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一切恰好》我不见南山

19、终于见到杨姚湘

　　车停下的时候，杨一梅还没醒，她的脸因醉酒而挂了两片绯红在脸颊上，小巧的鼻翼随着呼吸的频率翕动，路彦贴近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

　　他揉了揉自己被枕得僵硬的肩膀，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却并没有叫醒她。

　　小刘开门催：“怎么了？”

　　“嘘”他食指贴在嘴边作了个噤声手势，旋即把睡梦中的她一个公主抱抱起。

　　小刘在后面看着，一脸嗤笑，“小伙子，体力不错啊。”

　　路彦挑眉笑笑，抱着杨一梅出了车库。

　　客厅里，沙发上堆满了各种儿童玩具，女人指着其中一个粉色蓬蓬裙的芭比娃娃跟怀中的婴儿说：“小姚，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娃娃吗？要不要再和她再玩玩？”

　　身旁的刘妈想伸手抱走孩子，“太太，还是我来哄吧，你去歇会儿。”

　　那位年轻太太轻摇头，“没事，我妹妹今天过来，我要等她过来。”

　　刘妈望着太太美丽的眼睛下面淡淡的黑眼圈，叹了口气，太太最近心情格外低落，不知道是不是被小姐闹的。

　　小姐最近老是半夜醒来，汪汪地哭，每次都把太太吵醒，刘妈说自己来哄就行，可太太非要坚持自己抱着孩子哄睡。

　　刘妈以前也在别家做过保姆，一般的年轻媳妇生完孩子后就留给保姆照顾了，不像太太很多事都是亲历亲为。

　　不过太太毕竟是经验少，对哄孩子毫无办法，刘妈给太太提建议，让孩子白天少睡点，晚上兴许就睡得踏实了。

　　所以这会儿，她和太太拿着各种玩具吸引小姐的注意力，不让她睡过去，然而小姐终究还是扛不住闭上了眼。

　　“刘妈，现在几点了？”太太问。

　　“快两点了。”刘妈说，“也差不多了，就让小姐睡会儿吧。”

　　“嗯，我妹妹应该也快到了。”太太把怀里熟睡的女儿抱进房间。

　　刘妈把沙发上的玩偶都收拾回去，听见门外传来开车的声音，赶紧上楼喊太太：“杨小姐他们到了。”

　　杨姚湘下楼准备迎接妹妹，路彦刚好抱着杨一梅进门。

　　对视上这个抱着她妹妹的陌生男子，杨姚湘蹙眉，“小刘，这位是？”杨姚湘注意到妹妹双手也环抱在那人脖颈上，很亲密的样子。

　　“杨小姐的…男朋友。喝了点啤酒，在车上睡着了。”小刘冒死说完这句胡话，只觉得司机职位不保，他望向路彦，心道：兄弟，你要争气呀。

　　路彦望着眼前的杨姚湘，心想，终于见到了。

　　她看上去有点疲惫，但整个人仍是美丽的，只是比起姐姐画上的样子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走过去，“我叫路彦。”

　　“哦。那，你抱她去二楼的房间，跟我来。”对于突然出现的妹妹男朋友，杨姚湘只惊讶了一秒钟，妹妹多谈谈恋爱也好，天底下的好男人多的是。

　　上楼的时候她回忆着刚刚见到的那个人，只觉得他的眉眼有些熟悉，神似…秦方。

　　路彦把杨一梅放在床上，她的头发散作一团，他伸手替她拢到了耳后，又帮她掖好被子就退出了房间。

　　杨姚湘站在门口看着他，路彦笑笑：“怎么了？担心我对你妹妹做什么？”

　　“没，只是觉得你有点像我一个故人。”杨姚湘引着他在客厅沙发坐下，吩咐刘妈给他倒了杯茶。

　　陆彦接过茶象征性抿了一口，“是吗？你那位故人叫什么名字？兴许我认识。”她真的不知道他吗？

　　杨姚湘的神色有异，她想起来秦方和她提起过有一个弟弟，但她没过问名字。妹妹打电话问她知不知道秦方，而面前这个眉眼神似秦方的人是妹妹的男朋友…该不会…

　　路彦见她并未回答，放下手中的茶杯，玩味地笑道：“怎么了？”

　　杨姚湘平静美丽的脸上出现裂痕，她起身：“我有点累了，先告辞了。刘妈，你再去收拾一个房给这位先生住。”

　　路彦望着她慌忙上楼的背影，心里一阵冷笑，他背靠在沙发上，回想起临走前和秦女士的对话。

　　“你以为我是在意别人讨论自己的女儿有没有出柜吗？”

　　“那你究竟为什么一直阻拦我把那些画展览出去？”

　　秦女士一向强势惯了，这是路彦第一次从母亲脸上看到她那牢不可破的铠甲瓦解，看到她冷酷无情的脸上划过泪痕。

　　秦女士作为商界的女强人，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小路和小秦都很少忤逆她的意思，她一辈子都活得风风火火。

　　可是如今，失去了女儿，唯一的儿子与她水火不容，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人生是失败的。

　　她想，要是回到当初就好了，既然路彦指责她太强势，那要是她真的再强势一点就好了。。。

　　秦方是她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候她的事业心很重，怀上秦方的时候差点就做人流了。

　　后来，生下秦方后，她抱着巴掌大小的孩子时，感受到了母女之间隐形的脐带连结，不禁懊悔起来，当初竟然不想生下她。

　　她自认是个急性子的人，可是她却有耐心看着女儿一口一口喝奶，陪着女儿练习走路，看着女儿从粉嫩的一团长成她的骄傲。

　　女儿在艺术上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起初她注意到墙壁上的涂鸦时并未在意，只觉得是小孩子的玩闹，可是有一天女儿把画的桂花树给她看时，她才陡然发觉女儿在这方面的天赋。

　　她请了最顶尖的老师，给女儿提前铺好了以后要走的路，她并不担心女儿长大以后换了别的兴趣，她和丈夫事业上已经很成功了，她们有能力支持女儿的每一个决定。

　　不过，女儿在画画这件事上表现得异常专一，她有时候都忍不住提醒：“休息下吧。”

　　可是，她也经常把女儿新画的画裱起来，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知道那时她女儿的佳作，总是会称赞一番，她知道这其中有交情的成分，但还是为女儿骄傲。

　　直到秦方十五六岁的时候，她才感觉到不对劲，女儿整天除了画画就还是画画。

　　“妈妈手里的这个项目结了，陪妈出去玩两天？”

　　“嗯？”女儿从画板前探头，看见母亲，展颜微笑：“妈，你看我终于画出一幅满意的她了。”

　　女儿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孩子，她第一次见到她在画板上画一个女人时就隐隐约约感受到了。

　　对于这件事，女儿一点都不避讳，她还记得女儿大方地向她介绍：“这是我梦里梦到的，就像是突降的灵感，她好美，我醒来就赶紧把她画下来了，可是我还是觉得画不出来十分之一的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后来，女儿有次回家，又在画梦到的那个女人，不过这次画上的那个女人着装很平淡，一个普通的正装，精明的她大概猜到了，果不其然，女儿告诉她，“我在A市遇见她了。”

　　再后来，女儿要办画展，并坚持一定要在A市开，她知道女儿的心思，可是她并未说什么，一切都由着她。

　　在A市办完画展后，女儿就很少回家了，但偶尔会和她通话，那时候她听着女儿讲一些她们之间的事，第一次在女儿身上看到情窦初开的少女模样。

　　女儿的世界很纯粹，唯一喜欢的就是画画，作为一个母亲，她给女儿创造了一个单纯的环境，她可以给女儿开工作室，办画展，疏通人际关系。

　　但是感情上的事情，她却不知如何插手，只是暗地里调查过杨姚湘，那个漂亮的无与伦比的人确实是一个很简单的女孩子，经历干净，家庭普通。

　　她知道凭借杨姚湘的美貌气质，她若是想嫁有钱人，做富家太太，那自是有一堆人巴上来，所以，她并未怀疑过杨姚湘和秦方交心的目的。

　　女儿给她发过一个她俩的合照，照片里俩人穿着同色系的旗袍，她也不禁感慨：真是一对璧人。

　　渐渐地，她心里其实已经接纳了杨姚湘，然而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段时间她因为工作项目去了国外，回来的时候，女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依旧是面对着画板重复地画一个人，很少言语。

　　她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女儿以前也沉迷画画，可是却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她好像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她问女儿，怎么了？可女儿只是眼睛无神地望着自己，什么也不说。

　　她约见了杨姚湘，那个女人只是哭着一个劲儿地说着：“对不起，阿姨，都是我的错。”

　　“到底怎么了？”她问。

　　“我怀孕了。”

　　她注意到杨姚湘的小腹微微隆起，眼神狠戾，“这件事小秦也知道吗？”

　　杨姚湘摇头。

　　她问杨姚湘的借口是什么，“找到所谓的真爱了？”

　　杨姚湘沉默，不说话。

　　她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冷，可是她却说出了更冷酷无情的话：“那就打掉吧。”

　　杨姚湘听见这话，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却仍是出声拒绝，“对不起，阿姨，我不想欺骗她。”

　　她心里压抑的怒火熊熊燃烧：“哦，你是傍上了谁？之前唯唯诺诺，现在就敢拒绝我的条件了？你觉得你有资格同我谈条件吗？你这样一个普通家庭出生的女人，怀了孩子就以为自己可以随心所欲了吗？这世上，有的人活着就是资本，而有的人只是凑数而已。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当作这件事没发生，你们好好的在一起。”对待外人她一向杀伐决断，她又何曾这样仁慈过呢？

　　“抱歉，恕难从命。”杨姚湘站起身弯腰道歉，便转身离去。

　　“你怎么敢的？”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声嘶力竭。

　　最终她还是使了一点绊子，杨姚湘被公司辞退了，她不在乎杨姚湘找了谁当靠山，只要她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就行了。

　　杨姚湘乐意去当家庭主妇就去好了，这是她最瞧不上的东西。

　　不过，从杨姚湘身上找突破口的计划落败，她又陷入了苦恼，想着等过一段时间也许就好了，女儿失去了一个缪斯，大不了她再为她找一个。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找，女儿已经不再了。

　　现在她养育了二十年的儿子当面质疑她对自己女儿的爱，她只觉得可笑，“怎么？听了这一切，你还想把那些画展出去吗？以悼念你姐的名义实施伤害她的事吗？你觉得你姐的在天之灵会怎么想？”

　　路彦从来没想过真相是这样的，接到杨一梅的电话后，他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他想亲口听听杨姚湘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