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计划（无限）》十寸光阴

1、天鹅湖（1）

　　在黑暗中睁开眼的瞬间，郁乐就意识到了不对：他花了大价钱的真丝四件套不该是这个触感，睡前带上的耳塞没再带来压迫感，竟然只听到自己浅浅的呼吸声，对郁乐来说，周遭如此不寻常的寂静显得格外诡异。没睁开眼，将伸手摸向枕头下方，果然手机也不见了。
　　郁乐又将手移回身侧，两根手指捻了捻衣角，身上穿的还是睡前刚换上的睡衣，真的有人能在完全不让他有所察觉的情况下，趁他陷入并不优质的睡眠时把他移动到这个未知的环境里？
　　郁乐脑中很快闪过了绑架的可能性，又立马打消，怎么会有绑匪把他不远万里打包到这么个地方，给他换了张床睡觉？甚至帮他耳塞都摘掉了。
　　因为睡眠质量受听觉影响，郁乐的耳塞都是专门定制严丝合缝卡在耳朵里，并不会出现一觉醒来满床找耳机的情况。排除耳机自然脱落，绑匪难不成真细心到把他搬到这才把耳塞摘了让他睡得更舒服？不然要是先摘下耳塞，摘下的瞬间他可能就被周围的环境声从梦中惊醒了。
　　心里推测到底发生了什么，郁乐并没有起床的意思，眼睛微睁开条缝，用视觉再一次确认房间没有别人，才稍偏转角度，借着窗帘缝中撒下的月光打量整个房间。
　　扫视眼床头，并没有他的耳塞，只有一个铃兰状的台灯。不知道哪个年代的装修，略有些陈旧，床脚处一人高的木质衣柜轻微的掉漆，没什么彰显生活情趣的装饰品，但打扫的还算干净。有独立卫生间，生存没有问题。捋了捋头绪，郁乐支起身，把厚实的被子在铺平垫在身下，剩余的部分盖好，尽可能为自己创造出更舒适的睡眠条件，再一次躺下，享受着让他沉醉的静谧，开始补觉。
　　一觉彻底睡醒再睁开眼，屋里还是漆黑一片，郁乐在床上又静躺了一会儿，还是没听到任何动静，倒是自己腹中空空。终于从床上坐起，刚离开床，耳边就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郁乐记忆力不算很好，但也没到老年痴呆的程度，可那个声音刚刚明明说了什么，是他完全没接触过的语言，他就是理解了其中的含义：任务，离开这个屋子。但他想要把那个声音说的话再重复念叨几遍，却是怎么都不能成功，张了张嘴，几个口型换过去，都又徒劳的闭上。
　　顺手把床头的台灯连着电线一块儿薅了下来，掂量两下，微微抛起再迅速抓住，让大理石制的灯座朝上。
　　没来得及打开衣柜寻找更趁手的东西，暗黄色的灯光就从门缝里透了进来，没有耳塞，郁乐能透过墙壁清楚的听到门外来人的呼吸和拖鞋触碰地板的脚步声。
　　大约是女性的脚步声行至他的门口停下，紧接着是“哒哒哒”不急不缓如同丧钟的敲门声。
　　郁乐三两步走到门前，将拿着台灯的右手背到身后，浅吸口气换左手打开了门。一打眼是个近乎贴到门上的欧罗巴妇女，拽了几下身上老旧的围裙，略有些拘谨朝他笑，丝毫感觉不出恶意。郁乐对这个人种并不熟悉，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半分钟，见她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主动出击“我准备休息了，女士有什么事情么？”
　　“我准备了一些牛奶可以帮助你更好的入睡，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叶菲姆就好。”叶菲姆一边说，一边示意他往外走。
　　郁乐直觉灵敏，暂时没有在这位叶菲姆女士身上察觉到恶意，也不想打破目前的和谐，嘴角端起友善的弧度。看了眼自己没有鞋带的拖鞋，面色不变，背在后面的手用力将台灯往床的方向一抛，另一只手在自己出门的瞬间将房门紧紧的带上。可惜房门并没有隔绝“咚”的一声闷响，显然他对自己的力量出现了错误的估计，还好他脸皮够厚，顶着叶菲姆疑惑的目光，嘴角的弧度纹丝未动，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般跟着她下楼。
　　离开屋子？是什么真人秀么？他刚刚粗略扫了几眼房间和走廊并没有看到显眼的摄像头，看叶菲姆目前的状态，没有恶意，如果她不是离开屋子的障碍，那整个任务的困难点在哪里，什么会阻挠他完成任务？郁乐平时不太爱出门，日常宅家意味着即使不沉迷，他也常年和各种游戏电影为伴，这会儿兴致盎然远多过紧张。
　　直到看见起居室壁炉前，端坐着男人时，郁乐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第一次产生了危机意识，周身的氛围都瞬间紧绷起来——这根本就是个人形熊瞎子！脚边还趴着只体型庞大的动物，头埋在两爪间一动不动，暂时看不出品种。
　　叶菲姆引着他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转身去厨房端牛奶，留下两个雄性生物呆在起居室。房间内不知道是暖气还是什么非自然力量带来的温度，大约十来度，不算温暖。而男人只穿着单衣短裤，露出毛乎乎的胳膊和粗壮的小腿。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男人冷哼一声，把头扭了过去不想看见他。随着他的动作，脚边趴着的动物也扭了扭脑袋，露出半张不太美观但还算憨厚的狗脸。
　　郁乐没有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爱好，看男人虽然看着强壮又对他不甚满意，但没有说话或是动手的意思，也不主动开口，只把自己的单人沙发往熊熊燃烧着的壁炉方向拖拖，他怕冷，身上的睡衣又薄，挨着火堆舒服多了。
　　叶菲姆没一会儿用托盘拖着冒着热气的东西来了，可算缓解了两个男人见僵硬的气氛。闻着气味的大狗从地上弹跳起来，围着叶菲姆的脚边打转。很有分寸的等她将托盘放下，三杯牛奶都分发出去，手里只剩自己的加餐时，才前脚离地扒在叶菲姆肩上，用毛茸茸的狗头在她怀中拱来拱去，讨要自己的食物。逗得叶菲姆顾不上喝自己刚热的奶，抱着狗头坐下开始给它加餐。
　　郁乐接过杯子，先嗅了嗅，只闻到醇厚的奶香，才小心抿了一口。身子不自觉往沙发里陷，暖流慰藉了肠胃，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惬意疏懒的气场，美滋滋把大玻璃杯抱得更紧，状似随口提道“我在这里也挺打扰你们的，明天就准备告辞啦。”
　　不料对面的大熊怒目圆瞪“知道打扰你还敢来！才来一天就想走，当我们家是什么地方！”刚刚还憨态可掬的狗似乎也听懂了他的话，猛的掉过头来，冲着他龇牙咧嘴，配着嘴边毛发上沾着的生肉血迹，一下邪气纵生。
　　叶菲姆放下手里的杯子，打圆场道“别生气瓦列里，彼得想必也没有恶意。”又转头对着郁乐“住在山里确实条件比较简陋，对你这样城市里的孩子来说可能有些不适应。但再怎么说，辛辛苦苦来一趟，也要等到阿加塔回来，我们四个见一面，才不算白来不是么。”
　　郁乐听着云里雾里，彼得是自己现在的名字？阿加塔又是谁？心里一堆问号，还是借坡下驴“您二位不觉得打扰我当然愿意留下。”瓦列里又哼了一声， “砰”，把已经喝空的杯子往茶几上一放，气呼呼的往楼梯去。毛茸茸的大狗紧跟着从叶菲姆怀里跳下来，完全不受还没吃完的肉引诱，快跑几步蹭在瓦列里脚边和他一同上楼。
　　叶菲姆略带歉意的朝他笑笑，让他别介意瓦列里的脾气，明天可以在家里转转，稍稍收拾了餐具，也离开了一楼。
　　郁乐窝在沙发里，抱着杯子，静静看着窗外白皑皑的森林，享受着难得除了呼啸的风拍打窗面外，没有一点人声的静谧。出于职业原因，他经常在世界各地奔波，俄罗斯来的不多，还有印象的是每年11~4月是俄罗斯的雪季，树梢上都积着厚厚的白雪宣告雪季已然到来，虽然不知道这是在什么山，零下的温度显然不给没有交通工具的他留下任何私逃的机会，郁乐也没有头铁到愿意用命当赌注激怒大熊来尝试是否能强行离开，这次简单的试探已经够了。他一向敏锐的直觉，在接触瓦列里的时候警报般滴滴作响，郁乐选择相信，也想看看按照被他们规划好的剧本进行下去，这个诡异的地方到底会发生什么。
　　杯子里的牛奶渐渐冷去不能再供暖，把杯子放下，郁乐又看了眼噼里啪啦燃烧的壁炉，看看自己身上单薄的睡衣，回房。
　　第二天中午，郁乐是被门口的脚步声惊醒的。摸摸手里的床具，心下了然还在那个诡异的地方没有回去，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
　　“彼得，你醒了吗，该吃饭了。”门外的声音和昨天晚上的听起来有些差别，但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里的食物储备情况，郁乐难得没有赖床，连睡两晚的头脑开机时间缩短，摇摇晃晃的直接起身，打开了门。
　　在他开门的瞬间，贴在门上的女士以一个正常人难以发力的方式回到了正常社交距离，脸上和蔼的笑让整个场景愈发诡异。
　　“叶菲姆，我为自己这么迟才起床感到非常抱歉，可能是你们提供的房间过于舒适，让我有种回家的感觉，一不小心就睡过了，虽然非常期待与你们共进午餐，但我需要先洗漱一下，请原谅我的失礼。”郁乐挂上和叶菲姆弧度一样的笑，真挚的表达自己的歉意。
　　叶菲姆似被他噎住了，顿了顿向他俯身表示接受道歉。示意他收拾好下楼用餐，自己先行下楼了。快走到楼梯口时，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住得舒适？这小子没想逃跑就好。”
　　郁乐打开衣橱的动作顿了顿，像什么都没有听到般，换上了昨天晚上他检查房间时没有，此刻却凭空出现在衣橱里的成套西装，剪裁非常合身，如同量身定做，忽略这种超自然能力带给人的未知和不可控感，倒是个合格的田螺姑娘。左右打量镜子里精神焕发的自己，郁乐没再磨蹭，简单收拾好，就下楼用餐。
　　瓦列里已经坐在了餐桌前，白天明亮的灯光下可以看见他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子，下半张脸则被浓密泛白的胡子遮挡的严严实实。那锐利的眼睛上下扫视了他几遍，看他穿着完整的西装，领带也紧紧扎着，显得整个人都正式起来，脸色勉强好看了一些。
　　叶菲姆很快就将所有的菜都端上了桌，在她落座正式开始用餐时，郁乐听见了座钟整点时特殊的声音。
　　对于三个人而言过于丰盛的菜量，随着瓦列里的不断战斗，郁乐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对他的预估还是偏低。所以当瓦列里开口问话时，处在震惊中的郁乐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过神。
　　“问你是干嘛的呢！”瓦列里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善起来。原本乖巧蹲坐在角落吃饭的大狗听见主人的声音，立刻离开饭盆快速来到瓦列里脚下，随时准备朝这个惹他主人不快的家伙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