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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六章 惊涛似雪凛生寒(一) ...

  •   消息在午膳后很快便传来了,派去的内监带了验尸官亲自面圣,更呈上了一件线索——一只金丝碧玺耳坠。
      皇上从验尸官手中接过耳坠时迟疑了一下,他透着窗外的春光,轻轻举起耳坠,问:“你觉得这东西眼熟吗?”
      我顺着他的目光凝视,道:“仿佛是贤妃娘娘常戴的那对坠子。”
      “正是,朕记得是她第一次有孕时朕赏她的。”他眼里多了一分凌厉,问:“在哪里找到的?”
      那验尸官答:“回皇上的话,在冯太医手中找到的,捞起太医时,他手中紧攥着此物。”说完顿了顿,又道:“只是此事似乎另有蹊跷,根据尸身来看太医应是昨日亥时被害,而从尸身的浮肿程度来看却是今日清晨被投入井中,离被打捞起来还不足一个时辰。”
      “这么说他不是被溺死的?”
      “回皇上,经臣诊断太医是被人从身后勒死的,而非溺亡。”
      皇上对一旁的魏公公使了个颜色,肃道:“召贤妃来问话。”
      不过片刻贤妃幽幽而至,见了他依依行礼,他不动声色拿了耳坠放在她手中,冷冷问道:“贤妃可还记得此物?”
      贤妃只看了一眼便微笑答:“臣妾怎能不识,是当年您亲自赏的,这些年来臣妾一直戴着。”
      “你认了便好,想必贤妃已知冯太医的事,偏巧在太医手中发现这耳坠。”他蹙眉:“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贤妃轻轻摇了摇首道:“皇上,这耳坠在昨日清晨便找不见了,只余一只放在臣妾妆奁,定是有人拿去了来陷害臣妾。”
      他怒目冷对:“贤妃认为此事能如此凑巧?还是觉得朕会蠢得信这话?”
      贤妃双眼一红,跪在地上道:“皇上先别动怒,听臣妾解释,臣妾只想问问大人,太医是如何死的?又在何时何处丧命?”
      验尸官答:“回娘娘,冯太医于亥时因被人从身后紧勒而致死,随后被投入井中。”
      贤妃微微昂了头对皇上道:“那便是了皇上,太医手中的耳坠无疑指明此事是臣妾为之,但昨日亥时臣妾正抱着小皇子与洛婕妤闲话家常,皇上不信臣妾便也罢了,但洛婕妤能为臣妾作证,难道皇上连洛婕妤也不信任么?”
      我微微惊讶,确实,昨日用了晚膳后贤妃便抱了弘元来柔佳宫,说是皇后生前留下了一些饰物在她宫里,本来是让贤妃找金匠照着款式打造些饰品分发给各宫妃嫔的,后来因皇后的病便给耽搁下来了。前些日打理时翻了出来,希望我今日带去给皇上。那时我便笑问贤妃娘娘怎自己不去,她道皇上如今不爱见人,除了我与惠嫔还往凌云殿里去,别的妃嫔都不敢去打扰,既是一样要去的不如顺便带着。我想想许是她担心皇上心情不好不待见她,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我道:“臣妾昨日确实同贤妃娘娘在一起,娘娘还抱了小皇子一起在臣妾宫里坐了许久。昨夜皇子精神特别好,怎样哄也不肯睡,一宫人便陪着他闹了许久,到了亥时小皇子方有睡意,便轻放在床褥上哄他睡。那时夜深了,外头风也大,臣妾和贤妃娘娘都担心皇子回去夜寒风凉易染风寒,所以将小皇子留在了柔佳宫里休息,贤妃娘娘放心不下,自己亦留宿在了臣妾宫里。”
      此时贤妃略垂首含泪道:“昨日因乳娘喂小皇子吃得多了,臣妾才带着出来消食,不想在洛婕妤处逗留得晚了。若非昨日臣妾宿在了柔佳宫,臣妾怕是百口也莫辨了。”
      皇上面露悔意,但仍显疑虑,贤妃见他还有疑心,又道:“既然太医手中握着臣妾的耳坠,众人都会以为是臣妾所为,但那时臣妾不可能在场,所以此耳坠也就成了最大的破绽——是有人拿了臣妾的东西诬陷臣妾。至于为何害死太医,究竟是意在臣妾,意在太医本人,亦或是意在皇后娘娘的病故……皇上,您要明察啊!”
      他扶了她起身,略有愧色,道:“是朕错怪了你。”
      贤妃微微垂泪道:“皇后娘娘才走,后宫的一些妃嫔便迫不及待窥视后位起来。她们这样害臣妾无非是因为臣妾位高又蒙皇上信任,暂时抚养着皇长子。但若是因为争夺后位而伤了皇长子之万一,又或是还藏着皇后娘娘病故的阴谋……臣妾真是想都不敢想……”
      我亦颌首,道:“当务之急怕还是应该先找到凶手,或许还能揪出幕后之人。”
      皇后生前待我不薄,纵使并非十分亲厚,也算得颇多照拂。我不忍她因旁的原因而逝去,不由紧了紧眉对验尸官道:“太医既是枉死,必有线索留下,还劳大人仔细察。”
      那验尸官忙退一步作揖:“这是微臣的本分。”即刻便向皇上与贤妃告辞去复验。
      偌大的凌云殿只余皇上、贤妃与我三人,从远处丝丝传入耳的是凤雎宫里的诵经祝祷声乐,螭龙穿莲纹饰香炉里的沉香香味宁沉,原是叫人安神定气的味道如今却使人愈发心神不宁,三人相对默默无言,只觉这时光是这样的长,仿若过了一季秋冬。
      约摸等了半个多时辰,他早已按捺不住,随手拿了茶盏便将水倒入香炉,那香立刻“呲”得一声湮灭了。
      “叫人闻着心烦。”
      好在验尸官适时便急忙赶来回话,道是已有了眉目。
      他止住了验尸官,起了身轻描淡写地道了句:“贤妃出来得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贤妃的脸有些微红,若有似无地看了眼我,便回他道:“是。”
      她如何会不知道他的用意,他那刻意隐瞒下来的戒心,只是话若说穿,余下的便是面对面无言的尴尬。
      终究,他还是疑她的。我无奈看他,他信步走近我身边,悄悄从广袖中伸手,与我的手掌相扣,又不经意地暗暗加重了力道,此时面上才稍露一丝柔意,道:“你也随贤妃一同去吧。”
      我霎时赧然,因他与我的十指相扣,因他许久未显的柔意。我怎会不懂他的心思,他并非真想遣走我,只是表面必须做的形式。
      我已然忘却了之前微红着脸从凌云殿走出的惠嫔,我明白幽幽深宫中妃嫔本是孤寂,凄冷长夜里,不过等他的一次驾临,但若是对君心无意,身处荣华也能得一世安荣。而对于我,真正的孤单是从爱上君王的那一刻起,所以便是那一点点的甜也能令我甘之如饴。
      紫砚扶了我回宫,只觉身子乏力,本想在塌上眠一眠,却沉沉睡至黄昏。
      迷蒙间仿若听见男声道:“小主这样眠了多久了?怎的也不扶去床上睡。”
      依稀间有人为我轻轻盖了一条丝被。
      “小主从您宫里回来便困倦得不行,说要小憩片刻,连午膳也不愿用,一直睡到了现在。”有人答。
      我被他们的一问一答渐渐失了睡意,便微微睁眼,却见他一手正为我掖紧丝被,见我醒了道:“这样任性,不晓得照顾自己。”
      我还如在睡梦中,嘴角恬淡一笑,又想起些什么,问:“皇上事情可办好了?”
      他嗯了声,扶我起身。他已经好些日不涉足后宫,不想今晚却来柔佳宫,想来冯太医之事已有计策。
      于是我又道:“这个时候来定是没有用膳,倒也巧,可与臣妾一同用些。”于是吩咐下人将膳食摆置翩洛榭。
      “皇上这样笃定,想来那些人定是心生疑虑。”
      “朕已暗中派人封宫,为虎作伥之人定跑不了,而且……”他顿了顿道:“亦不会被灭口,朕要的便是让他们措手不及。”
      我颌首,微凉的指尖被他握着有些暖意:“只怕他们想不到皇上会如此雷厉风行。”
      用膳到了一半时,魏公公来回话,我知道定是找到了。
      魏公公看了我一眼有些迟疑,他道:“不碍事,你说便是了。”
      魏公公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两个字,却是清晰入耳。
      他一听便失了神色,想必那人名是他极不愿听见的,他问:“可查清了?”
      “刑部侍郎孙大人亲自去了,验尸官洪大人亦跟随,已经断定了,并已将疑犯收监。”
      我见他有极大的不忍,道:“皇上还验吗?”
      他垂首凝思许久,终于下了决心道:“若真是她所为,朕定不会顾念昔日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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