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第一客户》叁月时

43、Chapter42 人生随情

　　白昼站在门口，一脸凛然。徐闻阻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脖子，用力地按在桌子上，“说，为什么杀人。”

　　白昼的表情还是平静依旧，“和你当年一样，为了报心爱之人被欺之仇。”

　　徐闻阻瞪大了眼睛，手松了一下，白昼顺势挣脱，站了起来。

　　清铖牵住徐闻阻的手，安抚地摸了两下他的手臂。

　　白昼冷笑了一声，羡慕至极：“你报完仇后虽然进了鬼院，但最终能和心爱之人重逢，与他共结同心。而我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江浔厉声道：“那也不能伤害别人的性命。白昼大人，仗法杀人可是死罪，你不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一下吗？”

　　白昼平静道：“没什么好说的，是我杀了那对夫妻。”

　　清铖盯着他的眼睛：“只因那个女孩是你为人在世时的妻子转世？白昼大人，你与她可有足足八百年没见了。”

　　白昼的嘴唇颤动了两下，喃喃道：“原来才八百年……我以为都有一千年了……”

　　随后，他缓缓道：“我为人时是个穷书生，父亲天生残疾，母亲生病早逝。我读书还是父亲去给先生磕头求的。可以说我为人时没有一点快乐，唯一的快乐就是有一个始终对我不离不弃的妻子。”

　　江浔不解：“既然你如此爱她，何不与她一起进入轮回？虽说来世你们可能会素不相识，但你进了冥府就永远与她阴阳相隔了。”

　　白昼低头不语。

　　尹漠嗤笑：“因为进入轮回要是投胎投得不好还得过苦日子，运气不好和她可能世世不复相见。而在冥府工作可以永远衣食无忧，又能在地下看着她的每一世，对吗？”

　　白昼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清铖问道：“既当时已经下定决心进入冥府不插手阳界中事，现在又为何要仗法杀人？那对夫妻的确有错，但是也轮不到你来为死者报仇。白昼大人，你可清楚？”

　　“我知道……”白昼双目含泪，声音因情绪过度激动都变了：“几百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她的转世，默默地看着她……她每一次受苦我都想帮她……可迫于身份我没办法出手……我想不到她这一世会惨死海中……我恨啊，我恨我自己没有去帮她……”

　　尹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于是你心有愧疚，就去杀了差点撞到她的老板夫妻，以为这样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吗？”

　　白昼重重地吸了口气，抬起头来：“是。”

　　江浔：“不忍心杀他们无辜的女儿，看着她失去父母又心有愧疚，于是去给她送饭？”

　　白昼点头，“是。”

　　说他心狠，是确实心狠，用法术残忍地杀害两个普通人；说他心软，也确实心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给他们活着的女儿送饭。

　　清铖肃然道：“白昼大人，事已至此。不管怎么说，仗法杀人都要受到惩罚。请你和我们去冥王殿一趟。”

　　说完，清铖从口袋中掏出一副银手铐，那是冥府特制的禁链，只要一戴上，法力就会被尽数封禁。

　　白昼平静地伸出双手，看着那对自己用了无数次的禁链拷在了自己的手上。

　　半个时辰后，尹江二人从生死办出来，走在冥府的走廊之中。

　　江浔叹息道：“没想到白昼这种看上去最冷漠无情公正无私的人，有一天也会为了感情仗法杀人。”

　　尹漠感慨道：“感情是最捉摸不透的东西了吧，不管是人是鬼，都没办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感情。”

　　江浔点了点头，前方的尹漠突然停了下来，江浔上前两步，正欲问他怎么了，发现自己也无法上前。

　　像是有一道屏障挡住了他们。尹漠运转法力，用力地击打了两下，也毫无反应。

　　江浔摸了摸面前透明的屏障，忽然，脚下的地面变成了黑色的漩涡。

　　四周的景象都在变化，一下子变成了一处漆黑无比的山洞。

　　“看来是一处结界。”江浔踩了一脚底下的漩涡，“还是有幻境的那一种。”

　　结界是冥府中的一种较高级别的法术，每使用一次消耗的法力极多。同时结界的逼真效果、强弱程度也会根据设界之人法力的多少而变化。

　　尹漠又攻击了几下，发现这结界坚固异常，想必设界之人必定法力高强。结界的边缘慢慢像中间靠拢，地面上也不断幻化成各种景象，一会是深不可测的漩涡，一会是触目惊心的万丈悬崖。

　　尹漠靠近江浔，“别怕，都是假的。”

　　江浔牵住他的手，“我不怕，这是在冥府，没人敢怎么样我们。”

　　就在此时，周围的景象突然又变了，这是他们好像身处一间客栈，有一张木质的床，床头还有一个柜子，上面放着一副茶具。

　　“怎么突然会到了这里？”江浔走到床前，拿起茶具看了看。

　　那茶具白瓷所制，洁白无瑕。里面却沾着薄薄的一层灰，应该很久没被打开过了。

　　江浔把茶杯拿在手中端详，尹漠紧张地夺过茶杯，又抓住江浔的手仔细地看了一遍。

　　“当心有危险，这结界不简单。”

　　“哦，现在年轻人可真谨慎啊。”那茶壶的壶嘴冒出一股青烟，一个白发苍苍的大胡须老人从茶壶中钻了出来，微笑地看着他们。

　　结界的边缘还在向中间靠拢，空间渐渐变得狭窄了起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和恐惧感蔓延在空气之中，尹漠下意识地把江浔护在身后，“你是何人？”

　　那老人理了理快到腿上的胡须，“在下乃一北海道士。四百多年前和你们冥王打了一架，输了后被收在这茶壶之中，现在法号茶壶仙。”

　　“打输了被收在里面也算是仙人？”尹漠轻蔑道，“这结界是不是你设的，是的话赶快放我们出去！”

　　“哦呦哦呦，好大的口气和鬼气啊！”茶壶仙在空中晃了几下，“年轻人，不要激动，这结界可与老夫没有关系。不过，老夫知道出去的办法。”

　　江浔道：“请问办法是什么？麻烦老人家告诉我们。”

　　像是对江浔的礼貌非常赞同，茶壶仙点了点头，捋着胡须说：“很简单，你们两个中，只要有一个人心甘情愿留下，愿意放另一个人出去，那就行了。”

　　此话一出，尹漠沉下了脸。江浔追问道：“那留下的那个人呢？会怎么样？”

　　“灰飞烟灭。”茶壶仙摊开了手，漫不经心道。

　　江浔一惊，正想转头和尹漠商量该怎么办，只见尹漠直接把他举了起来，“我愿意留下。请你让他走吧。”

　　他说着话时十分平静，好像已经有了赴死的决心。江浔猛烈挣扎，朝他喝道：“尹漠，你在干什么！”

　　尹漠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不干什么。本来就是我欠你的。说实话，五百年前在冥王殿的时候，我本来以为那是最后一次见你了……后来没想到我们这一世还能重逢，我这辈子真是一点遗憾也没有了。”

　　尹漠哽咽了两声，对着茶壶仙喊道：“你快放他出去吧，我心甘情愿。”

　　茶壶仙正欲飞过来接走江浔，江浔忽然挣开了尹漠的手臂，大喊了一声：“我不愿意！”

　　他冲上去抱住尹漠，“我既能为你死，那现在也绝不抛下你苟活。”

　　尹漠怔怔地盯着江浔澄澈的眼睛，含泪回抱住他。

　　茶壶仙后退两步，周围的景象又开始变化———

　　不过五分钟，结界消失了，两人身处的背景变成了冥王殿。

　　冥王在座上激动地鼓起了掌，“好啊，好啊。没白费我费这么多法力布置结界。恭喜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获得了我的认可。”

　　两人放开对方，江浔惊声呼道：“大人，五百年了，你还搞这一套！”

　　尹漠似乎有些惊魂未定，还是紧紧地搂着江浔的腰。冥王笑着走了下来，“哎呀，我这不是想考验一下你们嘛，恭喜你们通过考验！”

　　尹漠蔑视着冥王：“就算再考验一千次一万次，我们也不会动摇。”

　　江浔坚定地点了点头，两人告别冥王，回了阳界。

　　——
　　N镇的夜晚有种小镇的安静祥和，海风轻轻吹过，深蓝的天空还残留着一丝白日的光亮。路上行人三五成群，零零散散地分布在不太宽敞的街道上。

　　江浔在派出所处理完事务，大步走下台阶，看见倚在车门上等他的尹漠，笑容更加灿烂。尹漠也不急着开车门，忽然从身后拿出两只带穗的芦苇递到江浔的面前，“送给你。”
　　江浔出神地看着那两支翠绿色的芦苇，他想起他之前在冥府工作的时候，听说过有关芦苇的传闻。

　　这种草不会枯萎，时间长了最后整个都会变成白色，“白头之草”因此得名。当男子向一个人送带穗的芦苇的时候，多半表达的是“我想和你白头到老”的意思。

　　江浔抬起头望向一旁的尹漠，只见尹漠也出神地看着他的眼睛，好似能猜出他心中所想。

　　尹漠随即开口认真地说：“我就是那个意思，我想和你白头到老。”

　　江浔动情地一怔，马上上前抱住了尹漠。

　　两人紧紧相拥着，那分开的五百年的所有的隔阂、怀疑、分别都被此刻近在咫尺的距离给冲散了。

　　江浔的耳畔只剩下尹漠强有力的心跳声，那声音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他的胸膛，最终打开了他的心门。

　　尹漠在江浔耳边细语道：“我早就想送你了，去了很多花店，一直都没有，今天白天去了一个湖边的公园，终于找到了。”

　　“现在送也不迟，我会把这两支芦苇摆在家里的。”江浔激动万分，双手更用力地环住了他。

　　尹漠也更加用力地抱着江浔，像是想把他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其实早就五百年前，江浔就一直以重要的身份留在尹漠的血肉之中。五百年前骨岭一刺物是人非，万幸的是，五百年人鬼殊途后又破镜重圆。

　　而这次，会一直携手向前走。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