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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相逢已在江华楼 ...


  •   凤凌死后,四喜班的班主觉得对不起凤凌,那日自己若是拦上一拦,也许就不会那么惨烈。班主是看着荣卿长大,本来想留她在四喜班,日后唱个青衣也有个立命的地方,可那丫头拒绝了。
      凤凌的家乡在南京,那个书中烟雨楼台满秦淮的金陵。荣卿想将他的骨灰带回荣家与他娘葬在一起。
      初到南京的荣卿已是狼狈不堪。上海到南京不算远,但毕竟是乱世,一个女子独身在外无人陪同。刚上火车就被小偷盯上,她出了火车站准备叫黄包车时才发现钱袋被偷了,身上的零钱也不多,就这么在南京城徒步走了一圈。
      好不容易寻到荣家大宅,荣卿永远都不会忘记说明原委后那女人满脸仇恨的嘴脸。
      她咬牙切齿:“这个贱种终于死了!可见老天有眼!我做梦都能笑出来,死了想和他那个贱人娘埋在一起,绝无可能!我荣家没有这么肮脏的人!”
      下人将荣卿推搡赶出荣家大门,拉扯间凤凌的骨灰盒被小厮一把打落在地上滚到路中央。
      荣卿伤心之下抱起凤凌站在远处回看荣家大宅:“凤凌哥,总有一天我会将你们埋在一起。”
      一个女子在南京城里无亲无故难以谋生,自己唯一会的就是唱戏,可是自凤凌死后,她就再唱不出一句,唱不出声的戏子是去不了戏班的。
      无路可走下荣卿去了江华楼,荣卿还在上海时就耳闻它的名声。虽说江华楼与百乐门相差无多,但不做女人的生意,歌女和客人若有什么也是私下的事,比起别的地儿算是一个非常干净的地方。
      三年后。
      宋申睿刚从美国留洋回来,别的学没学到不清楚,但性子沉稳许多。乍一看整个人清冷的气质与当初的风流倜傥可是判若两人。
      宋家老祖宗拉着他的手细细来回打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心疼的要死。别人也许看不出,但申睿是自己的心头宝,有一点点变化都能感觉到。更何况一个人性格气质大变,那得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大的事才会有此改变。
      他绝口不提在美国的事,这三年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别人自然也就不敢多问了。
      陈子遥联合其他几家公子硬是诳了宋申睿请客说是要给他接风。
      说起陈子遥,是宋申睿一起玩大的世家子弟,关系比别人要亲近几分。陈子遥的堂叔父娶了宋申睿的小姑姑,这个圈子中每家认真算都能沾点亲带点故。
      陈子遥在江华楼订好了包间,早早和其他人去江华楼的大厅候着。
      宋申睿下车,看许久未来的江华楼,这几个手可够狠的,说是接风,要让他找一找以前纵马风流一掷千金的感觉。选哪里不好非要选江华楼?谁不知这南京城的销金窟江华楼背后靠的宋家,最后掏钱的肯定是自己。
      细细说来江华楼跟宋家关系匪浅。当年宋申睿的七堂哥宋申仪爱上了风月场中的一个姑娘叫江秋凉。宋家规矩立的严外头怎么玩都可以但不能给家里带。
      偏偏宋申仪爱惨了江秋凉非卿不娶,宋家人这才着急,若是别的女子倒也罢了宋申仪不是嫡支嫡子,悄悄当小的接进来。
      但江秋凉让宋家有点难以启齿,她父亲死后小小年纪被后母卖进花场,少时被逼接客。宋家是商贾之家,男人们出来谈事少不得进风月场合,那几年江秋凉也是南京城里叫的上的姑娘。
      宋家有几个长辈曾与她有过说不清的往来,若真进了门,宋申仪先不说,家里的长辈却是怎么都坐不住的,这就成了宋家的笑话,宋家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宋申睿这个堂哥商道学问上皆没有出众之地,唯在感情上痴情专一,爱上一个女人就是一生的事极为任死理。宋家人把她偷偷送去北边藏起来,宋申仪怎么都找不到人,以为被宋家给害了,万念俱灰下饮毒自尽。
      当时宋申睿年纪还小,只记得二堂叔和二堂婶悲痛欲绝,非要让江秋凉给宋申仪陪葬,还是宋申睿的奶奶出面硬是拦下了。老祖宗说江秋凉虽是宋家的祸水,可那更是申仪用命去爱的女人,他自杀就是因为你们干的糊涂事让他以为江秋凉死了,才会殉情随了去。申仪是让你们给活活逼死的,你们这些男人在外面做的污糟事情,害了申仪的幸福,你们怎么还能狠心再害他用命护下的女人。
      老祖宗让人把江秋凉从北边接了回来,给了她一大笔钱。江秋凉不要,老祖宗说这是申仪在宋家应有的,她虽没嫁进来,但申仪连命都给了她更何况是这些身外物,希望她过得好一点,能让申仪泉下有知得以安息。
      江秋凉是个坚强的女人,拿着这笔钱哪里都没去,就在南京开了江华楼。宋家自然是对江华楼多有庇护,否则一个女人哪能那么容易就把江华楼开成南京城最有名的风月场,和凝霜阁南北齐名。
      她开江华楼就是想让孤苦的女子在乱世中有一方容身之所,苦难的经历让她一生坎坷痛失所爱。江秋凉在江华楼立下规矩,这里只供客人们吃饭娱乐听曲跳舞,旁的事情绝对不会做,更不会逼迫姑娘们去做。
      江秋凉自此一直孤身一人。
      宋申睿刚进大厅便遇见陈子遥他们,看着满厅攒动的人头皱起眉头:“子遥,你就是这么给我接风,大厅听曲?”他现在越发讨厌人多的地方。
      “申睿,这你可就不懂了,你不知道现在江华楼可出了个不得了的人物,脾气大着呢,不唱外场,不唱包间。但这歌着实好听,你就跟我们一起大厅听吧。二楼给你订好了包间,她唱完咱就上去玩。”陈子遥一把搂过宋申睿,亲近的将胳膊搭在他肩上。
      不唱外场,不唱包间无非就是自抬身价的手段罢了。宋申睿对这种方式没什么特殊感觉也并不觉得新颖,但荣卿这名字听着却是耳熟。

      后台准备的荣卿揉了揉眉心,见时间差不多就起身登台了。
      荣卿唱歌总是很安静,多不话。一个人站在舞台上唱歌,专注的好像所有人都不存在,而这歌,也只是唱给自己听。
      忆梅下西洲 折梅寄江北
      江北寒江色 问君可有思我

      衣衫杏子红 高楼望不见
      不见飞鸿落 问君可有思我

      开门郎不至 出门采红莲
      红莲过人头 问君可有思我

      我采莲至南塘秋
      莲子藏袖中
      莲香存心头
      倚栏对月盼君归
      天边云海自悠悠

      我采莲至南塘秋
      莲子清如许
      莲香明如玉
      执子情意分明处
      伴君何以惧悲欢

      海水悠悠
      梦悠悠
      南风知我意
      吹梦到西洲

      “原来是她!难怪!”宋申睿看着台上唱歌的女人,难怪觉得名字耳熟,原来是那晚百乐门的丫头。
      那年家里人要为他定慕家的亲事,宋申睿哪里愿意任由他人摆布,从南京跑到上海玩了半个月,在百乐门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丫头。记得当时她还是个倔强的小女孩,三年时间就长开变成江华楼的金招牌,把这南京城里的男人都迷成如此这般。
      当日的惨状宋申睿还有点印象,这个荣卿和那个死掉的角儿都是硬性的。
      “什么难怪?” 陈子遥就坐在宋申睿的旁边,听见宋申睿莫名其妙的一句,接过话头就问。
      心想若是申睿看上这荣卿,他就想办法把人给弄过来,再怎么有规矩在他们这些人眼睛里也就是个说头,哪还有真弄不到的呀。
      宋申睿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曲子有点意思。”
      陈子遥了然,朝着台上扬了扬下巴:“这个荣卿也是有点才华,她的词曲都是自己写的。”
      宋申睿挑了挑眉:“哦?”
      陈子遥见他感兴趣继续八卦道:“她一开始在这是给其他姑娘们写曲的,后来没多久当红的角儿,就是你以前喜欢的那个特丰满的陈伊人。她从良后这个荣卿就突然横空出来唱歌了。刚开始吧,大家都还有点听不惯她的歌啊曲儿的,总是觉得怪怪的,不像戏曲那么入境三分也没百乐门的曲子撩人,但你用心听了还真有那么点味道,这不就越来越红,反倒成了江华楼的台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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