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卿深可归》徒眠

10、为君解忧思己事

　　为君解忧思己事
　　是那夜过后谢骏霖又一连消失了几日。
　　一日荣卿正在看书，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杨洋打开门，谢骏霖身后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女孩面色苍白，一看就是刚受了巨大惊吓还未缓过来，整个人战战兢兢。
　　谢骏霖先让杨洋出去后谨慎的关上门：“我需要你的帮助，她叫林青家中骤逢变故，多方辗转之下来到这里，我们要将她送出国去，她跟着我不方便。我想你一会收拾东西回江华楼，让她与你一起躲上两周。之后我们另有安排。”
　　荣卿感受到谢骏霖的急迫：“好。”
　　她开门吩咐杨洋：“你去带这位小姐换一身你的衣裙。”
　　杨洋带林青去换衣服。
　　客厅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荣卿和谢骏霖相视而立，气氛有些尴尬，谢骏霖不自在的摸了下鼻子，沉默须臾：“这个事有些危险，但我身边确实没有合适的可信之人，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拒绝，我再想其他办法。”
　　“你放心，两周之后来领人。你替我照顾好杨洋。”

　　谢骏霖送她们到江华楼看着她们下车，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背影眼中充满担忧。
　　荣卿带着林青一路回到小院，她有段时间没有住在这里，二人合力打扫了一番，将小院恢复往日整洁。
　　荣卿让林青暂住杨洋的房间，见她一副淡淡不欲与人多谈的样子，也不打扰她，索□□代安排完就回了自己房间。
　　就这样二人相安无事互不打扰的过了一周，直到林青到院子里活动身体时见荣卿在树下看书，林青无意间看到了书的封面：“《麦克白》？”
　　荣卿见林青搭话便示意她可以坐在石桌边的凳子上：“闲来无事就随手翻翻打发时光咯。桌上有茶。”
　　林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麦克白心志不坚随便被蛊惑了心智，杀王造反怕被暴君所杀却最终成为了新的暴君。”
　　“我觉得他原本就是那样的人，先知的预言不能成为他的借口。”
　　“你相信先知吗？”
　　“不信。”
　　“我信，谢骏霖信，我们很多人都信。”
　　荣卿见林青提到谢骏霖有些好奇她刚才说的代指：“你们是？”
　　“你可以将我们理解成有着共同信仰的伙伴。茶不错。”林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荣卿伸手做了请的动作：“我还有很多好茶，你若喜欢，我可以每天给你泡。”
　　“谢谢你。”
　　“不必谢我。” 荣卿见林青面色诚恳而郑重，心知她指的是什么：“更何况我能做的很微薄。”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光热，你敢收留我于你你觉得微薄，于我却是沙漠之水。” 林青见荣卿话中情绪低落：“你何须妄自菲薄。”
　　“我现下的身份与金丝雀有何异处，没有家人没有根，在这乱世之中犹如浮萍。” 荣卿垂下眼眸，她不知为何会跟林青吐露自己心中的想法。
　　其实她的际遇与生活比起许多人都好很多。但那夜谢骏霖眼中的光还有林青的这番话语带给她的冲击，让荣卿忽然觉得这种凭借美色依靠男人庇护得来的片刻安宁，令她觉得自己非常浅薄。
　　林青见眼前女子似是在和她自己较劲，放下手中茶杯：“其实在你我遇到的前三天，我父亲因为执行任务在离我只有一条街的距离被枪杀了。我看着他中枪断气被拖走吊在树上。”
　　荣卿想起凤凌在自己面前被凌辱至死，对林青的遭遇感同身受，想要安慰她微微张开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不用安慰我，我们早就做好准备。我们这种人，迟早都有这一天。”林青面上非常平静，却异常坚定道：“我父亲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他死后我也没有家了。但我还有重要的事去做，尽我所能，如果每个人都尽他所能做一点。就会早日没有牺牲。”
　　院子中静悄悄的，荣卿却似受到鼓动般：“我也可以吗？”
　　林青朝荣卿肯定而鼓励一笑：“当然，你已经在做了。”

　　江华楼小院中的日子平静如常，外面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
　　转眼半月之期已到，荣卿突然接到谢骏霖的通知。她与林青装扮好后叫了辆黄包车前往港口。
　　还没到港口，荣卿远远看见前方有人在盘查。林青自然也是看到了：“你先回去吧。”
　　“你要过去吗？真的没问题吗？”荣卿见林青一脸平静心中很是担忧。
　　“来不及了，我们的计划不能耽搁。”
　　这样的语气和表情与那夜的谢骏霖如出一辙，荣卿心想他们是一样的人，有共同的追求和信仰。
　　她听出林青话语中的视死如归，有些惊乱，连忙拉住林青的胳膊，就怕她硬闯： “不，你听我说我们可以试试别的法子。”
　　港口设了关卡查验船票，有一队人专门在巡查可疑人。
　　一个身着蓝色华丽衣裙，带着洋式纱帽的女子，手提高档皮包，步伐婀娜的从远处缓缓走近关卡。她被一名警察伸手拦住，从包中取出船票递给他查验。
　　小警察接过船票，仔细查看：“名字？”
　　女子轻笑出声，一双眼睛勾人的看着面前男人：“你连我都不认识啊？看来我在南京城还不够有名，下次请你去江华楼听我唱歌如何？”
　　女子说话时身体前倾，一阵香气扑面而来，再加上耳边动听的声音，他心头一麻面上就红了：“江华楼？”
　　“江华楼，荣卿。”女子调笑：“可以把船票给我了吗？”
　　小警察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江华楼那种地方从来只听过没进过，荣卿的大名自然是耳闻过，但人还真是第一次见，真美啊，光声音都让自己骨头酥了。呆呆的将手中船票递还给面前的美人。
　　她从警察手中抽回船票时，一辆黑色的军牌汽车开进关卡。车后面跟着一队士兵急速往登船的甲板跑去。她面色一白，心道道还是躲不过。
　　就在这时，关卡外一阵骚乱，汽车停稳后车窗降下来，一只手从车中伸出来向外面挥挥手，原本已经封住甲板的那队士兵又快速撤出向骚乱处跑去。
　　她见状握紧手中船票疾步向前迅速登船。

　　谢骏霖坐在远处的茶楼，见港口处突生骚乱，面色黑的可怕。楼梯处传来快速的脚步声，谢骏霖没有回头光听这节奏声就知是程亮。
　　他上来后伏在谢骏霖耳边低声耳语，谢骏霖脸色越来越阴沉：“走。”
　　半个钟头前。
　　居民楼的拐角处，荣卿与林青换了彼此的衣裙，并拿出包中的简易化妆品快速为她着装：“他们若问你为何乘船，你就说宋申睿邀你去香港同游，他从天津出发在香港等你。”
　　“那你呢？”林青仰着头配合荣卿给自己画眉，她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试的法子，但还是觉得不该将荣卿拉下水。
　　荣卿手下动作不停安抚她：“我就在这等你上船了回江华楼。”
　　“若是。。。你一定要躲好，不要出来。回到江华楼有人问就说被我打晕与你换了衣服。”林青用力握住荣卿的手。
　　“我知道。“荣卿回握她的手，并拍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知道了：“涂了口红你就赶紧走，一切保重。”
　　收拾完毕后，林青站起身拿过荣卿的手包轻轻抱住她：“菟丝花没有你这样的勇敢与坚韧，后会有期！”
　　荣卿带上口罩遮住面容放下部分头发挡住额头，只余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她站在远处观察眼看林青就要登船却横生变故，电光火石间她来不及多想，用力撞翻一个小摊贩，制造出大的动静后拔腿就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那队士兵跟随指令去追荣卿，许是他们受了什么命令一直没有开枪，她便在居民巷中跑来跑去。荣卿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惊险的时刻，奔跑到心脏快从嗓子蹦出来，呼吸都如此艰难。实在没有力气跑了，眼看他们马上就要追上自己，心中一阵绝望。
　　跑在最前面的士兵见追逐的目标已近力竭，拉过旁边摊位的长条凳照着荣卿背后用力扔了过去，将她砸翻在地上。
　　长条凳被砸断在她背上，木屑四溅，一口血吐了出来。
　　荣卿趴在地上肩背上疼到窒息，听到追兵走过来的脚步声，放弃挣扎，闭上眼睛就这样吧。
　　突然她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拽起来拖进旁边巷中，追兵眼睁睁看着目标被拖进旁边巷子，知道是有援手，不等后面人跟上便从腰间掏出手枪拐了进去。
　　荣卿本就力气竭尽，再加上背部受伤，实在没有力气跑，不愿拖累别人：“我跑不动了，你别管我赶紧逃。”
　　“怎么会是你？”听到女人的声音，男子浑身僵住，他无法相信眼前原本被追杀的林青为什么会变成荣卿？他用一只手微微抬起帽檐让她看清自己的脸：“是我，跟我走。”
　　荣卿听到声音便仰头朝谢骏霖的脸看去：“我会拖累你。”
　　“走！”
　　跟上来的追兵见目标被一个男子搀扶着向前逃去，眼看就要跟丢了。脑海中想起长官下达的命令，尽量保证目标的安全，如果不能活捉宁可击毙也不能令她逃走。瞄准向目标开枪。
　　男人听到手枪安全阀发出的细微声响，迅速将荣卿护在身下。
　　砰！
　　偏僻巷子中的宁静被枪声彻底震碎打破。
　　谢骏霖受到子弹的冲击，后背一阵抽搐发出一声闷哼，他整个身体护住荣卿收紧手臂将她搂的更紧。
　　荣卿听到枪声，感觉到谢骏霖身体的剧烈震动，知道是他替自己挡了一枪：
　　“你中枪了。”她感觉有黏腻的液体从他肩侧滴滴洒在自己脸上，荣卿伸手一摸满手的鲜血，心中大恸。
　　谢骏霖满脸冷汗咬牙忍住剧痛，从怀中拿出枪反身照着开枪人就是一枪，抓起荣卿继续向前逃。
　　连着两声枪响，引来了更多的追兵同时也引来了程亮等人。他们做掩护迅速将谢骏霖与荣卿营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