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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年夜 ...

  •   我愣在原地,一直不知作何反应。

      苏淮弯眸凝视我,很轻地笑了下,轻轻垂下眸:“阿枳……好像意外我来,那你是否欢迎?”

      啊,我还将人关在门外!
      我立刻大开木门,侧身让苏淮进来,尚觉恍惚,语气惊喜:“苏淮,你怎么来了?我正觉着守岁冷清呢!”

      他帮我放下木锁,解释他除夕也未归家的原因:原是先前寻的送往京中的药材不够,因而再寻。

      “何药?”虽这样问,但我对药材一窍不通,只是顺着苏淮的话说下去罢了。

      对方心中想必很明白这一点,苏淮只笑笑,略说几个我未曾听说的药材。

      我安顿在南烟城的诸多琐事并未对谁写信告知,因此有些好奇苏淮怎么找到我如今的住处,“哎对了苏淮,你是如何找到我?”

      大概我表现的太过好奇,也不知这种好奇在苏淮眼中是否成了某种不妥,他凝眸看我半晌,这才叹声气,回答我:“此前,我拜访了孟家。”

      原来如此!
      偌大的南烟城找我不易,找孟述却是轻而易举!我扬唇笑笑,没来由解释了句,“先前你在艾水寻药,又说艾水广通四域,我便知你也是四处奔走,因而不便写信告知你。”

      这解释也有漏洞,我看到苏淮微微挑起一边眉,又无言的收敛,最终他没有同我钻牛角尖 。

      我心中莫名松了口气。

      苏淮虽穿着往日精致的衣着,神情上却很疲惫。

      我看了看,无端为他打抱不平,“咱们这陛下也真是,使唤人也不分时候!正月需访亲,他连家都不让你回去……”

      想起我如今抱怨的是此前对我和颜悦色的天子,不免一阵唏嘘,又想起这些日子忙于营生,也无甚渠道打听宫内事,不禁正襟危坐,神情郑重起来。

      “按理说,林芸沁应有五月多的身孕了,如今如何?”

      “这——”
      苏淮抿唇,刚欲回答,小厨房里传来三娃的呼喊,嚷着让我快些将韭菜送过去。

      我遥遥应着,回头看向苏淮,笑着让他先在院中挑处喜欢的地坐,等我将手中篮筐送予三娃再听他细说。

      林芸沁于我而言终归是旁人,况且我大姐姐想做的事鲜有不成,既知结局,相比之下,还是自己的温饱重要。

      我踏入小厨房,将篮筐里的韭菜放到案板上,一边切碎一边和三娃招呼:“三娃啊,面皮要擀多些,苏淮来了。”

      我这厢话落,三娃手中的擀面杖也没了声音,我疑惑的抬头,与她瞪大的双眸对视。

      几瞬之后,我忍不住询问:“你看起来很惊讶,怎么了?”

      三娃瞅了瞅我,又瞅了瞅外面院子,很小声的问:“他给的答复是什么?”

      答复?宫中之事,我并未跟三娃提过,她如何猜到?

      ……啊!
      我忽然想起对苏淮言明的心迹,以及他当时予我的,年后答复。

      腾地一下,我后知的从苏淮来此的惊讶中,转到另一种震惊下,无端的心跳加快。

      “这个……咳咳咳!暂且不提,我还有别的话要问苏淮!”我搪塞般摆了摆手,将切好的韭菜碎倒进大碗,开始调制口味。

      余光中三娃盯我看,接后摇头叹了几声气。

      我拌好调料后,将后续事宜都交给三娃,洗净手后闻了闻,还有些韭菜的辛辣气,我无所谓的擦拭手上水珠,去院中找苏淮。

      跨出厨房到院中,才发现苏淮果真听话,在我惯常爱躺的竹椅上坐下了,只是那竹椅原是躺着才舒服,他正襟危坐反而显得拘束。

      我扭头一瞧,看到院中吃饭的桌旁也被苏淮摆放好矮椅,忍不住赞了声,“这么勤快!”

      苏淮微笑了。
      他的眸中却萦绕着某种未知的幽暗,即使在笑着,我也觉得此刻苏淮心情不佳。

      “林芸沁如何了?”我旧话重续。即便苏淮未说,我心中也隐隐知道结局。

      院中寒风乍起,苏淮的声音带些破碎的疲惫,传入我耳中。

      “前些日子,她逛御园时不慎跌倒,腹中孩子便流掉了。”

      我垂下眼眸,低低“嗯”了声。

      我和苏淮两人心中都明白,这个“不慎”中掺杂了其他成分。

      空气中有一瞬沉默,最后还是苏淮开了口,却不是对我说话,他近似自语般喃喃,“同僚传给我的信上说,那胎儿拿出时,四肢已成型,依稀能看出是个男婴……”

      我闭上眼睛,有一瞬身体轻颤。
      我这个人,素不信鬼佛,此刻闷酸的心口中却生出一丝希冀:如有来世,希望那未曾降世的孩子能善终,希望我大姐姐最终不会被身上的杀戮困厄住。

      良久无言。

      好半晌,苏淮叹了口气,凝眸看我片刻,大抵瞧出我心绪不宁,起身打量小院,虚虚一指,问:“厨房是否在那个方向,我好像闻到香味。”

      我回过神来也跟着闻,还未说话,三娃便转身从小厨房走出,手中端着一个大碗,嚷道:“烫烫烫!快让快让,饺子来了!!”

      苏淮下意识去接三娃手中的碗,神情很自若。

      三娃转交这块“烫手山芋”后,蹦跳着甩了几下手,连连呼气,忍不住向我抱怨,“乔枳,虽说我干惯了粗活,但这碗确实很烫!我看以后咱们还是不要贪这种小便宜了!好不好嘛——”

      苏淮将碗放到木桌上,对正向我撒娇的三娃露出疑惑的表情,“嗯?”

      “三娃……”我伸手欲打住三娃的话,见后者正眼都未瞧我,对苏淮眉飞色舞讲起我如何从商贩那讨价还价购得便宜碗之事,放弃了,“唉……”

      听完,苏淮低眸瞧我,我正垂头丧气,以为他也要嗤笑我如今的落魄,没想到脑袋被人摸了摸。

      苏淮道:“阿枳如今也学会省钱持家了,很不错。”

      三娃抿唇,退步到苏淮的身后,在他瞧不见的地方对我咧嘴乐了,嚷着“我再去盛两碗饺子!”,而后脚底抹油似的离开。

      我的眉头终于忍不住,跳动一下。三娃所以你这般告状很刻意啊喂!!

      万幸苏淮不知道我和三娃的暗波汹涌,只垂眸看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而后轻声笑着对我说声“叨扰”。

      “哪里的话!”我故作嗔怪苏淮的客气,叹息道,“身处异乡,还能遇到一二旧友除夕相陪,我庆幸都来不及。”

      “你母亲可知道如今情况?”

      “不知,”我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想必她不会关心我在外作甚,我也未曾去信解释。不过——今年除夕她一人在府,大概会感到孤独吧,说来宫中的规矩真是无情啊,怎么的也让阿姐时常回家嘛……”

      说着说着,我的声音低了下去,心想往年阿爹还在时,乔府也算热闹——那时候我和大姐姐会得到许多零钱和新衣,母亲四处布置着府上,盯着小丫鬟们挂灯笼贴红联,也恍惚让人错觉府上热热闹闹的,平日那个愁眉苦脸的老头子会给我和大姐姐讲笑话,讲他为官时遇到的一些琐事,会在雪地里带着我们堆雪娃娃,虽然他依然为难的在我和母亲之间左右逢源,维系着她和我纸般浅薄的亲情。

      今年我出来谋划经商,相比我和母亲在冷清的乔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也算幸事。

      我呼出口气,从感慨中回过神,发现苏淮意味深长看着我,仿佛猜出我心中那点愁丝,好在他并不打算多提,只是弯弯眸,扯开话:“我记得吃饺子有放铜钱的习俗,寓意甚好,不知你们放了没?”

      “没放,”这似乎出乎苏淮预料,我望进他不自觉凝起的眼眸,微微有些笑意,“铜钱硌牙,况且原先只有我和三娃两人,并不讲究,若知你来,我便放了,大家还能猜一猜。”

      顷刻间,三娃又端上两碗饺子,这次她不知在哪处找到一块大木板,将碗放上去双手握着木板两端,不再抱怨碗烫手了。

      “瞧瞧!”我赶忙接过,很满意三娃的聪慧。

      今夜除夕,我也想大家在一处热闹欢喜,因而打趣道:“苏淮你看,这下可不能说我小气买便宜碗了……这不是有好方法嘛,果然三娃厉害!”

      被夸的人知道我是有意让她开心,愉快“哼”了声,露出骄傲的神色,我和苏淮分着筷子,彼此对视间也笑了,都说“吃吧吃吧”。

      晚暮下的最后一缕红霞被黑夜抹去,星空下明月高悬,姣姣如玉,我吹着饺子的热气,咬下浅尝,也洋洋得意:“嗯!我的馅料调的不错!”

      苏淮点点头,应承我:“以往就会,还是近期学的?”

      “当然是刚学,否则我母亲的罚饿根本恐吓不了我!”

      面对我的骄傲,苏淮也微笑了,“看来阿枳学会不少。”

      自我有记忆起,悠悠岁月便一年复一年在乔府度过,纵然也有些狐朋狗友,会相约听戏喝茶,但每每事了总会归家。我不知方圆天地外是什么样子,也生不出其余妄想,如今这般在远家千里的外地和别人过完除夕,于我而言既有稀奇忐忑,也有落寞感概,一时五味陈杂,好在口中白嫩的饺子鲜美,凭此口腹之欲也能得到一二慰藉。

      饭饱之余,我和三娃起了兴致,向苏淮讲起在南烟的经历……开始我对经商一无所知,只好多看多学,有次我模仿着一家买胭脂的掌柜兜售新到的口脂,夸的路过姑娘心花怒放,交易快成时她却发现忘带荷包,而我只是试着经营,在南烟属于流摊,若明日去可能占的地盘就被别人抢先了。

      苏淮静静听我讲诉,听到这不免蹙眉,忍不住担心问我:“后来如何了?”

      到底是生意黄了,还是峰回路转,他一个行医的人似乎很乐意听这些,我心中微动,抿唇笑了。

      “赠予给她了,我托她多与姐妹介绍,回去后做了面巨大的旗帜,上面写上口脂剩余数量,每隔一刻便更改,暗暗给那些介绍姐妹来此的人小利,这法子用后,不到两日,我的口脂便兜售一空了!!”

      “旗帜是引人耳目,赠予和小利是留人手段。”苏淮微笑着点评,明明他不多说,我却觉得受到了夸赞。

      晚风盈盈,我乐了,奇道:“没想到你一名医者,对经商却一点就通,我当时可想了好久这生财之道呢!”

      后者十分谦虚,拱手作揖,同我一唱一和,“谬赞,苏某只是略懂人心罢了。”

      我和三娃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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