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林往事》陈相心

17、庆祝

　　回家路上徐运琢磨着这最后一剂猛药该怎么下。
　　这几个月从方圆那边的反馈来看，除了朗宁自身的优势占上风，廖静薇也的确起了作用。
　　现在她需要白文启的亲口保证。

　　正思忖电话响了，徐运嘴角弯了弯，是温从信。
　　“怎么了温总？吃饭了吗？”她声音轻柔，迅速切换到生活模式。

　　“没有，晚上约了陈东。你呢？徐总在下班的路上？”温从信在电话里笑，“今天又加班了？”
　　徐运说是，最近都很忙，就等着三月下旬尘埃落定，她才能歇半个月。

　　“周末你有空吗？我想去看你。”
　　徐运听着那头温从信的询问，心里掐算了一下，快一个月没见了。

　　她忙起来的时候想不到温从信，但是现在，她想他了。
　　“没有空，我要去上海。”
　　她听到那头温从信叹气，接着是沉默。

　　徐运笑出声：“温从信，我想去吃笑鱼，你要不要陪我？”
　　温从信多云转晴，笑着说好。

　　路上拐到麦当劳，匆匆解决了晚饭，到了家又继续筹谋方圆的事。
　　方圆那边约了三家综述，还有半个月。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一晃眼周五，到家的时候温从信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
　　来得这么早？徐运有点意外，想着要不给他把家里大门指纹录上，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急迫不稳重。

　　她走过去，温从信在车里睡着了。一个月没见，他比过年的时候稍微养了一点肉。
　　真是清闲的人啊，徐运羡慕，又觉得他这样正好。

　　有阴影遮光，温从信醒了，睁眼就看见窗外徐运对着他笑。
　　他解了锁，徐运开了车门上来。

　　“徐运，你最近很辛苦。”他仔细瞧了瞧她，语气里带着怜惜。

　　“还好，等忙完这阵就好了。”徐运侧过身，手肘撑在椅背上望他，“你这样就很好，可不能再瘦，长点肌肉好难的。”

　　温从信点头保证，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一起上楼。

　　晓得他要来，她早上出门前就预约了煮饭，又早早收拾好了菜品，这会儿做饭，两个人一起动手也快得很。

　　她看见温从信熟练地忙碌，心里腾起幸福的烟雾。他就这样在她的世界升起了彩虹。

　　“徐运，把你奶奶炖的鸡汤，还有红焖猪蹄热一下。”
　　“你去了我家？”徐运讶异，“你什么时候跟他们这么熟了？”

　　温从信笑了笑：“上回跟你说的罗总，他家孙媳妇也在江大教书，跟你爸爸同事。婚礼上我碰到你爸爸了，就聊了两句。”

　　“后来你爸喊我回家吃饭，我就去了。”
　　她挑眉，妈妈没跟她提过这事啊。

　　她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怎么周围的人都默认了她跟温从信的关系，就只有两位当事人还煞有兴致地玩着这种暧昧游戏。

　　第二天一早往上海去，她本来想带温从信去玩卡丁车，但是心里有事悬而未决，想想还是作罢。

　　“下午我要见个客户，把你寄存在商场，估摸着得一小时左右。”
　　温从信点头：“好。”

　　北海道海胆，富士山白虾，澳洲黑鲍，醋冻雪蟹......

　　徐运心心念念了好久的笑鱼，一顿午饭满足得不行。她觉得精气神都足了，就算下午跟廖静薇周旋再久她也不怕。

　　“你还想尝什么都告诉我，不忙的时候我陪你打卡。”温从信看着她的眼睛，信誓旦旦地保证。

　　徐运也不泼他冷水，点头说好，心里却想下个月看你还有没有空出来。

　　饭后两个人驱车到了恒隆，温从信给她买了两杯咖啡，送了她出去。他就在星巴克等她。
　　她寻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微信上知会了廖静薇一声。

　　没一会儿廖静薇来了，今天拎了只银棕的lindy26。

　　“今天都舍不得请我去店里坐坐了？有什么重要的话，神神秘秘的。”廖静薇拨了拨头发，眨着眼揶揄她，真是无限风情。

　　她们两个人抛开各自利益不谈，也算是说得上话的朋友。

　　徐运递了咖啡给她：“白进楼不太好，想看到孙子。”
　　廖静薇愣住。
　　她盯着廖静薇的眼睛：“白文起一直没结婚，我不信你没打过主意。”

　　廖静薇还是不说话，低了头不知道想什么。
　　徐运也不催，心里微叹口气，到这一步了，不能失败。

　　两个老婆连着没了，白进楼心力衰减不少，早早退了二线。平常深居简出，难得露次面。
　　他并没有表现出对哪个儿子偏爱，公事上都一样。
　　人老了，就想儿孙绕膝，偏偏两个儿子一个都办不到。

　　“你抓住白文起的心是对的。或者说你的清高也是对的，你跟他感情纯粹，以白文起的为人，就算以后不跟你在一起，也会对你有个交代。”徐运转过身看她，“但是你甘心吗？他可没结婚，以后拱手让人？”

　　“我拜托你手也往云州伸一伸，想想你背后的一大家子。我的事要是成了，不管以后跟方圆还有没有合作，我就是你的助力。”

　　“静薇，这是我立足之战，这场仗要是胜了，以后不仅是我个人，整个朗宁都能给你助力。”

　　她是真地交了底。
　　她知道廖静薇不傻，背后一家子指着她一个人养，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的父亲，还有尿毒症的妹妹。

　　徐运一定要把弈升扼杀在摇篮里。光明磊落去争，如果是别人她倒不愁，碰上闻远，她赌不起。

　　跟廖静薇告别，她去找温从信。
　　他就在星巴克安安静静等她。手上也不知道哪来的书，正看得入神。

　　“喂，等急了没？”她在他眼前挥挥手，“走了，回家了。”
　　温从信合上书起身，徐运瞟了一眼，林语堂的《苏东坡传》。

　　“你哪来的书？”
　　“那两个孩子。”温从信微微抬起下巴，隔壁的隔壁那桌两个初中生模样的孩子正在写作业，旁边放着两杯饮料。

　　“那快还给人家，我们要走了。”
　　“不用了，我花50块跟他们买的，还给他们买了两杯饮料。”

　　徐运扶额：“东坡先生魅力无边啊。”

　　“谁能不爱苏东坡？都说每个中国人都会在不同境遇里与苏东坡相遇，我深以为然。”温从信拍了拍手上的书，“那两个孩子还小，看不懂。”

　　看得懂的温从信跟着她回家。

　　夜晚的高速没什么车，天上几点繁星，车里开了氛围灯，放了魔力红的《makes me wonder》。

　　这回徐运开得快，又是她的拿手曲目，嘴里还跟着唱，事情搞定了，这回心里是一点都不wonder了。
　　“下午事情顺利？”温从信侧过头。
　　“还好还好，听天命啦，我能做的都做了。老天啊，请眷顾我吧。”

　　她开始贫嘴，那就是八九不离十。
　　“那就好，上午去的时候皱着眉也不说话。”

　　徐运转头对上他微笑的脸，温从信是把她放在心里了。自己在他面前真是一星半点都不隐藏。
　　氛围不错，暧昧升温，她心里嘀咕，这时候表白成功几率多大？

　　还没张口，温从信电话响了。
　　算了，气氛没了。

　　到了综述那天，朗宁排在十点半。
　　徐运不早不晚过去，在方圆办公楼前碰到了闻逸。
　　居然不是闻远？

　　闻逸走过来跟她打招呼：“徐运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挺好的，你呢。”她点点头。

　　好久没见闻逸，他瘦了一些，黎窈的事对他打击挺大的，这两个月没见他分享新的展览。
　　“我就是老样子。”他笑了笑，“过了年就一直在公司上班。你是来综述的吧？”

　　徐运点点头，想问怎么是他来了，想了想又咽回去。

　　“我接手了这个项目。”估计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闻逸跟她解释，“等你结束了一起吃个饭吧。我去商场等你。”

　　徐运点头应了。

　　确实好久没跟他好好说说话，现在自己挺幸福的，衬托的闻逸就很可怜。
　　毕竟也是好朋友，她也很确定自己对闻逸没有友情以外的想法，就欣然应了。

　　在会议室等了一会儿，关林带着两个人进来了。
　　“关总你好。”她上前跟关林握手。
　　“徐总你好，让你久等了。”

　　徐运嘴上说着客气话，心里嘀咕，这关林比之前更热情，要么是事成了。要么事没成，以后他也不用跟我打交道了，卖个好脸。

　　事情进展还算顺利，徐运对自己的方案很有信心，朗宁最大程度配合了方圆。

　　最后关林让两个职员先回去，又邀请徐运去公司餐厅吃饭。
　　估摸着关林有话说，她跟着关林出了门往楼下走。

　　果不其然关林告诉她昨天会上白文起提了一嘴，让下面的人把朗宁跟弈升两家的合作供应商给他看看。

　　也就是个场面话。朗宁专注这行，上游供应商都是国内外大厂。虽然弈升名头也响，但是做大型电站项目还是不如朗宁。

　　徐运不吝啬好话，感谢了他好几遍，面上真诚得很，又婉拒了他留饭，只说等事忙完再来拜访他。

　　她往商场开，路上琢磨着像关林这种人也好，就是明晃晃地你得打点我，能花钱解决的忧也算不上忧了。

　　到了餐厅，闻逸已经点好了菜，徐运瞄了眼都是她爱吃的，闻逸也有心了。

　　“徐运，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闻逸好像没有食不言的习惯。

　　她放下筷子，心里回忆上回一起吃饭是她第一次看见黎窈，在北京，那时候她嘴上说对闻逸无感，实际上心里还是有点放不下，或者说不甘心。

　　“大家都忙。怎么样，你收心了？回归工作了？”

　　闻逸露了个自嘲的笑：“也该收心了，现在这样也好，承担起我自己的责任，跟你们话题也能更多些。”

　　徐运没接话茬，确实，他们四人要说共同点，不就是光伏圈那点事嘛。
　　这顿饭还算融洽，谈到工作话题确实不少，不过谁都没提方圆。

　　上回综述结束，表面看八九不离十了，其实徐运心里还是忐忑。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敢松懈。

　　终于月底前收到了好消息。

　　“徐总，收到方圆的合同了。”杨毅推了门进来，脸上笑都挂不住了。
　　徐运也笑，功夫总算没白费。

　　她习惯性地中指点点桌面：“合同弄好你们早点下班吧，去吃个饭聚聚，费用找我报，不用省。你再去办几张卡，给大家分分。都辛苦了。”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一定要今晚，你们自己定。别放周末，年轻人都不喜欢团建，更别提占用休息日。”

　　杨毅点点头：“你不去？你也是年轻人啊，还比我小一岁呢。工作虽然重要，也要放松的啊。”
　　“不去，我有事。你说的我记下了，放心吧。”

　　她有什么事呀，她拿起手机拨了电话。
　　“喂，温总。方圆项目我拿下了，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庆祝？”

　　那头温从信听见她俏皮的声音，捂了眼睛笑出声。
　　“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来。”
　　“不了吧。”徐运看了眼时间，“都快四点半了。”
　　“没事，我开过去也就一个小时出头。”
　　“那好，你注意安全。”她挂了电话，羞涩地揉脸，真好，合同搞定，又能看到温从信，双喜临门啊。

　　定了定神调整了状态，又给廖静薇发信息。
　　“恭喜你啊。”
　　那头很快回过来：“同喜同喜。”

　　也没跟廖静薇再聊，徐运拐出门往徐清月办公室走。
　　敲了门进去，徐清月坐在桌前刷手机。

　　“你又在逛淘宝，可真会偷懒。”给了姑姑一个白眼，自己熟门熟路开柜子找零食。
　　徐清月剜了她一眼又堆上笑：“恭喜你啊。”

　　“谢谢了。”徐运递了一块牛肉干给她，“明天我休年假，明天周五就休一天，你让我松快松快。”

　　“去见温从信？”徐清月一脸八卦，“也带给我见见呢？”
　　“想什么呢你？”徐运震惊地望着她，“我还没追到手呢！”

　　徐清月一脸嫌弃：“你有在追吗？”
　　“有。”她拍着胸脯，“去巴黎之前我还有半个月时间，可以稍微努力一点。”
　　“那你干脆把年假一起休了，我批准。”

　　她拒绝了徐清月的好意，方圆合同刚签，后面可能还有再细节的地方要商讨，她这个负责人这时候跑出去度假，不太好。

　　徐清月也没办法，她就是把工作放在首位，时刻记得自己身上的担子。
　　徐运看她不说话，估摸着她心里又乱想，安慰了一番拉着她一起下班。

　　回了家一直等到八点温从信都没来，怕他开车分神，她又不敢打电话。
　　家里地板都要被她走穿了，索性套了衣服下楼。

　　三月底晚上还是很凉，她也没走远，就在单元楼下散步。

　　心里把跟温从信的相识相交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她知道自己沉溺进去，享受温从信给她带来的关爱和扯心扯肺的暧昧。

　　心里下了决心，不管温从信怎么想的，等从巴黎回来她就向他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