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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等意识再回笼时已是第二天,透过窗看外面,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漫天阴云,灰蒙蒙的,正酝酿着下一场雨。

      谢言摸了摸额头,热度奇迹般退了下去,除了四肢仍使不上力以外,没什么别的症状。

      谢言起身欲去关窗,走到窗前,耳朵捕捉到了几句模糊的抱怨声,谢言入耳一句“最好烧成个傻子”便‘啪——’一声将大开的窗关上,谈话声骤然停了。

      谢言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冷茶,茶水沁凉似冰,一路从喉舌凉到四肢,让谢言昏沉沉的大脑霎时清灵许多。

      “叩叩——”

      门扉被人敲了两下,不待谢言开口,门外的人自顾自打开门,然后对着谢言欠了欠身,“大少爷。”

      谢言放下茶杯,捏了捏冰凉的指尖,看向来人。

      没等到他开口的赵管事皱了下眉,直起身理了理袖口,开口道:“老爷吩咐,让您去一趟太子府,不论是跪是求,都得拿出您的态度,不求太子殿下当无事发生,至少不能牵连谢家、牵连老爷。”

      他说罢看了看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谢言,关心道:“不知大少爷身体如何?老爷的意思您最好今天就去。”

      谢言扯扯嘴角:“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

      赵管事等了等,对于今天谢言的不识相有些不满,于是直接道:“那我这就让人给您准备马车。”

      “死囚砍头前尚有一顿断头饭,赵管事是准备让我空着肚子去太子府吃?”谢言问。

      赵管事嘴唇动了几下,心里有气却也不敢把话说的太难听逾矩,最后皮笑肉不笑道:“是我考虑不周,那我先去让人将马车备着,等大公子用过膳就能立刻启程,这也能少废些时辰,老爷那边可还等着大公子此行结果。”

      “嗯,”谢言当做没听懂他话里的威胁之意,一手撑着下颚,盯着墙角的昨晚被他推倒的凳子散神,心不在焉十分敷衍地哼一声。

      赵管事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了棉花上,一肚子力气挥了个空,现在不仅气,更是恼羞成怒了,他隐晦瞪了谢言一眼,拱拱手,退出门去。

      出了谢言卧房,赵管事走到院中,目光在拿着扫帚懒洋洋有一下没一下扫这地上落叶的几个下人身上掠过,偏头瞥了眼身后的卧房,扬高声喝道:“二两轻的贱骨头,磨磨蹭蹭的等死吗?院里的少爷现在还空着肚子,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若是误了事触怒老爷,到时就准备着脑袋谢罪吧!”

      发完这一通邪火,赵管事又往后看了眼,重重哼一声,甩袖走了。

      院里被指的众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摇头叹了声气,一人把手里的扫帚靠墙放好,弯腰拍掉衣摆上沾着的半片枯叶,出去给刚被骂了的谢·槐·言取膳。

      剩下的人个个丧眉搭眼,外头说起来“嫡长子”名头好听得很,但只有府里的人知道,都是主子,但主子和主子也是不同的,有的主子山珍海味、绫罗绸缎,院里的下人门也个个光鲜亮丽,高人一截。而有的主子,除了饿不死冻不死,真是谁都能来踩一脚,他们但凡有点别的门路,也绝不会甘愿留在这,什么好处都没有就算了,三天两头的还得被人指着鼻子骂一顿。

      赵管事就最是个欺软怕硬的,二少爷院里守门的小厮他都时不时要给个笑脸,到了这,骂急眼了说不准还要上腿踹两脚。

      有些事经不起细琢磨,琢磨多了就恨不得丢了扫帚离府让牙婆再卖自己一回。

      “个个杵着做什么?!谢府可容不下吃白饭的。”一道女声打断众人心里纠结情绪。

      几人低头继续扫地,心里不屑啐了一口,这院里就属她钱娘子最吃白饭,随了她的姓,老‘钱’婆!

      钱娘子看几人听话乖顺的模样,自觉是个主子,整整衣襟,转身进了谢言卧房。

      赵管事进门前还得装模作样敲两下门,这钱娘子却像是进自己屋一样,直接坐到谢言身边,捧住他的手,“赵管事跟少爷说了什么?可是老爷那边有什么吩咐?”

      钱娘子手心肉厚微潮,谢言眉间霎时皱起,他抽回了自己的手,但那种触感仍停留在谢言神经上,他半抬着被钱娘子握过的手,“没有。”

      谢言虽然表情很正常,也没说什么嫌弃的她的话,但他整个人避瘟神一样的肢体语言把他对钱娘子的嫌弃展现得淋漓尽致,钱娘子目光在他空抬着的手上掠过,脸上露出受伤之色,“少爷,可是我、我做错了什么?您要是看我有哪里不顺心的,直接同我说便是,可不能同我生分了,您是……”

      是我一口奶一口奶奶大的,您生下来就是我抱着长大的,在我心里,您比我家亲生的几个小子都亲,家里那几个生下来到现在我都没陪过几天,您却是我一天天看着长起来的。

      这一串话在原主记忆里出现过无数次,偶有几个词变一变,语序换一换,但都是换汤不换药,都是一个目的——情感绑架。

      她靠着原主对她的孺慕依赖,把原主变成了她手心里的提线木偶,但接收了原主所有记忆和任务世界故事线的谢言对她没有任何正面情感,她这一通即兴演出绑架不了谢言。

      谢言轻声打断她:“你没什么做错的地方。”

      钱娘子擦泪的动作僵了一瞬,抬眼看向谢言,见他神色冷漠,曾经她说这些的时候,谢言总是一副愧疚自责的模样。
      那时她数次在心里嘲讽这人愚蠢好骗,对于能轻易拿捏谢言这个官府少爷更是满心的自得,但现下的谢言态度突变,被他清凌凌的双眼看着,钱娘子莫名的心慌。

      她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想起先前那一声关窗声,垂眼安静一会儿,开口道:“我今早听人说二少爷院里的文峰——就您七岁那年推您下湖,害得您断续病了三个月那个,昨夜里发了高热,听说是病得很重,当真是老天有眼,他——”

      “出去,”谢言听得厌烦。

      “什、什么?”钱娘子满脸不敢置信。

      “出去。”谢言重复道。

      “大少爷!”钱娘子惊怒之下站起身,“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

      “怎么跟你说话?”谢言冷冷道,“你是母亲从外祖家带来谢家的,学的也是外祖家的规矩,你该知道,我不仅可以这么和你说话,我还能这么和你说话的同时要你跪着听。”

      钱娘子心里狠狠一跳,她确实是谢言生母从兰家带到谢家的,但现在的兰夫人进门后,她就换了个主子,两姊妹都是兰家的,兰家的人都没开口,她自然是不会为了个前途不明的小婴儿去得罪谢家的当家主母。

      谢言突然提起先谢夫人,钱娘子眼前不觉便浮现出十八年前那一夜,先夫人紧紧攥着她的手,一遍遍嘱托她看顾好她的孩子。那时先夫人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脸色发青,一身浓稠的血,双眼死死盯着钱娘子。

      先夫人是个难得的美人,一双眼更是漂亮非凡,谢青和她生了同样一双眼,此时,这双眼正看着自己,目光冰冷锐利得能刺穿她的胸腔。

      钱娘子宛如乍见天光的鬼,落荒而逃般离开了谢言的屋子。

      赶走客人,谢言瞥了眼被她握过的手,起身走至门前,叫住正在擦柱子的人,“去打盆水来。”

      谢言洗干净手坐到桌前,饭菜已经上桌,一素一荤两个菜,有些凉,但不算难吃,谢言吃了小半碗饭便放下了碗,起身进内室更衣。

      出门时他脚步一顿,看向守在卧房门前等着收桌的小厮,转头问:“你来府上多久了?”

      “十一年。”

      谢言微愣,目光在他年轻得几乎年幼的脸上顿了下,“几岁进的府?”

      “六岁。”

      原来不是看着小,是真的年纪小,这一看就是个背后没人的,但凡有个能说一两句话的靠山,也不至于落到他这院子里。

      谢言问他:“叫什么?”

      “来福,”他说罢头垂的更低,“当初领我进府的管事给我取的名,进府之前的记不清了。”

      谢言点点头,从怀里摸出来个荷包,“里面钱归你,荷包你替我送去外祖家,没其他要求,就一点,别让府里其他人知道。”

      来福捏了捏荷包,“是。”

      谢言点点头,踏出门去,谢家的态度明了,从上到下,个个都不待见他,但兰家那边,谢言还是想看看他们对这个已故大女儿留下的外孙是个什么态度。

      他们对谢言的态度,决定了谢言以后对他们的态度。

      马车早已备好,谢言上车后车夫便扬鞭催马,晃晃悠悠的马车里,谢言将此行前因回想了一遍。

      几日前宫廷夜宴上,原主在众人赏花灯时不慎摔倒,顺便把站在他身前的太子殿下一块推进了湖里。

      十一月的湖水虽未封冻,但寒凉刺骨,碰一碰便如针扎,何况是整个人泡进去?

      太子殿下金尊玉贵,一群人将他救起来后便急急将人送去沐浴换衣,原主则还穿着一身湿衣裳就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若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伤及太子,原主死一万次都只能怨以及不小心,但看过原主记忆的谢言知道,那不是个意外,有人在背后推了原主一把。

      原主对那一段的记忆其实很模糊,唯二深刻的印象只有身后那突然的一推和一天一夜刺骨刮肉的冷。

      因为记忆的影响,谢言觉得骨子里那股始终没有真正离开的冰冷感再次翻滚着尖啸着淹没了他。

      谢言扯扯肩上大氅,把自己裹紧。

      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才缓缓停住,车夫用鞭子敲了敲车壁,“大少爷,太子府到了。”

      谢言掀帘侧头,朱红大门气派又大气,门匾高挂,无形中透露出种高高在上的睥睨感,谢言下车刚走近两步,就有人上前来问,在得知谢言身份后,那人看谢言目光带上些怜悯之色,但也没说什么,进府去了。

      谢言等了好一会儿,那人再次从府中出来,躬身对谢言行了一礼,“殿下风寒未愈,吃了药现下还睡着,外面风大,您到院里来等吧。”

      谢言笑了下,没点出他这话里的纰漏,若不是太子或者其亲信的意思,再借这人十个胆他也不敢把自己往府里领,不过是下马威罢了,谢言有准备,故事线里也有这一遭,谢言并不准备避开。

      毕竟,谢言此行,就是冲着这位太子殿下来的。

      太子府不仅是外面看着气派,里头亭台水榭、假山怪石,几乎称得上一步一景,一路看下来,谢言竟有些意犹未尽之感。

      “到了,您就在这里等着,若是殿下醒了,自会有人通传。”

      谢言点点头,并没把这话放心上,微垂着头发呆。

      屋里十七靠窗站着,透过窗缝看着谢言,看他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惨白的脸,愉悦地轻哼一声,关上窗,走进内室。

      门房嘴里“还睡着”的太子殿下陆烬正坐在案前看折子,面色红润,身形挺拔,无半点病色。

      十七晃悠悠靠墙站着,下头人送茶过来,十七接过去,替陆烬将冷了的茶换掉。

      陆烬搁下手中的笔,端起茶喝了一口,问:“人还在?”

      “还在,”十七眼中带着些不屑,“您不开口,他敢走?他怕死得很呢。”

      “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你还没玩够?”一道身影从梁上翩然落下来,是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她穿着同十七一样的护卫服,腰配双刀,一双浓黑的眉紧皱着,“人要真死府里,你就等着给他陪葬。”

      十五走到窗前,低声道:“下雨了。”

      十七却一脸满不在意,“就一个不受宠的……”

      陆烬目光从奏折上微微转移。

      十七如同被掐住了七寸的蛇,还未出口的话全吞了回去,“我让人送他回去。”

      陆烬放下茶杯,目光在窗外人影上一掠而过后重新落回手中的奏折上,漫不经心道:“给他拿把伞。”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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