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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满室香红 ...

  •   六,满室香红

      正德十三年。湖广安陆。

      一日,兴王出去,朱厚熜一个人在书房练字。就见王妃的丫鬟来传唤。比较起王妃来说,朱厚熜要与父亲亲厚一些。因为王妃有时会搬出一些刻板无味的圣人话训他,而王爷却永远是煦风拂面的微笑着。

      朱厚熜到了王妃那里。王妃扔给他一张纸问道,“这是你写的吗?” 朱厚熜从地上拾起来,就见是前几日,他默的杜牧的《遣怀》,“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他当时写这个不过是为了戏弄陆炳,逼他背,看他一边背一边羞得粉腮泛红的模样。面对母亲的责问,朱厚熜回道,“这是唐代杜牧的诗。”

      王妃冷冷的哼了一声,又问道,“你是不是问丫鬟们要了胭脂?” 朱厚熜点点头。那日他看到 《翰林志》中记载的“青藤纸,朱字,谓之青词。”一时间觉得好奇便要了一些青藤纸和胭脂。如果是父亲,朱厚熜可能还会高兴的解释青词的事情,但母亲一向不喜他弄这些东西,朱厚熜便站在那里也就没有解释什么。

      王妃道,“王爷教你读书,指望你学些忠孝节义。你自己偏偏喜欢那些淫词艳曲,现在更进一层,学着调脂弄粉起来。小小年纪什么都不学,倒想着寻花问柳软玉温香了。”

      朱厚熜听到王妃严厉的训斥,只好跪下了。

      王妃又道,“王爷宠着你,也是希望你能够通书达礼。礼仪你倒是学了,廉耻你反倒忘了。等明儿你长大了,不定怎样玩物丧志。我今天就代王爷教训一下你,省得日后你放浪无羁惹王爷生气。”

      朱厚熜对于母亲敬畏超过亲厚,也没有多加分辩什么。就见王妃的大丫鬟跑出去,过一会儿,又带着四个侍卫。两个侍卫抬来了长凳,还有两个侍卫各拿了一根笞,看上去也不是很宽,大概一分多一些。

      朱厚熜从小到大不要说没有被笞打过,就连戒尺都没有被打过。兴王教他书的时候,有时候看他实在顽皮胡闹,就在他手背上点一个墨点,以示惩戒一下。但往往过不了多久,兴王在一旁看到他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就唤人端水,仔细的帮他洗去。如果说对被打真的有什么感受,那就是帮陆炳上药。不过陆炳桃花点点的后面带给朱厚熜印象不是疼痛,倒是满室温香。

      朱厚熜想着既然陆炳时不时的就与戒尺板子来一个亲密接触,那么挨打应该也不是什么过于痛苦的事情,总不见得说他能够泰然处之自己就畏头缩尾的?想到这里朱厚熜也就趴到长凳上。

      王妃见朱厚熜趴上去,便示意侍卫动手。侍卫心中暗暗叫苦,世子人是被按在那里,但怎么打却一点主意都没有。于是第一下是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笞划过朱厚熜衣角甚至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发出。王妃重重的冷笑了一声,也不说话。执笞的侍卫不敢过于蒙骗,稍微加了一下力,就见到笞划过衣角后,下面的人紧绷了一下。两个执笞侍卫对望了一下,一时之间竟额头开始渗汗。好在其中一个执笞的侍卫年长一些,经验丰富,便把笞抬起来,落到中间的时候撤去所有的力气,然后让笞自然落到下面的衣服上,这样发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有些像是丫鬟们盛夏的时候在院子里弹被子的声音。这次下面的人儿没有再有什么挣扎的动作。年长的那个侍卫便眼目示意另一个执笞的侍卫也如此这番。

      王妃听到这样的声音,自然知道侍卫在刻意放水。她也不会去说一句,要重打之类的话语,因为那样的命令如果听到儿子的耳中只怕会落了怨恨。使得自己与原来就本不亲近的儿子之间落了间隙。王妃只是发出一声轻轻的冷笑,静静的看着两个执笞的侍卫一下下的打下去。

      大概打了三十多下之后,两个执笞的侍卫已经是汗流浃背,王妃丝毫还没有喊停的意思。那个年长的侍卫看了一眼前面,就见王妃冷静严肃一副静坐以待的样子,知道王妃是有心要罚世子了。如果他们一直这样放水下去,只怕最后吃亏的还是世子。想了想,只好在落笞的时候让它自然落下,不再在中间挡去它的力道。另一个侍卫早已是失了主张,见到年长的侍卫换了方式,也跟着换了方式。

      这可苦了下面躺着的朱厚熜。虽说刚才是弹被子的力道,但被弹了三十多下之后早已感到后面的温热了。现在一下子就被加了力道,就如同烹茶时本用文火慢慢细烤着,却一下子吹大了火焰,水开始火急火燎的烧起来。朱厚熜感到有一些痛,想咬自己的嘴唇,但又想到以前每次看陆炳嘴唇就猜他有没有被罚,于是又不甘心。后面应该红了吧,朱厚熜心中暗想。想到自己以前用齐己的诗笑陆炳,齐己另一首关于烹茶的句子冒出脑中,碾声通一室,烹色带残阳。

      在朱厚熜胡思乱想的当儿,又被打了三十多下。年长的侍卫再看看前面,见王妃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盯着他们。心中叹了一下,咬牙真正认真打下去。就听到下面的人闷闷的发出了呻吟。年长的侍卫这时又扫了一样王妃,见王妃已经不再看他们这里了,心中了然,只好老老实实的打起来。年轻的侍卫见年长的侍卫这样子下棍,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一时之间竟执笞楞在了一旁。

      朱厚熜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努力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这才是真正被打的滋味吧。才挨了三下,就觉得身上的痛和口中的苦都在身体里翻腾着,哪有刚才还想着烹茶的闲情?煮茗烧干脆,行苔踏烂红。痛得这样翻江倒海,后面应该被打烂了吧?

      “还不快住手!”就听到兴王的声音在整个屋中想起来。年长的侍卫立刻住手,而按人的侍卫也松了手。原来是服侍朱厚熜的小太监见不好,立刻出去寻人去找来了王爷。

      兴王把朱厚熜从长凳上抱下来。朱厚熜本倒没有哭,但见兴王蹲着帮他整理衣衫,不知怎的眼泪一下子溢出眼眶。兴王看到盈盈粉泪的朱厚熜,心痛的用手帮他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对王妃道,“世子的事情,你以后不要管了,我自会教育。你只要管好家中的女眷就是了。”说完,便牵着朱厚熜的小手走了出去。在跨出王妃屋子的时候,朱厚熜看到门口的海棠花,脑中不禁冒出的一个念头: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金橘多酸,三恨齐己烹茶。想到这里,朱厚熜嘴角又忍不住的上翘。

      兴王牵着朱厚熜到了世子房间。先帮他换下衣服,看到后面粉红了一大片摸上去滚烫的,想到朱厚熜从来没有被打过,现在他心中一定觉得委屈极了,便轻轻问道,“还痛吗?” 朱厚熜觉得身后除了有些热之外,倒没有什么疼痛,便摇了摇头。兴王道,“如果痛的话,不要瞒着爹爹。爹爹不会笑话你的。” 朱厚熜听了兴王的话,不知怎的眼睛又起了雾气。兴王看到儿子眼睫上挂着泪,把他抱着怀中,让他倚在自己身上,道,“世子,你这一哭不就是在控诉我这个做王爷的爹爹不称职吗?是爹爹不好,爹爹向你道歉可好?” 朱厚熜听了这里,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下午,兴王通知了钱参将休息一天。陆炳站立在朱厚熜的床头,看着朱厚熜趴在床上,悠悠的冒出了一句话,“我总算知道柔轻摇荡如红绢,山光天色俱红染什么意思了。” 朱厚熜一听,便把手中的书扔去砸陆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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