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初雪等风停》暮与星

60、战火①

　　冬儿昏睡了几日才勉强捡回一条命，卿染雪端着药来到她的床前，面露不悦说：“把药喝了吧。”
　　冬儿知道卿染雪是在生她的气，接过碗把药吃完后，双手紧紧握着碗一不吭声。
　　“怎么不说话？”卿染雪站着看着沉默的冬儿，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没想到一眨眼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冬儿，还记得当时你进将军府时的情景吗？”
　　低着头的冬儿抬头看卿染雪，泪光盈盈，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他们是她的救星。
　　“记得，那时候我饿晕在将军府门口，是夫人好心给我吃的，还给我找大夫治疗身上的伤，最后还收留了我，让我能跟在小姐身边，照顾小姐，可以报答夫人的救命之恩。”
　　“所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娘的救命之恩的？”听冬儿说完后，卿染雪的眼眶泛红，加重的语气在宣泄着情绪，“私自潜入临渊王府刺杀张嫣，然后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要不是有赵挽风在，要不是那晚他及时赶到，她真的不敢想象后果，让她再次承受天人永隔的痛。
　　“小姐，是冬儿错了，冬儿只是气不过，太恨他们了。”冬儿见卿染雪哭了更加心疼，忍着身上的疼痛起身跪在她面前，嘴里不停地骂着，“那个张嫣算什么东西，还有临渊王，当初小姐一心一意对他，可他呢？最后还不是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小姐。”冬儿拉住她的裙边，垂头，声音哽咽，“如今你选择跟靖王，冬儿也不能说什么，可是自古帝王多薄情，小姐有没有想过他可能会成为第二个临渊王？”
　　她不是没想过的，如今的一切不过都是仗着赵靖宇对她的爱，如若爱消失了，或者他想坐上那个位置的欲望大于对她的爱，那么所的事情便会走向毁灭。
　　“先起来吧。”卿染雪无奈地叹气，蹲下来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都成小花猫了。”
　　“小姐，冬儿真的很担心你，也很害怕，冬儿只有小姐一个亲人了。”
　　她知道冬儿的顾虑，可是事到如今她没有退路了，她只能赌。
　　“冬儿，你相信我吗，相信一切阴霾终会散去。”
　　那双炙热又坚定的眼眸，好似能融化漫长的冰天雪地，迎来最灿烂的阳光。而冬儿也一定会选择相信她，相信心中那个最好的她。
　　近日有消息传来，说陛下除了早朝以外，拒绝见任何人，而且上朝时也以帘子遮掩，因此便有人开始猜测陛下是不是快不行了。
　　废太子已死，陛下又迟迟未立新储君，而眼下能坐上这宝座的人选，也只有赵靖宇和赵挽风两人，可这两个人都不是最佳人选，于是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百姓也因此惶恐不安。
　　池塘边，卿染雪看着水面上映照出的明月出了神，那件事情应该快要开始了吧。
　　“再过两日便是十五了吧。”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看到是赵靖宇浅笑道：“靖王也这么好兴致来赏月？”
　　“本王原本是在那边赏天上月的，可是听下人说阿雪在这赏水中月，于是便过来看看，到底是天上月好看还是这水中月好看。”
　　卿染雪蹲下来捡起了脚边的小石子朝水中扔过去，水中的月亮被石子打碎，说道：“一碰就碎的倒影罢了，怎及靖王的天上月。”
　　“当然比本王的好，不然怎么能让阿雪这么着迷。”说罢，赵靖宇便脱下鞋子朝水中走去。
　　“靖王？”卿染雪对他的举动有些不解，但还是叮嘱，“小心些。”
　　“无碍，这池子里的水不深。”
　　他走到池子中央，转过身弯下腰双手捧起些水来，对她说：“本王的天上月是怎样都无法触及的，而阿雪的水中月却是可以捧在手心里的，所以你说哪个好？”
　　可望的不可即，即使是握在手心里的也皆是泡影。
　　卿染雪看着月光下他温和灿烂的笑容，有那么一刻，她想停留在这里，这样就可以不用去想那些烦心的事。
　　赵靖宇走上岸边，站在卿染雪跟前，月光洒落在他英俊硬朗的脸庞，眼神是那般的温柔，低声开口道：“阿雪，我喜欢你。”
　　这句话他对她说过很多次，每次都是这样直接，可她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他。
　　她看着他，眼里的真诚她没怀疑过，因为他看向她的目光和她看向赵挽风时是一样的。
　　“阿雪，我真的很喜欢你。”赵靖宇朝着天边大声喊着，仿佛要在寂静的夜里让所有人都听见他的真心。
　　如果他们都只是普通人，或者回到她还未出嫁的时候，她想她一定会为这般毫不掩饰地表达爱意而动容吧。
　　可是一切都只能是幻想。
　　“靖王。”卿染雪从身后抱住他，脸埋在他后背，声音很轻，“如果现在让你放弃一切，甚至是皇位，然后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小乡村，就在那里平静地过完一生，你可愿意？”
　　微风轻拂，带走了一个人曾经最想要的答案。
　　不久之后，赵挽风因拉拢各方势力，私自组建军队等罪名身陷牢狱，而此时宫中也传出陛下病危的消息。
　　而张嫣面对着这一连串的变故傻了眼，把赵挽风送入狱中的也正是她的父亲张逵。她去质问张逵为何欺骗她、利用她，然后背叛赵挽风，得到的只是被张逵关在屋子里无法做任何事情的结果。
　　靖王府。
　　“靖王，收手吧，到时候若是败了不能全身而退，那又该如何？”
　　房中，卿染雪带着哭腔拉着他的手，想劝他收手。
　　“绝不会败。”赵靖宇吼着甩开她的手，却又看她被吓到的表情又拉回她的手。
　　“阿雪，你不明白。”他抚上她的脸，看着她泛红的双眸，拇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唇，“只有站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他们才会畏惧我，我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你真正想要的是这个皇位吗？”
　　他的手收了回来，眉头一皱，脱口道：“当然。”
　　她看着他的眼眸，眼里有不安、不甘，但更多的却是落寞。
　　“才不是。”
　　她突然抱住他，让他不禁身体一颤，怀里的人娇柔的声音缓缓道：“才不是的，靖王想要的才不是皇位，你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你父皇对你的赞许，母妃的肯定，还有她温柔地看向你的目光，你想要的是别人对你真心地疼爱，疼爱那个小时候总是羡慕别人的赵靖宇。”
　　她的话一字一句敲击着他的内心深处，那个一直躲在黑暗中哭泣，却没有人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安慰他，告诉他，靖儿真棒，靖儿真乖。
　　腰间的手收紧，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
　　“靖王，收手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赵靖宇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没有回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摇摇头，在她耳边压低着声音说：“阿雪，我从不走回头路。”说完便轻推开她朝门口走去。
　　“赵靖宇。”
　　卿染雪朝着他的背后大喊，“我就在这里啊，为什么不回头呢？”
　　赵靖宇停住脚步，微扬起头轻闭眼，然后转过身往回走，抓住卿染雪的手腕将她抵在墙上，眸底寒光四射，质问：“阿雪，如果我回头了，赵挽风他会放过我吗？”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僵硬的语气问：“你说什么？”
　　她冷笑道：“你心里清楚，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手上的力道加重，这些天压在心中的疑惑和怒火随之爆发，“利用我对你的爱帮赵挽风击垮我是吗？”
　　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了，更何况那日他无意中听见她和琳琅的对话，才证实了他的猜想。她留在他身边都是为了赵挽风，甚至连赵挽风入狱，都是一场精心策划，只有他傻傻地相信她对他或许动过心。
　　卿染雪微眯着眼看着他，紧抿着唇，心还因他刚才怒吼而发颤，她没想到他竟然知道了。
　　“还不承认吗？还是默认了？”他本来没打算说出来的，只是她说让他回头时，他的眼前就会出现她和赵挽风两人手牵着手的画面，来嘲笑他的愚蠢。
　　可是他看到她眼角滑落的泪，还是输给了她，即使她一直欺骗他，他都不舍得伤害她。
　　他缓缓松开她的手，虽然他的眼神冰冷锐利，她还是看到了他深处的悲伤。她反握住他的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的错愕下吻上了他的唇。
　　惊讶的眼眸垂落，在唇瓣要离开的时候，他掌握了主动权，将她禁锢在怀中，索取着长久以来的欲望。
　　他放任他自己，就把这个吻作为告别。
　　许久，他推开她，掰开她紧紧抓着她手臂的手指，任由她无论哭得多让人心疼，他那双像沾上血的桃花眼都阴冷无比，语气决绝：“阿雪，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卿染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什么觉得心好痛，她对他有着一种很特别的感情，即使站在刀锋相对的局面，她也不愿意看到他受到伤害。