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水培居士002

40、第四十章

　　贾进士这段时间可谓是焦头烂额，先是京城忽然传出一份神秘的策论题，出题人更大放厥词一个月内此题全京城的学子都答不出，引得全城学子更加迫切地想要答出。

　　所与天子共治天下者，士大夫也。今士习不端，欲速见小。兹欲正士习以复道，何术而可？

　　短短三十多字的策论题目的确把日日学习尧舜禹汤、孔孟之道的书生们难倒了，就连贾进士一看到题目也冒出了冷汗，究竟是何人竟然敢出这样的策论题目。难不成是龙椅上的那位终于压抑不住对满朝文武的不满借题发挥？那这一个答不好怕是得罪上面那位又得罪天下的士大夫，他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了。

　　贾进士将题目抛在脑后，照旧在雅致的住所把玩新淘来的奇木佛龛及黄杨木观音像，他这人没甚太大志向，能收一个像杨怀琮这样家世雄厚的弟子供着自己足以让不少曾经的同窗艳羡。

　　当杨怀琮拿着这道策论题来请教时，他差点失手将包浆油润亮泽的奇木佛龛及黄杨木观音像摔到地上，“怀琮，你说什么？”

　　“先生，这道题可有破题之法？”杨怀琮恭敬地站在贾进士身前。

　　贾进士确认佛龛和观音像都完好无损后将它小心地放回多宝架上才故作深沉对杨怀琮道：“你如今还小，不必急于跟外面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争一题的输赢。”

　　“可是先生，现在全京城上下都在讨论这道题目，连书院的先生都说能解出着今后必定是状元之才。学生，学生也不想落人后。”

　　杨怀琮得知杨怀序也在解题以后急得不行，可这回无论他如何软磨硬泡贾进士都不肯答应，最后甚至丢下一句：“此题需得你先找出头绪，否则我就是给你答案也无用。”

　　看着杨怀琮讪讪离开贾进士才舒了口气，以前他的一些课业他还能帮忙，可这题就真的不会了。万一让杨怀琮知道他不会做这题，只怕以后他也不会再供着他了，只能强行劝退他。只要自己再待几年就能存下一辈子吃喝不愁的银钱，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离开，那杨怀琮考不考得上科举就不是他的事了。

　　可他这回低估了杨怀琮的决心，没过一旬孙氏就托人送来了一整套黑釉褐彩块状冰裂纹斗笠盏。这套斗笠盏敞口微撇，斜直壁，底部急折收，内外施黑釉不及底，色黑如墨，最难得的是黑釉上面布满了大小均匀对称的褐彩绘块状冰裂纹，十分罕见。以他这么多年收藏古玩的经验来看，一般黑釉褐彩器大多为条状、花叶纹，而这套块状冰裂纹斗笠盏更独具韵味，实在是难得，说不准还是孤品。

　　“夫人知道先生喜好收藏，特意让人寻了过来，先生可还喜欢？”惠妈妈一早就看出贾进士眼中的欣喜。

　　贾进士净完手将斗笠盏拿在手里不住地欣赏：“喜欢喜欢，杨夫人当真是有心了。您让她放心，杨二公子的天资不俗，日后必定跟杨老爷一样高中状元。”

　　听到贾进士夸杨怀琮有状元之才惠妈妈的笑意更深：“这些年多亏了贾先生对二爷的指导，等日后二爷功成名就一定不会忘记您的栽培之恩。只是二爷年纪尚小，科举一事还有些远，不若先生帮忙先帮二爷把名声打出去。”

　　“这个没问题，只是杨夫人想要怎么做？”贾进士越看越喜欢这套斗笠盏，恨不能立刻约上好友来家中欣赏，对惠妈妈说的话无有不应。

　　“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京城学子今日都在解一道策论题，只要先生帮忙点拨二爷，二爷定能在京城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

　　“你，你说什么？”贾进士一听到策论题就吓得咽了咽口水，他心里哀嚎，杨怀琮这回怎么就跟那道策论杠上了，那不明摆着无人能答出嘛！

　　惠妈妈不明所以：“所与天子共治天下者，士大夫也。今士习不端，欲速见小。兹欲正士习以复道，何术而可？此题先生可否帮忙点拨？”

　　贾进士听到这道题就觉得头疼，别说他了，连他的几位同是进士出身的好友也是毫无头绪，这怎么点拨杨怀琮嘛！可是面对惠妈妈殷切的眼神，他又看看手里的斗笠盏，这好东西果然不是能白白得来的。终究他抵不过孤品斗笠盏的诱惑，罢了，他想想办法，反正到时候交出去不够惊艳他还有转圜的余地，宝贝错过了可就真的再难寻了。

　　“行吧，这几日让二爷好生整理思路，到时候我给他点拨一下他定能一通百通。按理来说我不该此时告诉他破题之法，但杨夫人希望如此我也只好照办。”

　　贾进士为难的样子唬住了惠妈妈，她愈发佩服他，赶忙道：“这次是急了些，以后一定按照先生说的办。”

　　等惠妈妈离去贾进士迫不及待地又拿起斗笠盏在阳光下细细欣赏，还以它为引诱请来了不少名士。欣赏斗笠盏的席间贾进士不经意间提到那道策论题，可惜在场的人无一不沉醉在斗笠盏独特的韵味中，对于这道策论大多匆匆带过，竟无一人给出破题思路。

　　等杨怀琮再次提出要来听他讲解时贾进士依然毫无头绪，他这时才着急起来。杨怀琮毕竟不是三岁小儿，他就算要信口胡诌也要有根据，到时候他刨根问底说不出个一二三那就糟了。

　　穷途末路的他偶然听闻书院不少学子有了眉目，他想以自己的能力结合他们的思路给杨怀琮讲解不是难事。于是他便悄悄前往书院，果不其然闲暇时学子们之间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这道策论题。

　　可学子们除了相互抱怨题目刁钻以外并不肯轻易在众目睽睽下说出自己的思路。贾进士转念一想也就理解了，他自己则是学生过来，一则是因为一月之期还未到，此时说出思路可能会成就他人，二则思路还不成熟，说出来容易遭到反驳和耻笑，等时间到了大家自然去关注最优的，自己做得差了并不会有人关注。

　　“哎，可是你不说我不说，我上哪儿去找想法。”贾进士用洒金折扇敲了敲脑袋头疼道，“那明日怎么跟杨怀琮说啊，这可真是伤脑筋了。”

　　临近五月京城愈发温暖，书院里的春意正浓，早就厌烦了冬日阴冷的学子们一有时间便三三两两走到室外感受春光，看着生机勃勃的景象还能作诗一首，当真是好雅兴。

　　贾进士走到一处竹林时里面也有两位年轻学子坐在那儿，不过也许是两人关系匪浅的缘故，其中一人竟然直接将关于策论的思路写了出来。

　　“人不必问崇卑，局不必分内外，而惟以职察其能。事不必问难易，时不必问顺逆，而惟以忠致其身……”

　　外貌颇为风流的学子看着坐着写字的学子纸上写的对策细细地读了出来：“任得其人则无不治，用违其才则无不扰……”

　　风流学子每读一句贾进士就跟着品读一句，他立马就明白坐着的学子是引用尧舜知人安民和先皇孜孜不倦求访贤才等事间接指斥时弊，说明朝廷在用人上，应综核名实，久任其职，切勿轻调动。

　　他不由得点点头，的确培养一名称职的官员不是容易的事，若轻易调动职位反倒会毁了他之前积累的经验和学识。看来这位坐着的学子对于这些颇有自己的见解，且听他所写他的文笔和格式功底深厚，看来不用过多久他必定能高中入仕。

　　可他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弟子，想到自己的弟子明日还等着自己讲解，贾进士放下别的念头继续偷听。

　　“公子，少夫人她到书院门口了。”小厮的到来打断了风流才子的品读，贾进士不由得有些心急，这对策才听了一个开头，后面还有什么他不清楚呢。

　　风流学子果然对学业也并不很上心，他立马打趣道：“你夫人都到书院了还不快去迎接，若是去晚了我怕你不好交代。”

　　见坐着的学子看着写了一大半的对策有些犹豫，风流学子拍着胸脯保证道：“你快去吧，这对策我帮你收好，等明日你想好了再完成也不迟。”

　　坐着的学子不再犹豫带着小厮就往书院外走去，经过竹林时贾进士下意识将自己藏了起来。等他听到脚步渐行渐远才重新起来，此时竹林里风流学子也不见踪影，石桌上的笔墨纸砚果真被他带走了。

　　贾进士懊恼地走进竹林重重地拍在石桌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女人真是麻烦！亏我还夸那学子以后一定高中，我看他这惧内的样子以后也难成大器！”

　　就在他悻悻离开是却发现树丛里有张洒金暗纹纸落在里面，他走进一看竟是那学子的对策。

　　“哈哈，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上面写的几百字足以给杨怀琮破题了。”贾进士赶忙将笔墨才干的纸叠好塞进衣襟匆匆离开书院，“这是你朋友不靠谱弄丢的，就算今日我不捡也会给别人捡去，你自认倒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