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水培居士002

37、第三十七章

　　“大嫂此话何意，难道说你觉得三弟现在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都是我之过？”杨怀琮讶异地看着褚丹若，才说了一句话他又开始剧烈咳嗽，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孙氏忙冲出来痛骂褚丹若：“早就知道你是个没心肝的，还得小叔子病倒了还要把责任全都推到怀琮身上，他病了你怎么还不放过他！没错，你总是有理，怀琮染上风寒是他自己任性，怀玳快被淹死是他自己贪玩，要往前算更是我的不是，我若不病着怎么会要你来照顾他们，他们又怎么会接二连三病倒！总之，都是我们娘仨的错，你堂堂布政司参议家的千金怎会有错！”

　　孙氏一把抱住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杨怀琮含泪：“罢了，这是非对错咱们不争了，就算是明摆着也是无用，要怪只能怪我们娘仨命苦。”

　　说着就要自己半抱着杨怀琮进屋，杨文华头疼不已，一边是亲儿子，一边是好友之女，他想不通怎么才进门这么短的时间家里就闹得跟乌眼鸡似的。他看着始终不肯低头的褚丹若，他相信以她的为人不可能故意让小儿子溺水出事的，可说到底人确实是在她监管的时间出事，她不可能没有责任。

　　“丹若，大家都相信你是无意的，怀玳此事原因有许多，包括怀玳的奶娘、他自己，还有你的两个丫鬟。怀玳的问题等他病好了我会好生教导，至于奶娘和你的丫鬟就按家规处置。”

　　依杨文华看来自己的这个判决已经非常公正，他也不愿再将事情扩大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可无论是孙氏还是褚丹若都不满意这个结果。孙氏抱着杨怀琮的手紧了紧，觉得杨文华偏心杨怀序和褚丹若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杨怀玳连命都快没了也得不到一个对褚丹若的重罚。

　　褚丹若则是觉得悲哀，这件事分明有那么多疑点，可是最后偏偏要靠惩罚几个无辜的人来承担责任。新冬和橘春是她带来京城的，来前她雄心壮志告诉她们一定会过得开心，就连这次也是她一手拍板定下的事，最后却连累她们受罚。她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竟还想着靠写书去保护别人，何其讽刺。

　　她想告诉杨文华杨怀琮心里的阴谋，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的算计，他要用亲弟弟的半条命来换自己被惩罚。可杨文华怎么会信呢，池塘的冰面已经被破坏得四分五裂，雪地里的脚印也早就混在自己带去的人里，更何况他还准备让奶娘污蔑橘春她们平素就对杨怀玳不好，在没有一击即中的证据之前她不能冒着激怒杨文华的可能再贸然指证杨怀琮。

　　但若是她此事不说，橘春她们当真就要被罚了。她们跟着自己这么久，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在她心里她们不仅仅是她的丫鬟，而是一直陪伴她、无条件相信她的朋友，这是世上所有人都没法对她做到的。

　　“父亲，此事疑点颇多，不若调查清楚再下决定。”杨怀序看着褚丹若倔强着紧抿的嘴唇知道她不服这个决定。

　　杨文华皱眉：“还有什么疑点？”

　　“现在才三月，京城的冰面不该连一个六岁的孩童都承担不了，就算三弟在上面蹦蹦跳跳也不该就那样裂开，不行的话可以再找一个池塘试一下。其次府里有大夫，家里的药也一向都是从京城济世堂准备的，怎的会要二弟的小厮从池塘那边回府，又那么巧跟丹若一行人正好错开。”

　　杨怀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孙氏暴怒打断：“我看你根本就是想把此事全部扣在你二弟身上，怀序我对你太失望了。你被这个女人迷惑得连弟弟都不要了，以后他们两个别说倚仗你这个大哥，你只要不害他们就算好了！”

　　“咳咳，大哥你好糊涂啊，我怎么会害三弟……”杨怀琮从孙氏怀里挣扎着仰起惨白的脸，眼里止不住的对杨怀序的失望，激动之下竟又晕了过去。

　　孙氏支撑不了已经开始抽条的杨怀琮，抱着晕了过去的他两人一下都控制不住地摔倒在地。惠妈妈尖叫一声“夫人”就赶忙去扶二人，周围的下人一拥而上也要去搀扶，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杨文华见连杨怀琮晕倒褚丹若都冷漠地站在一边心下不由得有些失望，他开始怀疑这桩婚事究竟是好是坏，毕竟十几年未见人是会变的。这段时间家里就没个安生的时候，他以前觉得自家太平，没有别的同僚后院乌烟瘴气，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家里一个个也都不是省心的。

　　“够了，此事到此为止！”杨文华沉声一出，孙氏立马噤声，她知道杨文华这次是真生气了，心里再不甘愿也只能忍下。等惠妈妈带着下人将二人搀扶着往屋里送后褚丹若依旧挺直腰背站在原地。

　　杨文华公事繁重还得赶回詹事府，临走前深深地看了眼杨怀序：“丹若是你媳妇，我做公爹的不好多说，你自己好生劝解她。今日这样兄弟相争的情形我不想再看到，你也好好想想。”

　　等杨文华一离开院子里就剩杨怀序和褚丹若一行人，风雪已经停下，漆黑的夜色中只有无尽的沉默。偌大的杨府就如那深不见底的池塘，将褚丹若的心冰封在池水中。

　　“啪！啪！啪！”杨怀玳的奶娘、橘春甚至才暖和身子醒来的新冬都被按在长凳上打板子，手臂粗的木板和冬衣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奶娘不住地哭喊着要杨怀琮和孙氏救她，边上的橘春和新冬却咬住嘴唇一声不吭，只有快要咬得出血的嘴唇和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暴露了她们的疼痛。

　　一下，两下，三下……打板子的声音落在橘春和新冬的身上，也落在褚丹若的心上。她固执地站在原地，耳边是用力的击打声，眼前院子里的灯笼一盏一盏地点燃，她后悔的眼泪也如这星星点点的火红一下一下地落在地上。

　　忽然一个宽大的怀抱环抱住她，从她的发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想哭就哭出来吧，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我相信你说的话。”

　　杨怀序的话像一柄冰锤将冰封住她内心的冰面砸出一条裂缝，忽然灌入的空气让她的心再次跳动，她的眼泪如决堤般不住地流下，很快打湿了杨怀序的衣襟。被眼泪晕湿的衣服贴在他的胸前，那块皮肉竟也隐隐作疼，他不由得抱得更紧了。

　　“你放心，今日的事我一定为你讨个公道，决不让她们白白受罚！”

　　有了他这句话褚丹若这才忍不住出声啜泣起来，他是第一个除了春夏秋冬以外信任她的人，没有问缘由，也没有一遍一遍问证据，有的只是坚定的承诺。

　　朱夏和晏秋守在受罚的橘春和新冬身边，她们和褚丹若一样煎熬，橘春和新冬这段时日对杨怀玳的悉心照料她们都看在眼里，如果当真是疏忽害杨怀玳出事那做奴婢的确实该罚。可若是如褚丹若所说是杨怀琮安排的，那她们就太寒心了。

　　斯年在一旁也捏紧了拳头，尽管春夏秋冬四人平时总逗他，可做事上毫不含糊，尤其进京以后她们怕自己的一言一行拖累褚丹若更是步步小心，生怕踏错一步。这时候他心里立刻相信了褚丹若的判断，恨不能自己就能找到证据还橘春和新冬清白。

　　可惜没有如果，杨怀琮的陷阱设置的时间太巧了，以至于褚丹若没能第一时间察觉，现在一切证据都被破坏，杨文华也不会允许再查下去。板子还在打，橘春和新冬渐渐连出气声都小了许多，才从冰水里捞出来的新冬攥着的拳头也渐渐松了。

　　“新冬，新冬你别吓我！”朱夏急得大哭，在新冬鼻子下面试鼻息的手指不住地颤抖。

　　“够了！我说让你们停下！”褚丹若冲到执行家法的仆妇面前挡住，“我说让你们停下，听到没有！”

　　仆妇即将落下的板子被杨怀序稳稳地抓住，差一点就要落在褚丹若身上，她抓着板子不肯松开：“大爷、少夫人，这是老爷定下的，一人三十板子，奴婢不敢不尊。”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见到少夫人挡在前面你也没收半分力，究竟你是听了老爷的话在这里行家法还是谁的话在这儿蓄谋伤害少夫人？！”杨怀序冷冷地看着仆妇，一把将板子扔出老远，板子与台阶发出碰撞声。

　　仆妇心虚地吞了吞口水：“奴婢，奴婢方才没想到少夫人会上来，一下子没收住力气。只是这三人的三十板子还有一半没打完，老爷一向说一不二，奴婢也没法啊。”

　　“老爷一向待你们宽和，我看你倒是忘了。你今日若是生生将少夫人的陪嫁丫鬟打死，你猜老爷会怎么处置你？！”杨怀序彻底动了怒，杨府四处是孙氏监视他的眼线早就让他难以忍受，现在她和她的儿子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算计褚丹若，当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平时总是温和的杨怀序突然冷酷起来，高大的身影让仆妇们仿佛看到了杨文华的影子，巨大的压迫感让她们萌生退意。可是又想到杨怀琮信誓旦旦的承诺她们又犹豫起来，杨府最终是谁的还未可知，她们可不想站错队。

　　“少爷、少夫人，让奴婢代替新冬完成剩下的十五板子。”晏秋擦干眼泪站了出来。

　　朱夏也带着哭腔道：“奴婢也代替橘春剩下的板子，我们四个一起照顾的两位爷，有错我们一起承担。”

　　斯年也大声道：“少爷和少夫人夫妻一体，我们逐风院的下人也都是一起的，小的来替新冬和橘春姐姐完成剩下所有的板子！”

　　“少爷，这恐怕……”杨怀琮早就交代过如果打不着褚丹若也要把她的两个丫鬟打死打残，这一个任务都完不成仆妇有些犯难。

　　杨怀序却不再给她机会冷声道：“父亲那里我自会去说明，剩下的三十板子都由斯年代替。只是你想好了，我们杨府的家规究竟是罚人还是打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