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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兰老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兰夫人的手臂,坐到谢言对面的椅子上,“小言。”

      很亲昵的叫法,谢言想,她称呼谢煦的时候应该叫得是“小煦”,那她又怎么称呼她的大女儿呢?

      午夜梦回,也不知道有没有一刻曾经后悔。

      他放下勺子,勺子轻轻碰撞碗壁,有清脆的一声响,兰老夫人眉间皱得更紧了——兰老爷是前任礼部尚书,他们家对于礼仪也比一般人家更重视些,餐具磕碰声在他们家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收敛眼里的不满,开口道:“身体如何?看着比之前瘦了一些。”

      谢言听到这话,低低笑了笑,“许久未见,难为外祖母还记得我瘦了些。”

      兰老夫人面上温和神色淡了淡,这种客套话你来我往的,不一定多亲热,但面上看着是很好看的,但谢言这话也太不客气了。

      “外祖母,您还记得我母亲是什么模样吗?”谢言忽然问。

      兰老夫人脸色微变。

      “您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谢言不等她回答,自顾自道:“大家都说她是难产血崩,是我害死的她——外祖母,您觉得是这样吗?”

      他抬起一双黑而幽冷的眼看向兰老夫人。

      兰老夫人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扣紧了手里的帕子,“别听那些人嚼舌根,这种事并不罕见,也怪不得你。”

      谢言点点头。

      下一瞬他起身揉了揉额角,“外祖母,我乏了……”

      “小言,”兰老夫人打断他的话,在谢言看过来时开口道:“他们毕竟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小言你不是个薄情的孩子,对吗?”

      “可是外祖母,薄情的人才长命啊。”谢言目光落在她身上,兰老夫人已经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但因为养尊处优生活优渥,所以并不怎么显老,甚至比四十出头的刘母看起来要更年轻一些。

      他有些倦怠地垂下眼帘,“我想外祖母您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毕竟——你们当初也是这么选的。”

      说罢他抬了抬手示意候着的人送客,自己直接回了卧房。

      兰老夫人还是头一次被个小辈这么不客气地下面子,但心里理亏,又不好发作。

      兰夫人着急地拉了拉她。

      兰老夫人抽回手,冷着脸扭身出去了。

      兰夫人不肯走,还想跟着进去找谢言,最后几乎是被人架着“送”出院子的。

      谢言没回床上,而是选择了放在窗下的贵妃塌,榻上铺着厚实的被褥,塌边小木几上放着几样润肺止咳的瓜果蜜饯,谢言捻了一枚含在齿间,问跟着进来的人:“殿下那边情况怎么样?”

      “一切安好。”

      谢言没什么好问的了,从软枕下摸出一册话本,翻到之前看到的位置,时不时吃一两颗蜜饯,外面的风风雨雨与他无关,反正半点也沾不到他。

      ……

      又过了一个多月,顽固的咳疾终于痊愈了,谢言从窗口看出去,这才惊觉,冬天已经走过,这是新一年的春天了。

      离家数学的谢际中和谢煦终于得以归家,听人形容,瘦了一大圈,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头。

      秦贵妃以死谢罪,自戕于行宫,而秦家,三族之内,无一活口。

      其实陆煊的行为也说不上篡位,他顶多只想杀陆烬,对于一直偏心他的皇帝,陆煊是没有动过心思的,他之所以调动秦元的军队也只是为了万无一失,要让陆烬没有从行宫逃脱的可能性。

      秦家有错,但罪不至灭三族,真正要秦家满门性命的是那块粟答的令牌,谢煦为了脱罪,把所有事都推在了陆煊身上,陆煊为了脱罪,又把所有事都推在了秦元身上。

      勾结外敌,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民愤,加之秦家也不是什么门风清正的人家,根本经不起查,零零碎碎一大堆罪名加起来近千条。

      皇帝有心放过也无力回天,毕竟天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不过皇帝终究还是心疼陆煊这个儿子,给他封了个爵位,赐了块封地,把人远远送走了。

      谢言闻言叹了声:“真是个好父亲。”

      这时谢际中遣人传他过去,谢言去了他的书房。

      书房空闲许久,打扫的人这段时间也不尽心,书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谢言站在距离书桌五六尺的位置,看向书桌后的人,耳闻不如见面,亲眼见了才知他们说的“瘦了一大圈”是什么意思,谢际中如今已不再是原主记忆中那个能轻易把他打得皮开肉绽,强大恐怖到不可战胜的“父亲”了,现在的他瘦削、佝偻,这数月的时光在他身上留下了比其他人更深更重的痕迹。

      他在这几个月中,匆匆老去,谢言目光往下落在桌角的砚台上,脑海里回想起那天他用砚台砸自己的画面——他如今,还挥得动砚台呢么?

      “你跟太子关系如何?”

      谢言没答,转而问道:“父亲如今很不好过吧?”

      谢际中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不过他很快按捺住了情绪,“是。”

      “父亲想让我做什么?”谢言面上浮起笑意,“父亲,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不对,我还是会做点什么的,比如说——落井下石、火上浇油。”

      “谢言,我是你父亲。”

      “你说的是,我是您的儿子,”谢言继而补充道:“但我不止是您一个人的儿子。”

      说罢他转身要走。

      “你帮我这一次,我会发落了小兰氏,我手上有她当初害你母亲的证据,你要是想,我可以帮你。”谢际中道,“从此后你母亲是谢府唯一的夫人,而你也会是谢府唯一的嫡子。”

      “我不需要。”谢言的声音很冷淡。

      “你说什么?”此刻谢际中再维持不住他平静的表象,站起身盯着谢言的背影。

      “我说,我不需要,我想,我娘应该也不需要,”谢言道,“她会觉得恶心,我也是。”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踏出谢际中书房,走出一段路,他对身侧的人吩咐道:“你去把我院里东西收起来,送到太子府。”

      看够了他们倒霉的样子,谢言不准备继续在谢府住下去,陆烬当初泡在水里那惨样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狗急了不一定会跳墙,但一定会咬人。

      为了防止被咬,谢言带着人包袱款款投奔陆烬去了。

      皇帝在处理陆煊的事上惹了不少人不满,昏庸年迈的皇帝和睿智强干的太子一对比,人心自然就偏了。

      陆烬接手了朝中大半事宜,整日忙得昏天暗地,前段时间为了处理陆煊自己秦家的事,各地奏报都来不及处理,堆满了小半个屋子,不及时处理完后面的也只能再往后推,这是自然是不行的。

      为了尽快处理完堆积的公务,陆烬只能加时加点地做。

      等从宫里回府时,谢言已经睡了好一阵了。

      谢言被安置在他曾经住过的院子,距离居住地主院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但陆烬已经许久没见过人了……

      念头一起便抑制不住,就算回去睡了也是要念着的。

      这么想着,陆烬在岔路口选择了一条和往常不同的路。

      跟在他身边的是十一,十七已经被送回图师傅身边了,等着他的只有一个结果,十一对此没觉得伤心,只觉得不解——不解的点很多,比如十七为什么能通过选拔走到殿下身边?

      再比如,十七那稀松得满是破绽的功夫是怎么在切磋的时候赢过他的?

      不解,但十一不是个爱追根究底的性格,很快将脑子里的东西丢到一边——为什么殿下一边说谢公子“不合胃口”,一边在忙了一天的情况下还要走半个时辰的路去看他?

      十一虽然总好奇些有的没的,但人看起来却非常正经,至今为止没人知道他天天闷不吭声地在想些什么。

      谢言院子里的人早接到了消息,陆烬才进院门,餐食和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

      陆烬不怎么饿,只用了一小碗鸡丝面和几块糕饼,用过膳,陆烬洗漱后换上干净的亵衣,推门进了谢言的房间。

      十一停在门外,和十五交班。

      十五左脸颊上留了道疤,一指长,好在只有细细一条,并不狰狞,反倒很衬她的气质——更像个女侠客了。

      十一把腰上令牌解下来递给她,十五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才把令牌系好,把手里提着的一包东西递给十一,小小声道:“柳阿嬷家的卤鹅,生辰快乐。”

      他们都是孤儿,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生辰是哪天,十一和十五两个人偷偷抓阄决定了自己的生日,不觉得失落,只觉得高兴。

      多过一个生日就代表着他们又多活了一年,的确是值得高兴的。

      十一捧着卤鹅,闷闷道了句谢。

      他垂着头走在碎石子铺成的小道上,对着卤鹅许下了今年的生辰愿望——

      “殿下荣登大宝。”

      “再活一年。”

      “十五别学十七。”

      不然,他会亲手送她去图师傅那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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