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要谋反》元不止

3、视而不见

　　皇后跟一旁的冬雪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了另一番计较。

　　说来嘉禾也是冤枉，她这个冒牌货恨不得见人就躲，哪里注意到那日叶岭也在藏书阁之中。

　　莫不是当时抢先她一步迈出藏书阁那人？

　　那人说什么来着，“让你家爷到飘云阁来，本侯在那里等他。”

　　“侯爷，飘云阁哪里是爷能去的地方，您就饶了小的吧。”

　　“庸俗，飘云阁的妙处啊……”

　　毕竟是人生地不熟，元嘉禾本着少说少看的原则，对方不主动交谈，她更是不会多事。

　　桃安抱着一摞书落在后面，只瞥见那随从的一片衣角，自然是没看到前头的叶公子。

　　是以，元嘉禾并不知道那人就是传说中的叶岭。

　　再说叶岭，那日在藏书阁早就听到了她们主仆的声音，是才言行无状地张口闭口飘云阁，生怕这公主又黏上来。

　　谁曾想，昔日甩都甩不掉的琼华公主，今日对他竟是视而不见吗？

　　走远的叶岭无所谓地耸耸肩，改口让仆从告知太子，他有事先出宫了。

　　很快，嘉禾对叶岭视若无睹的事情，便经由太子之口传到了皇后耳中。

　　冬雪送走公主，见皇后娘娘坐在妆台前梳妆，“娘娘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嗯。”

　　冬雪接过钗寰，利索地梳好发髻，简洁不失庄重。

　　第二日早晨，辰时刚至，冬雪便立在琼华阁外，“公主殿下，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清梦被扰的嘉禾一脸怒意地翻身下床，可母命不敢违，只得在桃安、桔音她们的摆弄下更衣梳妆。

　　门帘掀开的那一瞬，嘉禾还是被贺朝的寒冬吓得缩回了脚。在现代，专家都说全球气候变化，那时没什么感觉。这一对比，才道此言不虚，古时的冬天着实是冷。

　　这漫天的飘雪也不知何时开始的，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镶着银狐皮的披风稍稍阻隔了寒意，踩着积雪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至椒房殿外，就见太子景昱神色匆忙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未及行礼，太子已走到她跟前，一如往常般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挤出一个很是勉强的笑，随后便快步走了出去。

　　柳絮般绵密的雪花纷纷扬扬，压低宫墙内的红梅，也萧肃了延庆殿内年节的喜庆。

　　西南岷州遭了雪灾，州府隐瞒不报，以致流民四散。直至昨天夜里，脚程快的岷州百姓堵在颍川城外。

　　消息传至宫内，陛下震怒，太子自请前往岷州赈灾。显宗继位以来，独掌天下，太子已年近二十，竟还没有单独领过皇命，在朝堂上也无威望。

　　如今太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请命，他又主理着户部，陛下只能允了。

　　太子领着赈灾的皇命来辞别母后，皇后也是忧心不已的样子，岷州之地多有不安，景昱此行恐怕也不会简单呐！

　　“母后是在担心兄长吗？”嘉禾拉过皇后的手，发现她的手心都是冷汗。

　　“岷州……哎……”皇后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复又安慰似地冲她笑了笑。

　　就是这一笑，像极了先前景昱的一笑，他们真像。

　　皇后伸手替她掸去发梢的雪花，不过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暖得嘉禾红了眼眶，她跟妈妈多久没有这样亲近过了，太久了，她都记不清了。

　　嘉禾慌乱地低下头，想要掩饰自己的失态。

　　“昨日听你说《四时游记》，说得那般好，从前竟是耽误你了。”

　　这……嘉禾心里也是有苦难言，“以前是儿臣不懂事。”

　　“母后思来想去，还是要给你找个老师，今日大雪喊你过来，原是要带你去见见老师。可是城外岷州灾民之事，母后需得亲自去督办才能安心。”

　　昨夜，寒风透骨，皇后还是出门见了故人。

　　回来的时候，空中已经飘起了雪花，冬雪不解地问，“娘娘这是何故?”

　　“此事上，禾儿受到的打击远非我所料的，身为人母如何不担心呢？”嘉禾的种种变化都如巨石般压在她的心头，她从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是以这样的方式长大的。

　　“娘娘交代的，奴婢都吩咐下去了，没人敢在公主面前嚼舌根。”

　　“叶岭实非良配，如果可以，本宫也不想禾儿嫁予他。”

　　“陛下还是敬重娘娘的，又极为疼爱公主，若娘娘……”

　　皇后拂了拂手，打断了冬雪的话，陛下已不是从前的陛下了，“陛下今夜宿在何处？”

　　冬雪不敢回答。

　　“又是琳琅阁？”虽是疑问句，可皇后心里知道是知道答案的。

　　陛下宠爱瑶嫔本也没什么，可他为了瑶嫔大兴土木，修建那般奢华的琳琅阁，已经惹得朝野议论。如今更是日夜宿在琳琅阁，因宠失政。

　　身为皇后她自当劝谏，可也被陛下三言两语堵了回来，甚至禾儿此番重伤，陛下都未曾探望。

　　多年夫妻，陛下什么性情她再清楚不过了，他不过是在给自己脸色看罢了，往后这样的事只怕还会更多。

　　还有太子，陛下总是似有若无地阻碍景昱成长，不知是否是自己会错了意，皇后只觉得强烈的寒意涌上心头。

　　作为母亲，总希望他们兄妹能一生无虞，

　　可如今，不论是太子娶亲，还是公主下嫁，都不是她能左右的了。如果不能改变，至少她得教会他们更好地活下去，特别是禾儿。

　　能给禾儿当老师的，也就只有她了。

　　原是想着亲自带她去拜见老师，现下只能等年后再议了。

　　皇后伸出暖玉般的纤手，想要接住那片雪花，奈何有风吹过，那雪花终究是飘向了别处。

　　嘉禾得了清闲，以为可以一直轻松到年后。

　　第二日刚用过早膳，外头的小丫头进来说：“公主，岭南王姜家、高山王盛家的两位郡主来给您请安。”

　　这好，又解锁新人物了……

　　嘉禾一脸无助地看向桃安，旁边的桔音倒是先开了口：“公主，奴婢请两位郡主先到前厅候着。”转而又叮嘱桃安，“快些给公主梳妆。”

　　等见到姜茗薇跟盛红鲤时，嘉禾已经是成竹在胸了。

　　桃安说姜家远在岭南，进皇城的路程一月有余，姜茗薇还是幼时随岭南王来过，想来彼此之间是不熟悉的，嘉禾倒不担心。

　　“公主殿下金安。”姜茗薇同盛红鲤一起规规矩矩行了大礼。

　　“岭南路远，姐姐一路辛苦了。”嘉禾扶起姜茗薇，瞅着她便觉亲切，也许因为她是皇后母家的侄女吧。

　　“入朝觐见自是臣下本分，何言辛苦。”姜茗薇与皇后在眉眼上确有几分相似，气质也颇为相近，难怪皇后属意她做儿媳。

　　待她站定，嘉禾伸手去扶后面的盛红鲤，她却不露痕迹地避开自己站了起来。

　　嘉禾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个盛红鲤果然如桃安所说，自小便跟公主本尊不对付。

　　在嘉禾看来倒不觉得讨厌，原本的嘉禾性子顽劣，被反感也不意外。像盛红鲤这样敢明目张胆对公主表达讨厌的，不是很率真吗？

　　陪同她们过来的，是皇后身边的甘棠，“公主，皇后娘娘想着让您与两位郡主亲近亲近，便留郡主们在宫中小住，还请公主好生安置。”

　　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姜茗薇跟盛红鲤双双入都城，实则是帝后要为太子选妃，奈何太子领了皇命远赴岷州，如此看来她们便不会是小住。

　　嘉禾头疼地想，皇后还真是会给自己找事，看来清闲是彻底没指望了。

　　桔音带着一众宫人，日落时分才将将把左右偏殿收拾妥当，陪着她们说了一天话，嘉禾此刻已是累及，待她们走后，便身子一软瘫在了软塌上。

　　桃安好笑地望着自家公主，从前跟红鲤郡主见面就掐，如今虽算不上和睦，好歹能做到不失皇家体面了。

　　“笑什么？”

　　“奴婢笑公主长大了，越发地进退有度了，跟盛家郡主都能和平共处了。”

　　嘉禾颇有兴趣了坐了起来，“从前我与那盛红鲤为何不睦？”

　　桃安蹲在软塌前，替她捏着发酸的小腿，见她想听，八卦兮兮地往前凑了凑。

　　“其实是这么回事，红鲤郡主对武安侯的痴迷，相较公主您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前……”桃安压低了声音讲起她们之间的恩怨过往。

　　盛红鲤痴迷叶岭？那为何又为太子进宫？此刻，嘉禾心中只觉疑窦重重。

　　吱呀~

　　桔音端着一盏牛乳茶走了进来，见她们聊得欢快，便笑意盈盈地走了上来。

　　可桃安却下意识地噤了声，而嘉禾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时也未注意到她进来。

　　突然的安静让桔音微微僵住，嘴角的笑容也愣在那里，这信任终究是自己奢望了。

　　“公主，这是刚沏好的牛乳茶，您快喝了暖暖身子。”放下茶盏便往外走，走至门帘处顿了顿，又折了回来。

　　噗通一声跪在榻前，“女婢自知，不比桃安，自小便跟着公主。当年是皇后娘娘将奴婢送来公主身边，可奴婢从未在娘娘面前搬弄过是非，心里更是向着公主的，这么多年了，奴婢以为公主是明白的。”

　　“可如今，公主已然不信任奴婢了吗？”

　　“桔音，你误会公主了……”桃安急着想为主子辩解。

　　“公主此番受伤失了记忆，奴婢是您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又怎会不知，您怕奴婢告诉皇后吗？”

　　“奴婢生是您的人，断不会背叛，公主放心便是。”

　　说完重重地叩在地上，不待嘉禾有所反应，红着眼走了出去。

　　“公主，失忆之事不是奴婢说的。”

　　嘉禾摆摆手，让桃安退下，此刻她更想一个人静静。

　　桔音察觉她的异样这件事，其实她早有感觉。皇后面前，她总会不动声色地替自己周旋。今日也是，独自去支开姜茗薇跟盛红鲤，暗示桃安借梳妆的机会给自己说明情况。

　　她并不是有意将桔音排除在外，实则，告诉桃安也不是因为信任。

　　不过，是需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