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初雪等风停》暮与星

62、战火③

　　两国交战，受苦的从来都是百姓。
　　“我跟你们一起去。”
　　在出发前夕，卿染雪突然冲进了屋子，里面的其他人见状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绝对不可以。”赵挽风和赵靖宇两人异口同声地拒绝了她。
　　“为什么，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卿卿，你知道战场有多危险吗？”赵挽风抓着卿染雪的肩膀，眉目肃然。
　　“我就是知道才要跟你们一起去，求你带我去好不好？”
　　卿染雪几近哀求的声音，微皱了眉头，眸子里蓄满了泪水。赵挽风别过脸不去看她，她又去求赵靖宇，赵靖宇也是摇了摇头。
　　再次被拒绝后，卿染雪干脆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两人顿时束手无措，无论怎么哄，她都没有止住哭泣。
　　他们都知道她的担心与害怕，可是他们同样担心她，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中，根本无法顾及她。
　　不过最后即使两人的态度再强硬，最终还是妥协了。
　　随着马蹄声响，烽烟四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南夷国的这场战争至此开始。
　　营帐中，军医着急地为赵挽风止血的同时又不停地叹气。
　　“这伤口太深，血止不住，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失血过多。”
　　站在旁边的卿染雪脸色煞白，紧咬着嘴唇，手心发凉，身体也在发颤。
　　“赵靖宇。”这时的赵挽风恢复了一些意识，忍着伤口带来的剧痛，低吼，“带她出去。”
　　“我不出去。”卿染雪立刻跪在他面前，紧紧握着他的手，泪如雨下，“赵挽风，你休想再赶我走。”
　　她滚烫的眼泪不仅啪嗒啪嗒地落在赵挽风的手上，更是落在他心里，灼伤了他。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赵靖宇自是不可能让赵挽风这样失血过多而亡的，但是军医都没有办法，可他看着卿染雪如此伤心，不也是痛在他自己心上。
　　“卑职倒是在医术上看过缝合之术，只是卑职并未实操过。”
　　缝合之术？
　　卿染雪听到瞳孔一震，她怎么忘了还可以这样做，她曾经听李青容说起过，只是也没有任何经验。
　　“那你们谁可以做？”
　　在赵靖宇的询问下，却无人敢尝试，军医们你看我我看你，低头沉默。
　　“我来。”
　　突然跪坐着卿染雪发话，微微勾起的嘴角注视着赵挽风，赵挽风眨了眨眼，温热的泪也从他眼尾滑落。
　　在准备好用具后，卿染雪看着赵挽风肚子上绽开的皮肉，整个人还是颤抖不止，快速跳动的心脏让她紧张不已，连手上的针都拿不稳。
　　站在身后的赵靖宇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她回头看他对她肯定地点点头。
　　卿染雪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狠下心将赵挽风的伤口缝合起来。
　　之后情况也算是稳定下来了，赵挽风也昏睡了过去，卿染雪便一直守在他身边，怕他再出什么状况。而她守了赵挽风多久，赵靖宇便守了她多久，站在身后一声不吭。
　　只是赵靖宇看着她这般担心赵挽风，甚至一步都不愿意离开，心里的伤比手臂上的伤还要疼。
　　大概是站了太久，加上受伤和作战的劳累，赵靖宇身体支持不住倒了下来。
　　听见声音的卿染雪回头看见赵靖宇捂着手臂，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才发现他一直在，便连忙起身过去。
　　“赵靖宇，你是傻瓜吗？受伤了也不说。”卿染雪皱着眉头，很难忍住不骂他。
　　因为他身穿着铠甲，加上刚才所有的心思都在赵挽风身上，所以没有注意到他受伤了，以为他身上的血迹是敌方的。
　　“不想让你担心。”赵靖宇看着她红红地眼，眼角的泪痕深深浅浅，忍着痛扯出笑自嘲，“反正你也不会担心我。”
　　“我当然会担心你。”她脱口而出的话让他瞳孔一颤，语气像是在埋怨他，“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
　　他不过是在这不知能否看到明日太阳的时候，寻求一点她爱过他的证明，哪怕是一点点。
　　“到隔壁我帮你包扎伤口。”卿染雪一边扶着赵靖宇起身，然后回头看了眼躺着的赵挽风。
　　赵靖宇知道她的顾虑，压抑着心中本不该有的委屈问：“不用守着他吗？”
　　“嗯，我让冬儿看着他。”
　　然后卿染雪在隔壁的营帐中帮赵靖宇处理伤口，还好伤得不重。
　　可是对于赵靖宇这种行为她还是感到生气，赵挽风伤得那么重已经让她心痛的喘不过气了，要是赵靖宇再出事，她不知道是否承受得住。
　　“阿雪，我很害怕。”在卿染雪收拾好东西转身的时候，赵靖宇从背后抱住了她，哑着声音，“在这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战火中，我害怕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赵靖宇。”她心揪着，推开他捂住他的嘴，骂道，“你没话说可以不说，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阿雪，你听我说完好吗？”他拿开她的手，看她紧咬着嘴唇，使劲憋着眼泪，抱着她，“我是说真的，今日看到赵挽风那个样子，我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我真的很害怕我们会没有以后。”
　　“不会的。”卿染雪也回抱住他，强压着哭声，“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她何尝不害怕，所以当初才要不顾一切跟着来。只是，那些她此生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照料伤员的卿染雪突然听到有人急切地喊着她：“小姐。”
　　“冷睿？”她起身走出营帐，看到不远处一脸着急寻找着她的冷睿。
　　来不及解释的冷睿看见她便冲过来拉着她就跑：“王妃，快跟我来。”
　　“何事这么着急？”她起初还有些疑惑，转而却想到了什么，因害怕而颤抖的声音问，“可是殿下？”
　　还没等冷睿回答，便看见了在一个帐篷前站着地的赵挽风，她悬着的心才落下了一点。
　　“殿下。”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脸上、身上沾满了血，既心痛又庆幸他没事。
　　赵挽风却朝屋里看去，低声道：“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双眼瞪大地愣了那么一下，转而卿染雪便冲了进去。
　　卿染雪看着赵靖宇满身的伤，血还不断地往外渗出，眼眶瞬间红了，她哭着轻声地唤着他：“靖王，不要睡，我来了，不要睡了。”
　　赵靖宇听见声音艰难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这个满眼泪水的小姑娘，心里却觉得欢喜，虚弱的开口道：“阿雪，你是为我而哭吗？”
　　他缓了口气，笑着接着说：“好开心。”
　　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脸，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手却无力抬起。
　　“你先不要说话了，一定会没事的。”卿染雪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朝外面崩溃地大喊，“你们快来救救他，快来。”
　　“阿雪。”赵靖宇示意她不要喊人了，“没用的，我知道自己的状况。”
　　“你会没事的。”卿染雪趴在他胸前揽住他，“你会没事的。”
　　“阿雪。”他用尽全了抬起手覆上她的头，“还能见到你真好，你能再抱抱我吗？”
　　“好。”
　　于是她坐在旁边，颤抖着的手轻轻地把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俯下身拥着他，摸着他的脸，眼泪啪啪直砸在他的脸上，低声祈求：“不要睡。”
　　他多想一直看着她，多想一直抱着她，可是他累了，真的累了。在这场争斗中，不管是他与母妃，还是与赵挽风，他都输了。
　　不过好在走之前还能见她一面，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赵靖宇嘴里嘀咕着：“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却妄想与你执手白头，阿雪，你说，是不是很荒唐。”
　　“不是的。”卿染雪使劲地摇头，心里的痛苦快要把她撕碎了，“你不是答应过我，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就一起归隐山林，过逍遥自在的日子的吗？”
　　“我恐怕要失言了。”
　　“我不要听。”她大声地吼着，“你要是敢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赵靖宇你听见没有。”
　　她的声音不停地在萦绕在耳边，可是眼前的她变得越来越模糊，他想着再努力地睁开眼看她一眼，再看看她，记住她样子，如果有下辈子，他绝对不会让她为她哭得这么伤心。
　　随着那滴泪落在他的眼尾，他的眼也慢慢地合上，虽说能再见她是无憾，可怎么会无憾，没能牵着她的手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他始终遗憾。
　　其实赵靖宇这一生都在渴望爱，却又总是错失爱，不管是王若还是苏茉儿都真心爱过他，只是他总在追逐着不属于他的人或事的时候，迷失了方向。
　　后来卿染雪把赵靖宇的骨灰带了回去，将一半洒在王若的坟前，一半洒在了归途。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她希望如果下辈子他和王若能再遇见，可以好好在一起，或者在天下太平的世中不被任何人和事束缚，活得逍遥自在。
　　“卿卿，对不起。”
　　从帐子里出来的卿染雪看着眼前这个她深爱的人，刚止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其实最想走回头路的是她，回到最初，是不是一切都能改变。
　　赵挽风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安慰道：“别怕。”
　　对，她应该勇敢地走下去，为了他，为了这个国家。
　　“雪儿。”
　　从她的身后传来的这道让她无比怀念的声音，直击她的心脏。
　　“爹？”
　　原来当初明月唯独瞒了她这一件事情，就是将军府除了那些无父无母而甘愿牺牲的人，其他的人都被秘密救起并保护了起来。
　　此时的卿染雪望着那张明明很是疲惫的脸，却又因她而展露笑颜，他究竟一个人承受了多少事情。
　　战火仍未停歇，南夷国始终不肯和谈，齐燕国也趁机进攻，一些小国部落也趁着战乱在边境地区作乱，曦照国笼罩在危难的气息之中。而后赵挽风派人请求谷楼国出兵支援，这场战争断断续续持续了近半年，付出了无数将士的生命，换来了最终的胜利。
　　城楼上，卿染雪望着远方，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眼里的泪珠晶莹剔透。
　　“爹，靖宇，你们听到了吗，是凯旋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