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要谋反》元不止

15、舍近求远

　　“父皇，您不信儿臣吗，儿臣是被冤枉的，父皇……”

　　太子的哭喊声不绝于耳，可听在显宗耳朵里却更添愤怒，也更加觉得当初对太子的忌惮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太子劳苦归来，却被陛下关进内狱。消息传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很快，嘉禾在蝶苑里也听到了消息，忍不住想这蝶苑到底是个什么所在，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尽在掌控。

　　“你不担心？”

　　“陛下薄情寡性，不意外。”

　　昨日她在蝶苑看到那本账册，却不想早在这之前，陛下就见过账册的摘抄本，是首辅赵玉朴亲自送去的，带着宋安淮一起。

　　赵玉朴告诉陛下，宋安淮在太子的逼迫下不得已而为了，返京后心里惴惴不安，于是找到他府上，将实情和盘托出。

　　宋安淮此言令他震惊不已，可事关太子，他便派人快马加鞭赶赴岷州调查，然后带着宋安淮与调查结果一同进了宫。

　　至于这调查结果的真伪，陛下似乎也不是很在乎，赵玉朴算准了陛下的心思，才让太子跌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你不想救太子？”在这之前叶凝跟元嘉禾着实没什么深交，但她的骄纵往事还是听过不少，此番接触下来，总觉得她跟印象中的不大一样，偶尔几句话也是出乎意料。

　　果然，元嘉禾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书卷，头也不抬地说，“让他就此远离朝堂岂不正好。”

　　按照皇帝的行事作风，他还不至于杀了太子，倒不如添把柴让这火烧得更旺些，彻底废黜太子。

　　历史已经注定，不如提早离开权力的中心，对元景昱而言，也是一种保全吧。

　　叶凝挑了挑眉，越发觉得有意思，难怪叶岭直言信她，当真与众不同。

　　至于其他的，目前还不能定论。

　　这样的感觉，嘉禾也同样有，只一面，她就知道叶凝教的不是相夫教子那套，还是没想到她教的是这些。

　　此刻她的面前摆满的是贺朝志、世家门阀的变迁史、朝中诸官员之间的关系网，对她这个文言文与繁体字欠缺的人来说是个极大的挑战。

　　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啃下来，要让自己变得有用，否则随时可能会被抛下。

　　等她从蝶苑中出来，已是晌午，桃安焦急地等在苑外，“您可出来了，大事不好了，太子殿下被陛下关进内狱了。”

　　“母后现在在哪里？”太子出事，最着急的怕就是皇后娘娘了。

　　“娘娘脱簪跪在温室殿外，天还这么冷，娘娘连披风都不肯要，冬雪姑姑也没了办法，您快去跟陛下求求情吧。”

　　自然是要去的，却不是去求陛下，还是去劝皇后。

　　温室殿外，皇后衣衫单薄，冬雪劝不住只能在一旁陪跪，嘉禾径直走到皇后身后，将披风披到皇后身上，然后噗通一声在旁边跪了下来。

　　不同于皇后的凄凄艾艾，嘉禾目光坚定地看向温室殿的方向。

　　皇后已在寒风中跪了许久，脸色苍白，声音也透着几分沙哑，“谁让你来的！”

　　“母后，您要跪着，儿臣便陪着您，您要跪多久，儿臣就陪您多久。”

　　“说什么浑话，若陛下迁怒于你，我还有什么指望！”

　　“母后既知父皇在气头上，为何还要来，若父皇一气之下迁怒您，我跟兄长才真是没有指望了。”显宗摆明了不打算轻易放过太子，皇后跪再久也没用，甚至可能因此波及自身，何苦呢。

　　“可是景昱他……”陛下儿子众多，没了景昱还有其他儿子，那景昱怎么办？

　　不会是太子，更不会是其他人，可这话哪里说得，“至少兄长目前是安全的，想救兄长出来还是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跪在这儿也无济于事。”

　　皇后看着一旁的女儿，莫名地觉得很安心。

　　“是呀娘娘，公主说的是，咱们还是先回宫吧。”见皇后有所松动，冬雪也赶忙来劝。

　　皇后深深看了眼大门紧闭的温室殿，正想起身回宫，大门开启，竟是盛妃从里面走了出来。

　　盛妃满脸笑意地看着庭院内跪着的皇后，只觉心情大好，连那叽喳盘旋的小鸟儿都顺眼起来。

　　“天寒地冻，皇后娘娘怎么还跪着。”说着便作势去扶，旋即凑在皇后耳边说道，“姜家大喜，娘娘可要开心起来才好。”

　　“姜家大喜？你什么意思？”说不上来，一股强烈的、不祥的预感涌上皇后心头。

　　“盛姜两家将要结亲，陛下亲下的旨意，可不是大喜。”盛妃状似恭敬地替皇后系好披风，华贵的护甲险些划伤皇后。

　　元嘉禾正要说话，却见当朝首辅赵玉朴从殿内走了出来，小跑着来到皇后跟前儿，“微臣赵玉朴叩见皇后娘娘。”

　　“赵大人来得正好，本宫正同皇后娘娘说起陛下赐婚一事，不如请赵大人讲予娘娘听吧。”

　　“回禀皇后娘娘，陛下的旨意是要岭南王府的三小姐姜茗珠同二公主一起嫁予高山王府的世子。”

　　“陛下他……”

　　“娘娘！娘娘！……”

　　怒火攻心之下，皇后晕了过去，显宗最终也没有出面，而去命人将皇后送回了延庆殿。

　　望着皇后倒下的身影，盛妃得意不已，二十年了，头一次这般快意。

　　皇后寝殿内，太医一番用针，皇后这才悠悠转醒，人虽醒了，却是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纱幔，不想言语。

　　“娘娘您说句话，别吓奴婢了。”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如此，冬雪担心得直哭。

　　“冬雪姑姑，让母后一个人待会儿吧。”皇后出自岭南姜家，掌管后宫多年，当不是一点事儿就能打倒的。

　　再说了，往后难以接受的事情还多着呢，现在开始提高心理承受能力也是不错的选择。

　　回到琼华阁，嘉禾独自一人盘点着今日之事。

　　姜茗珠同易东方的婚事，皇后一早就同皇帝通了气，皇帝也是首肯了的。如今，皇帝不顾与皇后的承诺下了这样的旨意，要岭南王府的嫡女给公主做小，这不仅打了皇后与岭南王府的脸，恐怕也同样害怕太子与姜家、易家同气连枝。

　　此举全然是要剪去太子羽翼啊！

　　太子虽不是帝王之资，但显然皇帝应该也没有更好的人选才对，废黜太子于江山而言有何益处？

　　元嘉禾实在想不通。

　　还有那赵玉朴，他已是位极人臣，为何要舍近求远，转而支持元景旭呢？

　　还是说他其实并不在意哪位皇子登基，不是太子就好？

　　元嘉禾觉得脑子实在是不够用了，难怪人都说政治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转的。

　　入夜时分，窗边响起三声轻叩，屋内传出相同节奏的三声轻叩，窗户吱呀开启，一道黑影翻了进来。

　　元嘉禾将斟好的茶递给那人，他用微凉的手指接了过去，“景昱跟姜家的事儿我都知道了。”

　　“你怎么看？”

　　喝空的茶盏轻轻落在茶案上，“景昱在宿州、雍州一带筹措粮草的主意是我给他出的，岷州的官粮早就被刺史低价卖给了高山王，岷州路远要等朝廷的粮草运过去，只怕要饿死大片了。那刺史知道事情败漏早就在景昱到前，就逃去了宿州，有高山王护着一时也难找。”

　　没想到背后的底细是这样，“连派亲使去详查都不肯，陛下就这么着急要定兄长的罪了。”

　　“等岷州刺史归案，景昱也就没事了。”入宫前，他便加派了人手去寻了。

　　如果不是已经窥探到历史的走向，她会觉得元景昱登基、叶岭辅佐也是不错的，可惜结局都是注定的了。“人是要抓的，却不必急于送到陛下面前。”

　　“你是想让陛下借机废黜太子？”

　　“岂不正好。”

　　此刻，叶岭的内心是震撼的。要说在此之前，他只是莫名地相信她，现在她的所作所为，倒成了佐证，她是认真的！

　　她继续斟茶，他顺势接过，默契万分。

　　“岭南王府与江夏王府现下情形如何？”

　　“江夏王多番请求面圣，陛下都没有召见，姜家想来也是乱作一团的。”赐婚的消息一时甚嚣尘上，入宫前他收到消息说姜家三小姐显些轻生，幸而被姜赟救了下来。

　　“陛下的心思昭然若揭，姜家若欲抗旨，恐怕会引来陛下更疯狂的打压。”她一个女子都看得透，更何况浸润朝政多年的岭南王。

　　“只可惜了姜家三小姐。”

　　“所以还是要救。”

　　次日一早，嘉禾不放心皇后，早早便去请安了，却没想到皇后已经端坐着用起早膳，气色还是不好，但已经没了昨日的惊恐之色。

　　见她进来，还是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公主快进来，陪娘娘用膳。”眼下怕是只有公主才能让皇后得一丝安慰了，冬雪姑姑忙不迭地将她迎了进来。

　　“母后可还好？”

　　“先用膳。”皇后一勺接一勺吃着碗里的燕窝粥，冷静而机械，惹得嘉禾更加担心。

　　许是发觉女儿的忧心，皇后慢慢放下碗盏，“景昱尚在内狱，本宫岂能倒下。”

　　“母后若因此事倒下，才叫那些人更得意些。”

　　“是啊，所以母后必须要打起精神，不论是兄长还是岭南王府，都是要倚仗母后的。”太子在内狱中暂时无碍，可赐婚的圣旨一旦下发，便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所以姜家的事儿才是当务之急。

　　“谁说不是呢。”想来姜家今日必是要进宫的，如今皇后是他们唯一的指望了。

　　嘉禾又哄着皇后用了一个水晶蒸饺并半碗燕窝粥，这才作罢，遂告了退往蝶苑去了。

　　果不其然，嘉禾才出延庆殿，就见姜赟带着姜茗薇、姜茗珠姐妹俩守着殿外。

　　姜茗珠的眼睛肿得老高，怕是哭了一夜吧。

　　“不必多礼，母后正等着你们呢，快些进去吧。”

　　姜茗薇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这才跟在后面进了延庆殿。

　　姜茗薇啊姜茗薇，她还有空忧心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