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要谋反》元不止

4、故作姿态

　　未来世界里，单单回忆就足以叫她咬牙切齿的背叛，已经足够教她成长了。

　　区区数百万，便能让那对男女踏破道德底线，更何况是这皇城。

　　现代人谁没看过几部宫斗剧、权谋剧，再像从前那样恐怕真活不过三集了。

　　尤其是在这朝代更迭之际，风云际会，迷雾重重。

　　这些天，她问自己最多的问题便是，如何才能活下去？

　　出入藏书阁也不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是了解天下局势，得给自己选一条活下去的路不是。

　　皇帝要她嫁叶岭，自然是希望用她来牵制叶家，可皇帝高估了她的分量，也低估了叶岭的决心。

　　又甚至，公主元嘉禾压根儿都未被他看在眼里。

　　亡国的公主如何在朝代更迭中得一席之地，这才是她想要从书中找到的。

　　收桔音为己用，也无不可。

　　只是，不论桔音还是桃安，忠诚与否都还有待检验，她可不想再将信任轻易交付。

　　除夕如期而至，这几天与两位郡主倒也相安无事。

　　只一件，盛红鲤每日入夜便会离开自己的寝殿，她的侍女进进出出打着掩护。

　　好奇心害死猫，嘉禾提醒自己不要多问，却又隐隐觉得与自己有关。

　　只是她初来乍到，毫无根基，想要探查也没有得力又可靠的人手，只能暂且隐忍，盼着正月之后她们快快离宫吧。

　　除夕宫宴，依例是帝后在乾元殿请宗室、朝臣与诸王。后宫的筵席摆在仙居殿，由贵妃陈氏代为主持，此刻她正端坐在上首，含笑接受众命妇与贵女们的叩拜。

　　“老王妃、郡主快快请起。”

　　“京城不比定州和暖，老王妃远程入京，可还习惯？”

　　定州！江夏王族所在之地。原来这就是江夏王的母亲，嘉禾不免多看了两眼，心下想起自己的小算盘，终归是忧心不已。

　　殿内响起丝竹之声，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嘉禾有些坐不住，带着桔音悄悄离了席。

　　今日出门赴宴前，桃安跟桔音默契地替她梳妆，只是氛围不如往常热闹，尤其是桔音，一字不发。

　　从前经营公司，她以为自己在识人用人上很有心得，直到败在了用人不当上。

　　教训实在惨痛，她又怎么敢大意。

　　不过，不信并非不用，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即便桔音是皇后的人，应该也不会害她，想来也无大碍。

　　临行前，嘉禾拢了拢披风，“今日桔音与我同去吧。”

　　一直情绪低落的桔音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眼里蓄着水汽，“公主……”

　　说的不如做的，嘉禾用实际行动告诉桔音，聪明如桔音瞬间领悟，公主是信她的，一时间又哭又笑。

　　见她如此，桃安也很高兴，小跑着为她们掀开暖帘。

　　桔音也没辜负她的一番心思，宴会上处处周全，跪在一旁小声地介绍着殿内的众人，包括她们与皇后这边儿的关系，一言一行瞧着很是稳妥。

　　殿内歌舞笙箫，殿内却是异常冷清。

　　“桔音，陪我去城垣上走走吧。”

　　这大晚上，又是寒冬腊月的，公主去城楼做什么？桔音心下疑惑，却也不敢多言，想了想便带着嘉禾从一僻静处上了城楼。

　　一路上一个守卫都没有碰到，嘉禾很是满意。

　　“这里能看到京城外吗？”

　　“稍稍能看到的，奴婢家就在京城根儿下，想家了便会来这里看看。”桔音欣喜地望着夜空里的烟火，往年都没机会，没想到贺岁的烟火表演这般好看。

　　“哦，那也能看到城外的难民吗？今天是除夕，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吃上团年饭。”

　　冷不丁地，桔音一时有些接不上话。

　　“岷州本是富庶之地，何以至此？”嘉禾自顾自地说。

　　满天烟花，她只觉得格外讽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自古如是。”城外的百姓再苦，也不能影响皇宫内歌舞升平的大局，这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社会了。

　　“公主，这话可说不得！”桔音吓了一跳，公主从前是骄纵了些，也断不会说出这样的大逆不道之语，吓死人了！

　　“哼！”元嘉禾轻哼了一声，“让小奇子寻个机会，带些银钱出宫，找个可靠的人扮作富商去城外布施吧，天寒地冻的总要吃饱穿暖才能活下去。”

　　“是。”

　　小奇子年龄虽小，却是个稳当的。纵然不了解，也不能且用且看，但愿他不会让自己失望。

　　“这是皇宫西北角，城门在正南。”

　　清冷中又带着戏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嘉禾吓得一跳，“谁？”

　　“武安侯安。”桔音先认出那人，机智地行礼问安。

　　“武安侯好教养，竟学得偷听旁人讲话，一时我都没敢认呢。”嘉禾也不笨，哪里听不出来，他在嘲讽自己连方位都辨不清，还在这里故作姿态。

　　没想到她跟叶岭的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城楼昏暗，实在看不清长相，只知此人身材颀长，好整以暇地靠在那儿，确有些富贵闲人的味道。

　　只听那人冷笑一声，“公主怎知不是鄙人先来呢？”

　　“这城楼，你来得，我自然也来得。”鉴于叶岭对公主本尊的嫌弃，不知怎么弄得她对此人是颇不顺眼，忍不住呛起声来。

　　“那……”稍稍停顿了一刻，才又继续道，“倒是我打扰了。”

　　这才慢条斯理地朝这边走了过来，等到了跟前儿，夜色朦胧下虽看不真切，嘉禾也基本理解了公主本人对他的执着。

　　即便是用现代的审美来看也是个中绝色啊，不是当下流行的小鲜肉，却是浓颜系的典范，清冷的、略带些忧郁的气场，可不令人着迷。

　　食指上随意勾着一盏酒壶，跟着他的步伐前后摆动着，叫人担心下一秒会不会掉下来。

　　那人半刻也未在她们面前停留，径直越过她们，从旁边的台阶下了城楼。

　　嘉禾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下有了计较，如此人物怎么可能是传闻中的纨绔，韬光养晦的手段罢了。

　　她都看得出来，何况皇帝。

　　桔音从未见过这样的公主，公主哪次见到小叶大人不是死缠烂打地跟着，如今甚至拌了嘴。难不成这次受伤让公主彻底想通了，不再属意小叶大人了？

　　桔音不解，叶岭何尝不是。

　　此刻叶岭站在城楼下，忍不住冷哼一声，不知这高贵的嫡公主又在谋划些什么，欲擒故纵？

　　不过那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言论，倒不像这位公主的格局。

　　一时没想通，但也不打算在此事上过多纠结，反正这驸马他是不会当的。

　　遂拎着酒壶慢条斯理地回了宴席。

　　城楼上，“公主，咱们快回席吧，离开太久总是不好的。”

　　“嗯，好。”

　　直到在席上坐定，萦绕在嘉禾脑子里的，都是叶岭从她面前走过时，那副目不斜视、讥讽不屑的神情。

　　他凭什么？一个女子满心满意地倾慕着他，不愿接受也无所谓，两情相悦之事本就强求不来。可何苦摆出那般嘲讽的姿态，千古一帝又如何，不过是个轻视女性的俗人。

　　“嘉禾妹妹，想什么呢？”一旁的姜茗薇见她出去那么久，回来后又一副神色不宁的样子，倾过身关切地问到。

　　“没事儿，外面有些冷，缓缓就好了。”说着，战术性地轻咳了两声。

　　“你也是，大病初愈，还在雪地里流连如此之久。”

　　姜茗薇还想说些什么，旁边的盛红鲤突然插话进来，“皇上亲赐的岁寒露当真不错，姜姐姐尝了吗？”

　　“是了，皇上刚赐下来的岁寒露，入口很是甘甜，桔音快给你家公主倒杯温酒暖暖身子。”

　　嘉禾确实也没说谎，外面冰天雪地是很冷，喝了一杯岁寒露好像真的没那么冷了。

　　在现代，她就是被那渣男灌了酒，才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重生古代，知道古人大多擅酒，她便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酒量练上来，坏人才不会有可乘之机。

　　也不知是这岁寒露后劲大，还是怎的，嘉禾只觉得越来越热，在她快坐不住的时候，逃也似地冲了出去，寒风吹散了酒气，这才舒服了些。

　　姜茗薇她们不好任性，只得在席上乖乖坐着，来往应酬。

　　“公主，提前离席恐失了礼数，回头……”桔音向来谨慎，想起从前公主骄纵过头挨罚的场景，焦急地劝着。

　　“无碍，我现在是大病初愈，想来父皇母后不会怪罪的。”嘉禾扯了扯披肩，想让冷风来得更猛烈些。

　　听她这么一说，桔音觉得也合情理，便不再多言。

　　一路回到寝殿，路上人格外少，连她宫里也不例外，估摸着主子不在，都三三两两凑在哪里吃年夜饭呢。

　　“你也快去找桃安她们玩吧。”

　　“公主快歇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您。”

　　“大过年的，快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哪有过年也不给放假的，她可不是周扒皮。

　　好说歹说才把桔音弄走，这会儿她只想享受享受独处的时光。

　　室外带进来的寒意逐渐消散，方才的燥热又慢慢涌了上来，也不知是不是烈酒加上地龙的缘故，嘉禾径自脱了外衣、换上寝衣，靠在软塌上小憩。

　　奈何燥热非但没有褪去，反而愈演愈烈，头也晕乎乎的。

　　起身想要去喊桃安她们，却不想身体软绵不力到直接摔倒，这是怎么了？

　　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一阵细碎的声响从内室传了出来。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