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君子之交莫如是 ...
-
君子之交莫如是
秦淮河画舫共饮归来后没几日,荣卿就差人送信给汪晋宁,邀他来江华楼听自己的歌。
汪晋宁原是对这些靡靡之音不感兴趣的,上次是陪孔妍莞来,却没想荣卿就是孔妍莞所要办的事。不过这些本就和他没有关系,君子之间无需如此复杂那么多忌讳,焉有不去之理?
荣卿与汪晋宁相交两月有余,犹如君子之谊,进退有度,不远不近。二人有时赏花共游,汪晋宁继谢骏霖之后成为江华楼的又一常客。荣卿陪他喝酒品茶,有时静静一坐便是一整个下午却互不交谈。
还有时候在汪宅或是荣卿的小院里,两个人一起写字,汪晋宁的字极度刚硬刻板,力度有余却是少了几分风骨。每每这时荣卿便会打趣他拿枪拿的久了,这笔便生疏了。
“你小时候也是在北平吗?说不定我们以前在北平还见过呢!”写完字后的二人坐在梨花树下喝茶,梨花已经谢了有段时间了,但绿色的叶子依旧还停留在树枝上,绿意深浓。
“算是吧,我大你许多,待你能有记忆时我已被送去俄国了。所以我们不曾见过”汪晋宁微微抬了嘴角。
“俄国?你去俄国做什么?”荣卿十分诧异。
“我十一岁便被父亲送出国了,说是学习也可以说是一种保护。”
汪晋宁见荣卿不解的眼神又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我虽是孔妍莞的表哥,但我父亲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世家子弟,出身平民。一次偶然的机会遇见了我娘,她是孔家庶出的小姐,孔家在北边儿颇有门第,自然是不同意我娘嫁给我父亲的。”
荣卿懂得门第之差的难以跨越:“他们一定很痛苦吧。”
“我父亲发誓要为我娘赤手空拳打一份家业,迎娶我娘好让外祖家同意。父亲走的时候跟我娘说等他三年一定会回来,让她风风光光的做汪夫人。”
“你们家现在这么厉害,当初肯定是风风光光的出了口气吧!”荣卿庆幸结局是好的。
“是,也不是。我父亲确实风光的凯旋归来,可我娘却已经不在了。”
“啊?对不起”抱歉的看向汪晋宁,觉得若不是自己好奇,他就不会想起这些难过的回忆。
“没什么,其实我对我娘的印象已经不深了,甚至都记不得她的样子,依稀觉得她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只是时时会一个人默默流眼泪。”
“一个人默默流眼泪?所以你那日在路上才会莫名其妙递给我手帕让我别哭了。”
汪晋宁并不回答,算是默认荣卿的猜想。
“我父亲走后没多久,我娘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怕有辱门风不敢叫人发现便成日里躲在小院里,后来肚子遮不住了,才被人知道。”
汪晋宁停顿片刻:“我娘哭着求了外祖母很久,外祖家才同意她悄悄将我生下来,可惜我娘担惊受怕的日子太久胎位不正生我的时候难产。后来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但终是伤了根本,我5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
“那你爹?”
“我爹是在我7岁时回来的,那时候他已经是北平赫赫有名的汪司令。”
荣卿不解他爹为何会将幼子送离身边,忍受别离之苦:“你娘终究是没有等到你爹,没有看到你爹为她挣下的家业。那你爹应该特别疼爱你才对,把你带在身边,为何将小小年纪的你送去俄国?”
“我爹用八年的时间从一个无名卒子爬到了北平司令,手里染了多少血,后来为了经营他的军阀又做了多少血腥的事情,那几年的北平,我们汪家确实造了很多杀孽。汪家的兵日后是要我带的,所以我爹便把我送去俄国一为学习,更主要的是要保护我。”
荣卿忽然没拿稳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砰的一声摔碎了,打断了汪晋宁的回忆。
“怎么了?”汪晋宁见荣卿把杯子掉到了地上忙出声询问。
“北平有几个厉害的汪家呀?”荣卿的声音微微发抖。
汪晋宁被荣卿问的莫名其妙却也如实回答了:“北平汪姓不少,但近二十年论势力,只我汪家莫属。”
五月底的天气已是微微热了起来,慕帅夫人邀请大家来慕府赏花,实为义卖。慕夫人心系慈善经常帮助苦难百姓,故而还未出嫁时便成立的心爱慈善会,这些年更是扩大规模帮助了不少民众。
汪晋宁带了荣卿一起前去,以前的荣卿对这类事情避之唯恐不及,如今却爱热闹。汪晋宁本身对南边的这些杂事不感兴趣,此次来南边明面为了陪孔妍莞实则令要事,但荣卿想去,索性就携了荣卿去慕府凑凑热闹。
南京城里有身份有地位的翘楚和真正的富商都坐在慕府的花园里。夜色慢慢降了下来,水面慢慢传来一阵笛声,荣卿坐在汪晋宁的身边,轻轻扯了扯汪晋宁的袖子,汪晋宁感觉到袖口的震动便微微将头侧向荣卿。
“不是赏花义卖么?这路数怎么像花场和江华楼的伎俩呀?”荣卿不屑的努努嘴。
“静观其变。”汪晋宁低语后坐正了身姿。
谢骏霖看见对面桌上汪晋宁与荣卿的小动作,微微皱了眉头。孔妍莞将三人的举动都看在眼里,面上并无异色,犹如只专心聆听笛音,似乎那湖面飘来的笛音有如天籁一般。
一曲音尽都未见吹笛之人,笛音消失许久宴席上都无人说话静悄悄的,慕夫人挥手另丫鬟掌灯,花园里顿时灯火通明。
“此曲为陈府小姐为此次慈善赏花会所吹奏,愿今晚大家都能广献爱心,才不负佳人一曲。”慕夫人是宋申睿的三姐,三旬多的年纪,保养甚好看着与宋申薇差别不太大,宋家都是美人各个都长了好模样。尤其是慕夫人的气度华韵,她人根本无法比拟。
荣卿坐了许久见这些人们觥筹交错不断的溜须拍马,爱心献的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真无趣,索性悄悄的溜出花园到长廊玩去了。
一个人坐在长廊边上看着天上的月亮,耳边还依稀听到被晚风吹来的嘈杂的人语。陈家小姐一曲已是扬名,为了爱心献奏一曲,今夜之后着陈家小姐定是南京城里头一位的世家女子,陈府的门槛日后怕事要被提亲的人踏烂了。
荣卿正沉浸在刚才的事情里忽然眼前一暗,有人站在了自己面前遮住了月光,荣卿抬眼看去,只见谢骏霖立在自己眼前,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
荣卿朝谢骏霖笑了笑:“你挡到我的月光了。”
谢骏霖并不答声也不让开。
荣卿见状无奈的摇摇头不愿再与他说话。
“你如今只会跟我说月光了么?”谢骏霖听到她跟自己讲这些有的没的就异常烦躁。眼前都是她拉扯汪晋宁,二人低头亲密耳语的样子,心底满是无名妒火。
“谢三公子真有趣!你挡了我的月光,我不和你说月光说什么?难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吗?”荣卿不屑的瞥了一眼眼前许久不见的男人。
“你恨我,怪我都可以.........”
荣卿不耐烦的打断谢骏霖的话:“我有什么资格恨你怪你,男女之情原是博弈,棋逢对手才有意思。当初你情我愿,是入戏太深,愿赌服输。我付出了代价,也有所悟,现在过的比往日更好更快活,你大可不必给自己脸上贴金。如今的你在我荣卿眼里什么都不是。何来怨怪又何来恨?”
谢骏霖听了荣卿所言,脸色煞白,向后退了几步:“这件事我日后可以解释。”
“谁稀罕你的解释?你有这闲情逸致不如去哄哄你的谢夫人,别一会发现你不见了可又要跑我江华楼来烧银子。”
荣卿起身一把推开挡路的谢骏霖想要回花园,好好的心情被讨厌的人搅和了。
谢骏霖眼底阴沉盖不住伤心对着荣卿的背影说:“你离汪晋宁远点,他不简单,为人冷情阴狠。。。”
“够了,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好坏!我和谁在一起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管不着!”荣卿说完连头都没回,离去的背影分外决绝。
荣卿悄悄溜回座位坐下,偷偷看了眼汪晋宁,汪晋宁朝她微微点头示意没发生什么事情,荣卿唏嘘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拿起桌前的酒一杯一杯的喝。
汪晋宁知她酒量不错,况且也没喝太多便不拦她。
回到座位的谢骏霖见荣卿目光迷离,不停的喝酒,谢骏霖心中一阵酸楚,曾经荣卿的酒量是那么差只偶尔喝点梅子酒都会脸红,现在看她喝酒的样子就知道定是喝了许多,才练出的酒量。
整个宴席的人都在专心经营,注意力全集中在慕夫人身上。
只有孔妍莞注意力全在谢骏霖和荣卿身上,她想不通汪晋宁为何会与荣卿搅合在一起,二人明显已为知交,她这个表哥,孔妍莞自己心中是有些许忌讳的。
他的身世是孔家的污点,但乱世之中光有名声是不够的,如今孔家多少要倚靠汪晋宁手上的10万兵力,虽说汪晋宁的爹,汪老司令的部队后来归在了谢阀下,但这10万的兵权的实质掌舵人,却是连谢家都要掂量一下的,更何况他们孔家?
再加上他这表哥自幼不与他们长在一起,其实并没有多少兄妹之情。而且他的性格极其之怪,孔妍莞心中对汪晋宁是有些畏惧的。
义卖的高潮已经结束了,所筹颇丰,慕夫人眼里都是欣慰与开心,着人表演歌舞为大家助助兴。
“慕夫人,妍莞倒是有一个好提议。”孔妍莞和谢骏霖这桌本来坐的就与慕夫人的主桌很近,谢骏霖的身份有很特殊,慕夫人听到谢骏霖的妻子突然插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谢夫人,有什么好提议可以说出来大家听听。”慕夫人倒是有些好奇的看着孔妍莞待她说下去。
“方才陈府千金为大家献奏一曲令大家赞赏欣叹,这会夫人着人歌舞再为大家助兴,咱们今天在座的可是有南京城里第一佳人,歌声名动天下的荣卿小姐。”
她意有所指:“荣小姐素来有不唱外场不唱包间的规矩,但今天却与寻常不同,这赏花爱心的慈善会上大家不为风雅只为慈善,不知荣小姐可愿为这爱心而献唱呢?”
孔妍莞落落大方有礼相请荣卿,话却是句句紧逼。
荣卿与谢骏霖的那点子事,这南京城几乎没人不知道,孔妍莞这么说是有点失了身份的,但众人也想看荣卿外间一展歌喉自是存了看热闹的心思。
慕夫人知道宋申睿曾经对荣卿是百般维护,心下也不愿荣卿为难。
荣卿本身正一个人开心的喝酒,忽然被孔妍莞揪出来说道,步步相逼,荣卿也不生气就笑眯眯的迎向孔妍莞的目光。
汪晋宁把手里的酒杯放到桌上,抬眼扫了眼众人,然后定定的看着孔妍菀:“你若要听便去江华楼。”
孔妍菀不做声,谢骏霖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几步跨到荣卿面前拉起荣卿的手要走:“莫怕。”
荣卿用另外一只手轻柔而坚定拂开谢骏霖抓住自己的手,巧笑倩兮的看着谢骏霖:“谢三公子怕是管得太多了。”转头看像慕夫人温雅有礼道:“今天这么大爱无私,这献爱心做慈善的事情怎么能少了荣卿呢?我愿以今日一曲为大家小添兴致,望一曲之后大家还能慷慨解囊,多多为善,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言罢拿起酒杯在面前致意,向大家敬酒,尤其朝向孔妍菀的时候手腕微扬,无所谓的笑了笑。孔妍菀,如今你在乎的我不在乎,你要的我不想要。
谢骏霖站在原地呆呆看着被荣卿决然拂掉的手,现在连碰一下她的手都是被如此嫌弃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