宫仁心随然微笑，说了个科室另外一名医生的名字。
柳涵后来夜里回去了一趟医院，发现今晚值班能做手术的也就盘锦桂和曲积雨。
心想还真是曲主任。
曲积雨从科室交代完毕再将车开出车库，在下班高峰堵了十五分钟后终于驱车到家。
大小姐，大小姐生日……
曲积雨好不容易想起来，傅家的人的名字。
叫傅媛媛。
在家，在佣人，在家人前，他就是个木头一样。
给大小姐装饰，要他给大小姐做汤面。
说他医生，手术都会，长寿面就不会做？
他就做，做好了。
大小姐也没吃一口。
他也恬淡。
吵着自杀，因为综合评价，不能留在心外科。
带教和他们老师去劝了。
他没有去，看着发来的重复邮件，失神。
失眠。
第二天早上发现车没油了，这几天24小时几乎，开着冷气吹他的蘑菇。又湿又潮。没有油了。
傅衡声没有找他。
女明星也没有找他。
应该是得手了吧。
他上班，失落的想。
坐在网约车。
第二天，在评选要给打分，他给两个男学生打了中分和低分，自杀是中分，但是那个骚扰女明星是低分。
骚扰男学生在同学面前说领导给他穿小鞋。
柳涵没想到，曲主任是有点记仇的。
打分一点也不手下留情。
还好主任没给她低分，分数还算合理。
曲积雨的科室当然不要饭桶医生。
他看见一个关系户，转来的新的实习生，是门阀世家的公子。
他表面挺客气，很和蔼。
公子还以为曲主任很提携自己。
曲积雨后来找了个机会设计陷害暗算这个公子，让他卷铺盖滚蛋了。柳涵知道了，有点敬畏和害怕这个主任。
主任挂电话。
然后发呆。
柳涵以为主任怎么了，像是欠款被债主追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应该不是挂老婆电话。
主任应该是妻管严，听科室说，老婆让他早下班一定会早下班的。
以前手有草莓印。
虽然柳涵也看见，可分明是牙齿印。
主任应该在家脾气还是挺“不错”的，任老婆亲亲咬咬。
在科室脾气就不能跟在家一样，毕竟要管着科室里十几个人。
而且很有钱途，可能会成为副院长的接班人。
医生开始想傅衡声了。
夜里手术下班，坐在车里，暗下来的车内灯，跟别的车上无人，熄灭的停着汪洋车海的地下车库的车一样。
只不过他在车上。
指骨抚推装着副驾驶座上，蘑菇木盒子。
等电话。
他已经等了好几个晚上了。
没有打给他。
喉咙发堵。
胃绞，翻天覆地来。
发黑眼前。
衣服湿透了。
医生摸出手机，颤抖，掉了一次，摸了半天，捞起来。
打给傅衡声私人特别助理。
“我在xx……胃不舒服，麻烦安排人来接我。”
特助看着应酬的傅衡声，傅衡声身边的女人问谁。
助理就说，太太，胃痛，找人过去接一下他，我现在安排。
傅衡声和女人继续逢场作戏。直到下车，女人以为会和他去酒店。结果傅衡声对她“微笑”，眼中冷意，跟生意场一样：“下周再见，宋小姐。”
女生是xx财团千金，很惊讶。
“你今天有事做吗，”
“嗯。”
宋小姐看他掉头回公司。
傅衡声竟然回公司，半夜居然回公司，他还是男人吗，这都不碰自己吗。
傅衡声安排人去接医生。
医生坚持到傅衡声的人来，发现傅衡声本人没有亲自来，他唇角苦涩，眼前蓦然，栽倒下去。
医生只请了上午一小时假，第二天一大早的七点半依旧准时出现在医院。
他面无表情，只是脸容更为苍白冷漠。
浑身是清冷，犹如是不易折断的墨杆百合。
柳涵想着，要是自己也能当上主任，会不会忙到跟主任一样，事事冷漠，轮轴转。
有个漂亮的女孩来找医生，柳涵从病房回来休息看到以为是医生老婆。
结果听人说是医生妹妹。
打招呼。
医生在发邮件，写报告，签名。说：“我没钱了。”
“您找傅先生啊。”
妹妹说。
医生冷冷瞥她一眼，“你自己找他啊。你们不是很xx吗，”冷漠，“别再来医院找我！”
妹妹噤声，又大方，很像是她妈妈。“给你做了爱吃的xx干。爸爸很想你，下周爸爸，您和傅先生来家里吃饭。”
医生只看了下饼干，不说话。
过了会儿，璇尔，“人没什么用，也不用活到50岁，”
妹妹笑，“爸爸才48岁呢。”
走后，看着那饼干。
胃痛。
医生把饼干扔了，下楼扔的。
就看见了师兄。
师兄在跟柳涵，柳涵手上奶茶和师兄一样的，师兄还把自己吸管拿开，换了柳涵吸管，柳涵尝了一口师兄奶茶，“嗯”了一下，说“味道还不错”。
医生表情雅致地扔掉了饼干。
xx太子来复诊，住院，医生精心招待他。
师兄当然抢着表现。
在科室办公室，水光。
太子复发什么，来找医生，找不到人。
医生很淡定处理了，交代他什么，还陪太子，太子很感动。
师兄赶回来，陪太子一夜。让主任回去歇息。说他明天有大手术。
主任微微笑。
对太子嘱咐，“明早再来看你。”
这点小心思手段对女人就得了，对一个男人，呕，师兄赶到不胜厌烦。还好有人通知他及时，幸好赶回来。
曲积雨在科室办公室，不下班，看着天花板。
师兄在陪太子之余，别的时间可能在外面抽烟处抽烟。
无声的。
头后仰，枕在了人体椅边沿。
滑落鬓角。
脸色如同透明一样，被高强度24小时同明的科室灯照着。
整个人连同那非常长的白大褂裹着，一同被强光打透一样。
宫仁心进来，吓一跳，他师弟在翻着纸质厚医书。
“你真可以，”怪不得是副院长最得意也最心仪的徒弟。
巴结有钱人的功夫，是绝对一流的。
师弟没有理睬他，依旧翻书，夜里一两点。
可能到四点，他才有睡意，情绪席卷的胃病伴随着他，可能凌晨四五点才会消失。
一通电话打来，以为是急诊打电话来找他安排病人手术。
他表情懒洋洋但速度并不慢找出手机看，滑动，接听。“你好，心外科。”很淡然也很干枯的声音。
他工作和精神、生活能分得开。
只要濒死的病人送到他面前了，他仍能投入百分之一百的全神贯注。
可只要垂死病人不在他面前一刻，他仍然是被无尽的深暗的恶魔般的思虑蚕食。
仿佛要被蚕食只剩下躯壳。
半个身体血肉都被挖空了。
冽然的风在他枯薄风化的躯干猎猎作响。
“现在在家还是在医院。”
是询问句吗，很明显不是，抑扬顿挫都省去了，语气平寂连一点感情起伏都没有。
“在…医院。”
“十五分钟后到你楼下。”
“……好。”
医生没有在车库等，在离医院外面三百米的主干道上。
白大褂脱下了，人依旧显得很高。
看起来有一米八六的身高，只不过外形看起来，很像是有妻子的丈夫。
他很少跟科室的女医生或女护士调情。也可能是因为他老婆性情凶猛，管的严缘故。
医生不戴眼镜，他视力很好。
手指也很符合操手术刀的形象。
狭长指骨，宽窄匀称。长久的微微泛白。
只不过两三个月里面偶尔会有一次女人的“牙印”在。
其实盼望了许久。
但是到这一刻又战兢起来。
医生的胃病比起刚刚在科室要更严重一些。
他手指交绞，下意识地不断揉了一下自己手腕和手心，反复捏着掌心和手背。揉着，打圈着。这是他紧张的、劝慰自己克服恐惧的习惯性动作。
会身体前倾一些。
上了车后。
医生企图坐直，又很浅的表情。
看不出他紧张，如果熟知他平日在医院，并不会如现在这样。
傅衡声就坐在后座，和他并肩坐。
说服了自己。
真到了这一刻，还是会胆颤心惊。
胃绞得跟绞肉机一样。
手心掐出了汗，他以为。
不然，其然是粉色的汗珠。
距离上一次，傅衡声找他解决生理，是多久了？
一个月。
不对。
是三十五天了。
医生吐到眼都红了，头晕乎乎的。
师兄讽刺他，走了。
医生喝得很醉，找不着代驾，手机都安不清，歪倒在路边。结果傅衡声的司机打电话来接他。问他回哪里，他喝醉了。说在路边。
后来还是说了个位置。
找他，发现他瘫倒在地上睡。
很脏，傅衡声像是拎小鸡一样把他提起来的。
医生有洁癖，平时。
如果是女孩，可能就被人去捡尸了吧。因为附近还有夜店酒吧。
司机想着，少奶奶也这么爱玩吗，是刚去完夜店吗。
身上全是脏水滩过全身。
脸上也是。
头发有一些也是湿漉，在滴着脏水。
傅衡声就不好跟往日那样。
问傅先生去哪里。
把他提溜进外面买的别墅小洋楼里。
没有佣人。“去洗澡。”
听不懂，也听不见。
擦他嘴巴，怕他自己把脸上的脏水也喝进去了。
干燥的纸巾，擦在医生那张薄皮的脸上，怕是有点大力，揉出了脸上的红痕来。
看他侧歪的脸，些许发丝落在眼皮上。
脸上没有什么斑痣。
倒是脏水干掉的水渍痕迹这里一圈，那里蜿蜒的。
把难受的医生的头枕在了沙发靠枕上，腿还是垂落在地上的。
傅衡声想那个，但是这个浑身这么脏。
浴室，花洒落下，那个人一动不动，看似没有喝过酒、依旧是苍苍然然的薄脸皮上。
用手巾去搓，终于将脏水渍拭掉。
器官，比别的人多处来的。
傅衡声把他弄起来，浴巾稍稍擦了他的头发和脸，医生捂着脑袋。
好似进水一样，摇了摇。
傅衡声被他举动，逗了一下。
他眼依旧是峻暗色的，指骨抬起了医生的不清醒的脸，让他张嘴看看，是不是嘴里还含着水。
想到可能这人喝过路边的水，傅衡声兴致全然消失了。
钳住他下巴，逼迫他张开嘴。
那人定然不肯。
也如傅衡声所料，傅衡声想着原本是解决自己需求来，没想到成了服侍的那一个。
“”
把他弄到主卧去。
傅衡声看这里虽然每周有人打扫清洗，可还是架不住新房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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